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國四年一屆的恩科會試終於在鳳凰花開的時節, 拉開序幕。經過恩科委員會成員共同協商,奏請花汐帝批准決定,此次恩科與以往最大的不同不止單單在於允許男子參加, 還採納了範思哲監察御史的建議, 採取了地方直接報名的方式, 再彙總京都進行統一會試, 場面與報名人數也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空前壯觀。
六月鳳凰花婀娜盛放着, 一簇簇紅豔的花瓣萬頭攢動,吐納出怡人的清香。當熱情似火的耀眼尾羽,無聲在瓦藍的天空中隨風輕擺, 一朵朵細碎悽美的鳳凰花,便是那一抹漆紅的血, 洋洋灑灑投入空靈的大地, 有的火紅花瓣從枝頭脫離於空中盤旋飛舞起來, 像是下了場大雨般凌亂,一時間落英繽紛, 那景,美得讓人窒息。
一位銀衣男子撐着把黑傘靜靜地站立於這場亂墜迷人眼的鳳凰花雨中,片片花瓣紛紛落下,在他的腳邊旋即轉了一圈,衣襬便在漫天飛揚起來, 卻是纖塵不染, 顯得格外的飄逸, 那一頭如雲及腰的銀髮, 用着黑色的絲帶隨意束縛起來, 露出了一張絕美妖冶臉龐,幾縷髮絲慵懶的垂在胸前, 媚眼如絲專注地望着前方一點,仔細睨着,便發現他的眼瞳竟是血色,與火紅的花瓣相稱,更顯分外妖嬈。
“小樓。。”
聞聲,男子下意識地擡手,摸到飄落在發間的花瓣,輕輕捏起來,抵在櫻紅的脣邊嗅着,似乎還能感受覺到它蒼白無力的柔軟,滿頭銀髮迎着風搖曳亂舞,若不是他那雙赤目,這般意境,真真的似仙子一般迷人。
文雨荷來到他身邊,用手輕輕拂去落在他肩膀上的殘血花瓣,動作極其溫柔,滿眼憐惜,也不知是爲遍地散落的花魂,還是爲了眼前這個異常美豔的男子。
連說話也跟着輕聲細語。
“風這麼大,爲何還要在樓下站着?”
“等你。”
“……”
“……”
文雨荷頓住,總是無言以對對方的簡言短語,也不知如何接話,伸手便想去接過他手中的傘,親自爲他撐打,誰知遊小樓身子卻靈巧地閃到一邊,淡淡地說道:“我自己來便好。”
望着遊小樓獨自轉身而去的背影,絕塵不染,文雨荷收回停在空中的手,不禁訕笑,不冷不熱,若即若離,就是她倆現在的處境。
怎樣才能真正的走進遊小樓的內心呢?
遊小樓回來也有一個月了,一直神神秘秘,神龍見首不見尾,今日難得地主動邀約到鴛江樓相聚。
儒雅單間內,滿桌酒肉,兩人卻沉默對坐,各執一杯花茉莉茶,清幽飄滿整個屋子。
不提過去,怕傷情;不談將來,沒意義;那就說說現在好了。
“呃……”文雨荷清了清喉嚨,每次在與遊小樓說話前總要斟酌下用詞,生怕傷了他的玻璃心,“小樓,反正閒來無事,何不參加今年的會試?”
“沒興趣。”遊小樓呷了一口花茉莉,推推手,“雨荷,今天這茶挺不錯,你品嚐一下。”
本來端着杯子就準備小抿一口的人,還沒喝呢,聽他剛剛的回答就已經噎得喘不過氣來,文雨荷挺不甘心,又道:“我記得,你以前可是有很多鴻鵠之志來着,更何況,你滿腹經綸,怎可輕易荒廢……”
“過去的遊小樓早就死了。”
杯子重重地被擱在桌子上,發出鏗鏘的脆響,茶杯裡四濺出幾片細小的茉莉。
文雨荷心中一顫,盯着他的血眸,喃喃自語,“採臣也死了……”
“對不起,雨荷。”遊小樓驚覺失態,脫口而出——現代詞。
“誒?”對不起是啥意思?
文雨荷覺得有點耳熟來着,若是沒記錯的話,在他的記憶中,曾經一幕中,一位短髮男子從後背輕擁着她,在耳際也說過這三個字。
可那究竟是虛無的夢境,還是被自己遺棄在角落裡的回憶?
不知不覺中文雨荷失神了,連屋子裡多出一個人來,也未及時發現。
“抱歉,雨荷。啞奴有點事找我。”
文雨荷點點頭,看向站在遊小樓身邊頭帶着碩大斗笠的啞奴,整張臉隱藏在暗處,從側面看,隱約可見他留着濃密的鬍子,低垂着腦袋衝着遊小樓指手畫腳,有些駝背,可能是因爲上了歲數。
也不知是否未睡好,眼睛有些花的緣故,當他倆並肩走出去時,啞奴的腰桿竟然直立了起來,甚至牽扯鬍子的嘴角掛着一絲絲陰測測的詭笑。
文雨荷不真切的眨眨眼,果然是昨個夜裡被氣糊塗了,居然出現了幻覺。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還是想想怎麼勸遊小樓參加會試吧!
至於文雨荷爲什麼如此執着的想讓遊小樓去參加,她尋思着,若遊小樓高中,再次入朝爲官報效朝廷,對皇上表下忠心,些許以前的事大家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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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小樓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直到文雨荷那杯花茉莉滴水不剩時,才折回房間,舉手投足中不見先前的冷淡與疏離,儒雅翩翩間說不盡的萬般風情。
柔聲問道:“剛剛,我們說道哪了?”
文雨荷見着那座宛如冰山的容顏,展露笑霽,似一束光射來,竟有些刺眼,“在討論你是否參加會試來着……”
“好。我參加。”
“咳咳咳……”
。。。
得。文雨荷終於被冰山美男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殺了了一個回馬槍,他一出一進差別怎麼那麼大呢?
她還以爲還得多費些口舌呢。
遊小樓牽起鮮嫩欲滴的紅脣,輕捂嘴角,媚眼一挑,笑道:“雨荷,你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