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貞扶着文雨荷上了馬車,恭敬地立在車旁,隔着布簾,她面癱的臉上才能稍稍露出一絲真情,“主子,素貞在府中等您回來。”
文相出府。
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但文雨荷自然與其他人不同,她可是鳳兮國婦孺皆知的名人,當這輛皇室馬車上垂掛起繡着專屬文相府獨一無二的圖案並從京都城的中軸線上慢悠悠地穿過時,無不引來大批好事八卦百姓駐足圍觀。
微風吹拂,捲起一側絲簾,只見文雨荷面色慘白毫無血色,單薄的身子加上柔弱病態的臉龐,更顯得弱不禁風,讓人心揪。
文雨荷一陣劇咳,垂眸斂眉,真真地仿似已經病入膏肓,時日不多的佳人。
這一幕先只是幾個人看到而已,第二日便傳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從文相爲國事操心勞累過度已經病入膏肓,到傳聞文相因二皇子突然辭世悲傷過度,有了斷袖之癖,她那是運動太多。
而最終敲定的版本是文相其實鬼上身,罷了。
唉——古代輿論的力量,讓文雨荷痛並快樂着。
此乃後話。
丞相的馬車噠噠地行進皇宮的小偏門,守門的女侍衛各個跟見了偶像似的齊刷刷行注目禮,心裡那個秋波盪漾,文相耶——她上次進宮還是去年守歲之時,這會子來串門,難道來找皇上喝茶?
看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來到鸞鳳殿外,大老遠的便看見太監總管是孫彩仁踩着蓮華小碎步搖搖晃晃的迎來,那張堆滿諂媚的臉上又平添了幾道皺紋,尖着嗓子嚷嚷道:“哎喲喂,文相您這是……”跟誰過不去呀,塗了那老些粉面子。
可話到嘴邊,常年的職業素養愣是把下半句噎回去了,鄙夷的神情悄悄溜走,哽着脖子好半天才消化,“您可真是越活越年輕,越活越滋潤啊——哦呵呵呵……”
得,這句瞎話掰得,可真夠沒水準的。差點是要了他的老命,說違心之話這麼多年,頭一次覺得……想吐。
“孫公公。”文雨荷淡淡一笑,客客氣氣地邊走邊說着:“如果我沒記錯,您二姐家的小姑子的妹妹的兒子陳霸王在這一批秀君的名單上,您說他是來接您的班呢?還是……”
話沒說完,孫彩仁的臉刷地一下綠油油的,撲通趴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解釋:“文……文相,奴才……奴才剛纔不會說話,您不是越活越年輕,您沒有越活越滋潤……哎喲喂,瞧我這張臭嘴,說的都是什麼呀!奴才並不是這個意思……”
太監大總管這茬說得都快哭了,他割得可是下面,又不是口條,怎麼今天說話這麼不利索,說什麼錯什麼。
文雨荷停下來看着身後跪在地上汗水涔涔的孫公公,心中鬧不明白,她真的只是隨口一問,她有說什麼嚇人得話麼?怎麼他看起來像見了鬼似的?
看樣子這粉面子確實塗多了。
她並不想與任何人結怨,更何況孫彩仁畢竟也是伺候過先皇的,伸手扶起上了歲數的老人家,慢吞吞地開口:“以後呀有什麼話您就直說,既然是您的遠方親戚,就暫且留在後宮從宮人做起吧!”
孫公公感激涕零,幾度哽咽,話到嘴邊來徹底說不出了,文相果然是不同凡響啊,怪不得她能讓鄰國公主進入我國當質子,他這輩子除了佩服兩位女皇主子外就沒瞧得起其他人,這下他真的是折服了。
恩人哪,恩人。他的親戚終於攀鳳成蟲了。終於不用像他一樣……
孫彩仁越想越激動,狠狠地抹了兩把傷心淚。
文雨荷一顫一顫地跨入內殿,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走了幾步突然停住,雙肩不時抖動起來,煞白的小臉擰成一團,猛地咳嗽聲傳滿大殿。這下把每個人都震得下巴都要落在地上了,驚奇萬分,媽呀,這文相咋成這樣了?
病了?還是抽了?
“臣——咳咳,文雨荷參見……咳咳咳咳……皇咳咳……。”那氣若如絲的調調,讓滿屋子的人泛起裡三層外三層的雞皮疙瘩。
司徒千秋從見到文雨荷到她行禮完畢跪在大殿之下許久,嘴角一直就沒歪正回來,她一緊張就習慣性地勾起小拇指,穩了穩心神,壓住怒火,道:“愛卿,這些時日不見,你怎麼消瘦成這樣,快,快到上面來,讓朕瞧瞧——”雙眼攢滿霧水,別有用心的瞅瞅。
文雨荷乖巧地步上大殿來到女皇陛下面前,福身半蹲,小聲喊道:“母皇安康。”
“安康個P。”司徒千秋面帶笑容衝着衆臣,硬生生地從牙縫裡蹦出髒話,她實在是憋不住了,“你怎麼塗了這麼多脂粉?嗆死個人。”
文雨荷看到麪粉簌簌地往下掉,好似這才恍然大悟,“兒臣見母皇心切,一不小心把胭脂打翻了,若惹得母皇不喜,兒臣現下就告退了。”
嘿。這丫頭在這等着她呢!司徒千秋雙眼微眯頓時明白文雨荷心裡的小九九。
文雨荷則無所謂的聳聳肩,一副看你拿我怎麼辦的架勢。
司徒千秋只是握住她的手,飽含悽苦、內心戲十足地說道:“哪的話,母皇疼你還來不及呢,看你瘦的,真讓朕心痛。”
兩人神交之時,殿外傳來通報。
“大殿下到——”
司徒千秋就兩個子嗣,大殿下司徒皎月,二皇子司徒採臣。
七年前採臣走後,就剩下皎月常住宮中與女皇爲伴。這兩人平時除了朝中之事,私下裡甚少碰面話也說不到一起去,只有一點共同的愛好,就是老話說的隨根,兩人都愛美男。
本來今日的宴會除了一品大員以外,是沒有邀請大殿下司徒皎月的,她聽說文雨荷被突然宣進宮,還不與她知曉,心中那根棒槌經過歲月的嫉妒越磨越細,越細越尖扎得她坐立不安心神恍惚,終於決定親自前來打探一番,她就是不懂母皇爲何還不肯封她爲儲君,爲何如此偏愛文雨荷。
看到文雨荷與女皇陛下站在大殿上首,憤恨的心漲到最高點,心中罵了無數次,才草草地向等到多時的女皇行禮,“兒臣得知弟妹進宮,特來探望,若有逾禮之處,請母皇恕罪。”文雨荷你要記住,你只不過是皇家的入贅兒媳,最爲世人所不恥,想到此,司徒皎月低垂的鼻孔裡連哼唧兩聲。
司徒千秋準備在宴席開始前說點什麼,看到自家女兒來攪席,興致缺缺,揮手開宴。
文雨荷到是真鬱悶了,鬧了半天就是請她來吃飯的?
