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周博,不行了不行了,咱們歇歇吧。”他不等周博回答,拉了拉繮繩讓馬放慢速度停了下來。

周博一臉無奈,只好陪着徐向天勒住了馬。這三匹戰馬也累得夠嗆,先是在戰場上忙活,現在又帶着人長途奔跑。他看了看四周,自己一行人早已經離開了官道,前下大約是位於一片低矮的山區裡。

翻身落馬之後,他找了一處山坡的地段讓徐向天和秦衙內下馬休息,然後自己將三匹戰馬牽到一處草地上拴好,任由馬兒吃一些草。

秦衙內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是長時間騎馬讓他的臉色更蒼白了一些。

徐向天仰頭躺在山坡了,砸了砸舌頭,說道:“周博,我好渴呀,這附近可有水嗎?”

周博怔了怔,這徐向天明擺着是讓自己去找水了。他暗暗罵道:他孃的,老子救了你,你卻把老子當下人來使喚,要不是看在你爹是觀察使的份上,老子一刀把你放翻在這荒山野嶺裡。

不過提到口渴,他倒是覺得有些餓了,於是賣了個順水人情說道:“徐衙內,容下官去四周查看一番。”

周博在山上找到了幾棵棗樹,現在的時機棗子還沒完全成熟,全部都是青綠色的嫩棗。不過這沒關係,反正越酸越能讓人生津,倒是能爲那徐衙內解解渴。他爬上樹動手摘了幾大把棗子,然後用袍褶兜了起來,返回了休息的地方。

“兩位衙內,下官找了一些果子,解渴又解饞。”他說着,將袍褶伸到了徐向天面前。

徐向天連忙用兩支手各抓了一大把,頓時袍褶裡的棗子就少了一大半。

周博接着又讓秦衙內去抓。這秦衙內出手倒是秀氣的很,只用一隻小手隨意抓了三五顆,然後背轉過身子,不讓別人看到吃相。

這傢伙還真娘們!周博暗暗想道,不過卻沒顧其他,自己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開始吃起棗子了。

秦衙內拿的少,很快就吃完了,他意猶未盡的看了周博一眼,卻又似乎不好意思開口再去要棗子,只好別過了臉不再去看了。

周博嘆了一口氣,這些富家子弟怎麼都這麼愛面子?他站起身來走了過去,抓了一把棗子塞給了秦衙內,說道:“衙內,您多吃一點吧。”

秦衙內有些愕然的看着周博,他沒有說話,但是眼中卻有幾分感激。

當晚,三個人就在這山坡上休息了,如今已經是入秋時節,半夜的時候寒風颳過讓他們都瑟瑟發抖。不過還是因爲太累了,儘管寒冷也沒有影響到睡眠。

黎明時分,周博醒了過來,他睡了幾個時辰就飽了,畢竟天亮之後處境會不安全,總得有一個人來放哨。他看了看徐向天,這廝嬌生慣養的,到現在還睡的死死的。又看了看秦衙內,卻驚訝的發現昨晚秦衙內睡覺的地方空空如也,人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他擔心了起來,連忙起身去四周尋找了一下。當他來到山坡上面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不遠處隱隱傳來哭泣的聲音,尋着這哭聲在山陰一片樹林裡看到了一個人影。

周博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終於看清楚這個坐在樹下哭泣的人正是秦衙內,不過奇怪的是聽着這哭音倒像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他來到秦衙內身後,悄聲問道:“衙內,你這是怎麼了?”

秦衙內背對着周博,並沒有發現有人悄悄接近,當即嚇了一跳,回頭看了過來。

這一回頭,總算是讓周博看清楚了秦衙內的真面目,只見對方大大的眼睛裡淚珠滿溢,白皙的臉蛋顯得楚楚可憐,懸膽巧鼻,櫻桃小嘴,一看就不是一個男子。原來對方是女扮男裝的假衙內!

