忽如一夜秋風起, 枯黃的落葉佈滿了京都的大大小小的街道,烏藍的天空中沒有一絲浮雲,陽光慘白的斜照着大地。
早朝還未上, 就有探子先來到寢宮向司徒皎月彙報,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伊肆意昨個兒晚上連夜帶着隨從離開京都。
“現在這個時辰, 他們大概已經快到麟城了。”
司徒皎月死死地捏着手中的杯盞, 手指的關節處都發了白,“難道就沒發現其他的可疑跡象麼?”
話語間顯露着毫無顧忌的犀利,聽得出來她現在很是生氣。
也不能怪司徒皎月, 她早牀氣還沒順過來,就聽到這個混球的該死消息, 怎麼可能不鬱悶。
伊肆意竟然連夜帶着那羣美男侍衛回壅淮國了, 而且連個信都沒給她留下!
更可氣的是, 她還沒問那小子討幾個美男當侍寵,怎麼可以說走就走呢!
要走也該留下點禮物纔是。真是不懂規矩的小男人。
司徒皎月醞釀期滿腔怒火, 只等着導火索燃盡便一觸即發。
此刻,她還能沉着氣,坐等探子回答。
探子並沒露出害怕的神色,只是從容不迫地答道:“影子說並沒發現其他,昨個夜裡伊肆意只是去了一趟茅房, 接着就偷偷溜了。”
茅房?
司徒皎月冷笑, 惡狠狠地把翠綠色的杯子摔在地上, 一把揪起探子的衣襟, 滿臉蒼白之色, 盡顯頹廢,“廢物。你爹的就是廢物。都是廢物!”
“回殿下, 我爹不是廢物。”探子冷不丁的說道。
“……”
司徒皎月氣結,被眼前這個黑漆漆衣服包裹住身子的女人弄得啞口無言,踉蹌兩步,扶着手邊的桌子上,低頭自顧回想着。
伊肆意那小子居然跑了?!!爲什麼,這到底是爲什麼?莫不是有人找過他說了什麼……
是遊小樓?範思哲?還是……文雨荷?
誰都有可疑之處。
不過細細想來,到是範思哲的可能性最大,畢竟昨晚最後一個接觸伊肆意的人就是他。如果真是範思哲,她到想知道這男人耍了什麼手段做到的,莫非就說了幾句話就讓伊肆意打了退堂鼓?甚至連文雨荷都能捨棄?
真是夠本事的。
司徒皎月不鎮定了,她向來如此,一旦遇到與計劃中相左的事情,就立即露出慌亂的馬腳,沉不住氣起來,畢竟她在一些人眼裡心智還是很不成熟的。
她自我穩定了下情緒,恢復成堂堂殿下該有的表情,揹着手,狀似隨便問道:“範誥命在後堂上麼?”
早朝還沒開始,大臣們一般都會在大殿後面的偏廳候着。而範思哲誥命每天都來得很早。
司徒皎月尋思着如果真是範思哲的話,她就可以在大殿上探探口風。
一身黑衣的女探子,歪過頭想了一下,才答道:“小太監說範思哲昨晚是惹了風寒,生病在牀並未來上朝。”
!叮咚。
司徒皎月終於知道,心中所想就是真相,一定是範思哲說了什麼才讓伊肆意改變了主意。
他爹爹的……範思哲!!!
司徒皎月氣得磨着牙在屋子裡繞圈圈,恨恨地踱着雙腳,揹着手,心裡腹誹罵道:範思哲,你好樣的。每次都是你壞老孃的好事,我一定剛要得到你,我一定要得到你……
“不管用什麼手段,如何惡毒的方法,我一定要得到你。”
司徒皎月激動了,猙獰的面容又起,眼中閃現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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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們常說,如果背後有人唸叨自己,就會不停的打噴嚏。
反正此時躺在牀榻上的範思哲從醒來噴嚏就沒斷過,他想……還想打噴嚏。
當真是來到女尊自己的氣質就變成了弱受小男人了,不過是吹了吹秋天颯爽的晚風,居然也能染上風寒。
範思哲想揉揉不通氣的鼻子,可渾身上下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昨晚上回到“青樓”就覺得身子從裡到外開始冒冷汗,而且忍不住的不停打顫,冷意像是從骨髓中向外糾結地迸發出。
要是有體溫計,他尋思着這溫度肯定最少也得有個三八度吧?