可是爲什麼見到老狐狸那刻起,左眼停不住的亂跳。
大臣們見女皇心情不錯,各同僚間一一進酒,雖然是極品的花露清釀,幾杯下肚小臉也紅得跟猴屁股似的,頭腦發昏,四肢不和諧。
這些人自然沒放過久未露面的文雨荷,小酒一下肚,話匣子就打開了。
大臣甲道:“文相,陰陽交.合才爲正道,你看你都虛脫白了……”
沒聽說過,虛脫還會變白的。她這是塗了一層粉而已。
大臣乙道:“文相,我看好你哦,看好……嗝……你哦……”
看好她啥?
大臣丙忍不住插嘴:“文相,別理她們,我可是很尊重你的特殊癖好,但是人這輩子總要嘗試新的挑戰,明個兒我就送一籮筐美男到你府上,嘿嘿……我親自試過了,很不錯的!”
文雨荷終於明白這些人說的到底是什麼。原來都以爲她是……
看來玩笑開大了。
而一旁保持十二萬分作戰狀態的司徒皎月一直盯着大殿門口,像是在等人。
哈——終於來了。
司徒皎月妖媚地笑了。
“雨荷姐——”一聲甜美的呼喚自大殿外遠遠傳來,只見飛來粉嫩嫩的肉團不偏不倚地撞進文雨荷懷裡。
文雨荷剛纔不過三分醉,這一下倒真有些迷糊了,她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拉開扒在上身的肉團,定了定神,才認出那人,輕輕喊道:“肆意?你是肆意?一年不見你竟長了這麼高了?”
哇,比她還要高上許多,力氣也好大,這宮裡的伙食都吃的什麼呀!
且說這糰粉嫩嫩,就是當年文雨荷從壅淮國帶回來的人肉保證——伊肆意。那是伊肆意才十一歲,是壅淮國皇上最小也是最疼愛的公主,當年壅淮國皇上哭着喊着死活不同意讓唯一的女兒來當質子,可是誰讓咱鳳兮國只認閨女。
文雨荷記得肆意當時很仇恨自己,脾氣倔強,清冷的眼睛看都不看自己,爲了彌補她的內疚,文雨荷那些年對肆意百般疼愛,真心換真心,肆意終於還是回到該有的童心,放下怨念。
一切都是政治做的孽啊。
文雨荷笑着拉起肆意的手,滿眼慈愛。
“雨荷姐,這一年你爲何都不進宮看我,肆意好想你——”粉嫩嫩的包子臉嘟着鮮紅的小嘴,樣子讓人忍不住想捏住她的臉,肆意還嫌不夠煽情,又把小腦袋搭在文雨荷消瘦的肩膀上,抽搭了兩下,嘴角在沒人看得見的地方邪惡的揚了起來。
雨荷的豆腐真嫩真好吃,就是這味忒嗆人。
“肆意。”文雨荷再次溫柔地推了推,一推不要緊,驚出一身汗,肆意這些年在宮裡呆着,長個子長力氣,怎麼不長胸啊?
看樣子,她得找負責肆意的宮人好好聊聊了,雖然肆意是質子,可是自由和權力一定是按照貴賓級待遇呀!
“哎喲喂,弟妹!早就聽聞你有那種特殊的癖好,這麼看來傳聞果真不假呢!”司徒皎月見準時機,“捉姦”在殿,聲音刺耳的讓每個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楚。
文雨荷不緊不慢地側過身,面不改色道:“原來是大殿下說話呀!真不好意思,聽剛剛那句‘哎喲喂’,我當真以爲是孫公公來了呢!”
“你——”
“朕——”司徒千秋突然插話進來,手中把玩着空杯盞,清清喉嚨,待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才說道:“今日請衆愛卿前來是有兩件事宣佈,第一,從今日起朕正式封——”
司徒皎月雙眼一亮,心中大喜,提起下襬迫不及待地跪到大殿中間等待下文。
女皇陛下的目光穿過她,落在文雨荷身上,雙眉高高聳起,使得文雨荷心中大呼不妙,鴻門宴,鴻門宴!!
“朕正式封文雨荷爲永和王。”
“不可。她憑什麼!”司徒皎月一時間忘記禮數,理智早就沒了,憤然怒問。
女皇陛下淡漠地看着自己的愛女,一字一句地說道:“風太大,朕沒聽見。”
一衆大臣摔倒。
大殿上哪來的風啊,女皇陛下你太奸詐了。
文雨荷覺得她還要學得還有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