“你…..你是女的?”他有些驚訝的說道。

“你怎麼會……你好無禮!”秦衙內害羞到了極點,連忙有袖子擦了擦眼淚,吹彈可破的小臉上漲紅了一片。

周博漸漸能理解這位秦衙內爲什麼要女扮男裝,在這個封建束縛極深的時代,女子的道德操守十分嚴格,尤其是那些大家閨秀,經常出門拋頭露面那是很不得禮數的。當然,昨天襄陽城破,爲了隱藏身份而裝作男人也是必要的。

“娘子,你請放心,我不會亂說出的?”他連連的說道。

秦娘子聽到周博這樣說,心中倒是有了幾分溫暖之意。沒想到他這個粗人也很明事理呀。她低着頭,俏麗的臉上凝起了一片哀怨。

“不過,徐衙內應該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吧?”周博問了道。

秦娘子微微的點了點頭,她依然有一些害羞,沒有開口說話。

周博又問了道:“敢問娘子,既然你是女兒身,那你與光化軍節度使秦郎究竟是何關係?”他擔心徐向天那小子在忽悠自己,故而有此一問。

秦娘子回答了道:“秦朗確實是我爹,不過家嚴只有奴家這一個獨女,並沒有其他公子。徐衙內擔心奴家身份被揭穿,所以故意爲奴家掩飾。”

周博總算放心了,只要你還與節度使有關係那自己就算沒白救了。他走到秦娘子面前,因爲小娘子身材嬌小,爲了方便談話自己還是蹲了下來,問道:“不知娘子有什麼傷心事,爲何會在這裡哭泣呢?”

秦娘子紅着臉說道:“昨天晚上奴家做夢,夢到家嚴被齊兵殺害了。奴家與家中親人已經失去音信幾個月了,心中很是擔心。”

周博暗暗笑了笑,原來這小娘子是思親心切。他想了想,忽然向秦娘子拜賀道:“恭喜娘子了!”

秦娘子怔了怔,怒道:“你……你這人真可惡,奴家親人生死未卜,你卻來恭喜奴家?”

周博看着這位小姑娘生氣的樣子,倒是覺得很可愛,他笑着說道:“娘子息怒,請聽在下一言。昔日在下曾聽一道人指點過,所爲夢境往往與現實相反。娘子既然夢見節度使大人遇害,那麼節度使大人如今必定安然無恙。”

秦娘子連連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周博點了點頭道:“千真萬確。”

秦娘子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有些羞澀的看着周博,低聲說道:“原來是這樣,剛纔誤會周博了。”

周博這時覺得眼前這位小娘子確實一個美人胚子,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卻嬌媚可愛,尤其是女扮男裝之後,更有一種別樣的美感。他很禮貌的欠了欠身,說道:“不礙。敢問娘子芳名?”

“奴家單名一個涵。”

周博贊同道:“名字美,人也美。”

秦涵第一次被異性如此直接的讚美,心中有了暖暖的甜意,然而人卻顯得更羞怯了。

周博擡頭看了看天色,說道:“秦娘子,趁着白天時間你還是多休息一下,我們晚上趕路會很辛苦的。”

秦涵現在解開了心結,心情好了不少,她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周博在將秦涵帶回山坡之後,便跑去找了一些食物。現在是秋季,山上的野果子倒是有不少,而且在古代還是沒經過污染純綠色食品。他收集了一些食物,將它們用衣服上撕下的布包裹好,接下來的路上勉強能當作乾糧了。

又趕了一天的路,路途之中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可是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徐向天睡眠時間似乎恢復了正常。原本後半夜是屬於趕路的時間段,而他卻每每在這個時候支撐不住,一定要求下馬休息。可是到了第二天下午不趕路的時間段,他又睡飽醒了過來,顯得無所事事。

這天午後,三人在一條河邊的樹林裡休息。

“周博,我看這兩天並沒有再遇到齊軍,不如我們現在繼續上路吧。”徐向天背靠着一顆大樹,語氣帶着幾分嚴肅的說道。

這時,秦涵本來還臥在一邊小歇,在聽到徐向天這番話之後,她立刻坐了起來,大眼睛裡還帶着幾分睏意,弱弱的問道:“現在要上路嗎?”