雖然身子像火燒似的軟綿綿,可心裡卻越來越焦急如焚,範思哲惦記着朝廷上暗箱操作的會議,他知道,知道的,伊肆意一定會趁機要求和親,要文雨荷去壅淮。這樣一切□□面必然會遭到改變……
老乾媽臨去太廟那晚曾經召喚過範思哲,老乾媽對他說,對他說……說什麼來着。
範思哲越來越迷糊了,昏昏沉沉的腦袋意識漸漸不清晰,就像是短路的電線,連接不起以前的記憶,支離破碎的片段凌亂的在腦海中呈現。
大殿上的浴巾……打雷的雨天……夜晚的池塘邊……身邊的雨荷……
“雨荷。”範思哲發燒不止,渾渾噩噩間開始說起胡話。
忽然又是一個激靈,屋內吹來陣陣冷風,秋意寒濃。
生了病就算這樣,脆弱的,哪怕是一陣小風,都能吹散自己的意志。
生病的時候,身邊要是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那是更加悲涼。
恍惚間,範思哲躲在被子裡的身子一顫,似乎額頭上覆上一隻小手,冰涼的手心驅散去不少溼熱的溫度,雖說是熱,但是蓋着厚被子還覺得不夠暖和。
心裡透着冷。也不知是因爲風寒,還是因爲真的心灰意冷。
範思哲費了好大的力氣撐開眼皮,眯縫間恍惚的眼光滲透進來,眼前出現朦朦朧朧的影子。
“是……”雨荷麼?
有時候,感冒就和喝酒是一個道理,想醉想迷糊的要緊,心裡卻透亮清楚的很,牀邊上的人還能會是誰?
白素貞沉着臉不發一言,她心裡難受得很,昨晚上天氣突然冷了,居然沒有過來瞧瞧。
誰知這個小男人不經過她的允許,居然給她病了。
等他病好了,她得好好拾到拾到他。
這心思沒停留多久,白素貞又開始低迷的責怪自己。
要是她昨晚上就過來,哪怕就瞄那麼一眼,些許範思哲這小子也不會燒成這樣。
只是最近每次見到他,心裡就不安分地狂跳着,這種感覺讓她非常不適應,又異常的興奮,尤其是當她面對範思哲清澄的眼睛時,在他眼底看見自己的身影,依舊是那麼晴朗而不含一絲雜質,她就會暴躁,很暴躁。
白素貞暴躁一頓,回過神,起身便往外走,病成這樣,不請個大夫,估計都快蒸熟了。
熟知她剛起身,右手就被牀上的人一把拉住。
白素貞錯愕地回過頭,心裡想到,都生病了,眼神還挺好使的?
“雨……水……”
話語從範思哲乾裂的脣邊斷斷續續呢喃着,不着調的像是在吟唱着什麼似的。
白素貞明白他的意思,撥開他的手倒了杯水,走到牀邊扶起他,溫柔地樣子連自己都嚇一跳,“來,我餵你。”
這話到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餵了半晌,卻連一滴水讓他喝下,全不流到兩側。
心急之下,白素貞端起瓷杯,毫不含糊地喝了一口水含在嘴裡,直接低頭堵住範思哲乾裂的脣上,用舌尖敲開他的貝齒,緩緩送入他的口中。
範思哲咕隆一聲,清苦的茶水溼潤了他的喉嚨。
他似乎清醒了些,小爪子從被窩裡伸出來抓住白素貞的手,依舊閉緊雙眸,用低啞地嗡嗡聲,小聲道:“謝謝你……”
“……”白素貞彆扭的轉過頭……應該是不好意思的,心裡揣着一隻小兔子。
突突地亂跳着。
“謝謝你,雨荷……”
“啪嗒”,茶杯,落地,碎了。
伴隨着一顆冰冷的心碎聲。
白素貞極力想掙脫掉死死抓着自己的那隻爪子,可是他比自己還用了力氣。
範思哲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她越掙脫他越死死的抓住。
他對她說,“別費力氣了,我是不會再放開你的。”
範思哲也不知道突然哪冒出來的力氣,手臂一抻,牀邊上的人順勢倒在他滾燙的身上。
。。
也許是那口茶水,也許是剛剛那個青澀的吻,也許……這個慘白秋日的早上,那個吻送入的壓根就是忘情水吧。
白素貞也不再是那個白素貞了。
早在很久以前,久到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是什麼時候,她已經瞭解了自己的心意,卻一直迴避自己的心意。
她從來不奢望有這樣一天,她一直清楚範思哲心裡嘴裡念着的那個人,也是自己愛的那個女人。
恨與愛,只不過是一線之間。
放縱吧,在這個渾然忘我的清晨。
在那一聲“雨荷”面前,白素貞丟了她的冰冷的心,碎了滿地,不待受傷,她已經躺在範思哲的身上。
白素貞看着渾身發燙而臉紅的範思哲,兩顆心前所未有的靠在一起。
突突突地……
她笑了,那樣的蒼白無力。
輕輕的一個吻……白素貞收起眼眶中打轉的眼淚,俯下頭,害羞地主動地把嘴脣貼在範思哲的嘴角上。
俏皮地,用舌尖調戲地順着他的薄脣邊線畫着紋路……
範思哲下腹一緊,雙手一齊扣住那人的腦袋,把吻深深地繼續下去……
兩個舌尖的戰鬥,繼續着兩個赤.裸身體的糾纏。
許久許久以後,在同樣慘白的秋日早上,範思哲忽然朦朦朧朧憶起,他與一個女人曾經那樣纏綿的滾在一起,兩個滾燙的心,不一樣的心情。
註定,那些日後的故事,有糾纏不清的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