她身爲女兒身,與兩個大男人一同逃難,每天在睡覺的時候自然會有所緊張,往往都比周博和徐向天睡的要晚,所以這個時候依然有疲睏之意。

周博自然留意到了秦涵這一點,他說道:“徐衙內,我們這兩天已經趕了快一百多里路了,如果沒猜錯應該進入隨州地界。隨州與鄂州相距不過兩百里,兩軍相交的要地,齊軍一定會在這一帶壓下重兵,白天趕路會很危險的。”

徐向天想了想,還是覺得性命爲重,最終打消了繼續趕路的念頭、不過他又說了道:“周博,前些日準備的水果可還有嗎?這烈日當頭,**的厲害。”

周博皺了皺眉頭,他孃的,昨天傍晚水果不都吃完了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他當然知道這嬌生慣養的刁蠻衙內是在暗示自己去找吃的,雖然心中不舒服,但既然從第一次決定忍受,那麼自然不能半途而廢。

當即他就跑去找吃的,想到附近就有小河,於是決定去河裡抓幾條魚。在前世的時候大學裡曾經組織了多次野外宿營,在那期間他跟着幾個山區的同學學會了徒手抓魚的技巧,這時總算派上了用場。

不過徒手抓魚的理論知識是掌握了,但是實戰經驗卻有所欠缺,忙了大半個時辰才抓上來三條魚。

周博帶着魚走會到樹林裡,在距離休息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忽然聽到了秦涵的尖叫。他馬上加快了步伐跑了回去,剛剛回到休息地,只見那徐衙內正抓着秦涵的兩隻小手,撲在了秦涵的身上。

“涵妹妹,我父親已經向令尊提親了,你何必反抗呢?”徐向天一副壞壞的樣子,不斷的將自己的臉向秦涵臉上貼過去。

“不要,徐向天,你這個壞蛋,快放手!”秦涵緊緊縮着身子躲避徐向天對自己的輕薄,她又羞又怒,然而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哪裡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對手。掙扎了一陣之後,竟然急的哭了起來。

徐向天平日的生活原本就十分紈絝驕恃,這些天心神俱疲,內心的****早就按耐不住了。他面對身下這嬌弱女子的掙扎,反倒越來越感到一種亢奮,空出一隻手就要去撕扯秦涵的衣服。

周博看到這一幕倒是猶豫了一下,聽徐向天的話也許他們倆人已經訂婚了,自己現在插手只怕不好,而且還會得罪徐向天。不過當他看到滿是屈辱淚水的秦涵之後,心中不由砰然一動。

退一步來說,秦涵是節度使之女,徐向天不過是觀察使之子,官階那可是差遠了。這時出手去助秦涵,說不定這小美女感恩在心,到時候讓其老爹嘉獎自己,就算徐向天懷恨在心也不能怎麼樣。

這時,他想到一個妙招,立刻起身先後退了一段距離,當作沒看到的樣子,然後一邊大聲哼着歌,一邊提着三條魚走了過去。

“兩位衙內,你們這是……”周博頓時佯裝大驚的呼了道。

徐向天和秦涵都震了震。秦涵一邊哭着一邊用楚楚可憐的樣子祈求的看着周博。倒是徐向天正興致頭上,眼看就要得逞了,卻被周博壞了好事,當即暴怒了起來。

“看什麼看,去河邊把魚烤了。”他怒瞪了周博一眼。

周博被這一罵頓時氣上了頭,他極力按耐着自己的性子,快步走了上去,說道:“徐衙內,秦衙內可是男人呀!”他故意裝作不知道秦涵的身份。

徐向天頑劣慣了,見周博不識時務,馬上從地上跳了起來,一腳向了周博踢了過去。

周博根本沒料到徐向天會對自己出手,這一腳躲避不及,正好踢在了自己的腰間。他感到腰間一痛,前日被齊兵刺中的傷口頓時破裂了。他臉色頓時怒到了極點,老子好歹還給你一個臺階下,這混蛋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

“徐衙內,我若現在殺了你,完全可以當作從來沒救過你!”周博臉上一片陰鷙,伸手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徐向天見周博動真格的了,嚇得後退了兩步,連連求饒道:“周博……剛纔一場誤會,秦衙內……其實是女兒身,我父親已經向其提婚了,剛纔只是……只是誤會。”

周博暗暗嘲笑:對付這種紈絝子弟就要以狠服狠。他消了消怒氣,自己兩天前連殺了八人,殺人的感覺對自己這種菜鳥來說還是很難受。他冷冷的哼了一聲,警告道:“徐衙內,既然由我護送你們,我自然要保障你們的安全。你與秦娘子的私事等到了鄂州再說,若接下來你還敢造次,別怪我不客氣。”

徐向天的臉早變成了豬肝色,連連的點了點頭道:“是,是,絕無下次。”

周博走到秦涵身邊,將她拉了起來。秦涵兩隻小手緊緊的護着自己的胸口,臉上的淚痕依然明顯。他將秦涵帶到了另外一邊,回頭對徐向天冷聲說道:“從現在開始,你不準接近她三丈。”

秦涵看着周博高大的背影,心中很溫暖。

徐向天自然不敢造次,只好躲得遠遠的。但是在背過身去的時候,他的臉上閃過咬牙切齒:哼,你這個九品小將竟敢壞老子的好事,等到了鄂州看我怎麼整死你。

周博在徐向天退開之後,回過頭來看着秦涵,切聲問道:“你沒事吧?”

秦涵害羞的點了點頭,想到剛纔徐向天非禮自己的樣子被周博看到了,心中很是懊惱。

這時,周博已經忍不住了,他的身形搖晃了一下,頓時癱坐在了地上。腰部已經有了溼漉漉的感覺,顯然傷口又流血不止了。

秦涵看到周博痛苦的樣子,連忙問了道:“周博,你怎麼了?”

周博故作堅強的說:“我沒事,呃!”

秦涵看到周博一隻手捂住剛剛被徐向天踢中的腰間,再次問道:“周博,你這不像是沒事呀,你受傷了嗎?”

周博沒有說話,他將捂住腰間的手拿到了眼前,只見手上已經沾染了一片鮮血。

秦涵驚訝不已,她馬上蹲下身來,長長的眼睫毛撲閃着關切眼光,切聲問道:“周博,怎麼會這樣?”

周博勉強的笑了笑,說道:“娘子勿驚,兩日前我從襄陽城中殺出重圍,手刃八個齊兵,這點傷不算什麼。”他是故意將自己逃難改作殺出重圍,這樣能在這小姑娘的心中留下幾分英雄的印象。

秦涵果然露出了欽佩的樣子,嘆道:“周博真是忠義之人,我大宋將士有很多人在深受重圍的時候都屈身降敵,而周博卻寧死不降,真讓奴家敬仰不已。”

周博之所以要討秦涵的好,是因爲他早已經看出,徐向天這廝對剛纔的事肯定懷恨在心。他現在不殺徐向天原因有兩點,除了不願濫殺,更重要的是秦涵在一旁。如果真的把徐向天殺了,秦涵這個小姑娘回到鄂州萬一把這件事泄露出去,只怕就會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過等到到達鄂州之後徐向天肯定會伺機報復自己,所以此時與秦涵打好關係,到時候起碼能借助光化軍節度使的名號來罩一罩自己。

“娘子過譽了,在下身爲軍人,自當誓死報國。只是襄陽城一戰讓在下深感痛惜,在下留着這條賤命,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收復失地,只有在反攻的戰場上在下才會覺得死得其所。”他露出一副高瞻的模樣,沉聲說道。

秦涵當然沒有看出周博的心機,她小小的心靈感動不已,立刻說道:“周博請寬甲,奴家爲將軍清理一下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