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嬤嬤這樣說了,莫說還是代表江夫人來探望大小姐,即便是季嬤嬤自己要探望大小姐,綠依都不會阻攔,趕緊道:
“嬤嬤,您請隨奴婢過來。”
季嬤嬤點了點頭,跟着她小心翼翼的進了裡間。
“小姐--”綠依先小聲喚了一聲,沒有得到迴應,回身對季嬤嬤小聲道:“嬤嬤,小姐這會兒肯定是睡着了,您進去的時候小心一點。”
季嬤嬤伺候江夫人幾十年了,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不過她還是很給綠依臉面的應了一聲,隨後走了進去,和綠依一起來到大小姐身邊。
梨木雕花拔步牀上,季嬤嬤看着蓋着秀雅錦緞被子,嬌俏的小臉,緊閉的眼睛,不安的神色的江靈兒,悄悄地嘆了口氣,如此嬌美的小姐,夫人卻一點不喜,這讓她眼中閃過一絲憐惜。
“嬤嬤。”綠依小聲道。
季嬤嬤擺了擺手,兩個人輕手輕腳的退出了裡間。
而牀上本來緊閉雙眼的江靈兒,卻猛然睜開眼睛,幽深看了晃動的門簾子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而外面季嬤嬤正在關切的詢問綠依,“你之前說大小姐身體不適,到底是怎麼回事?”
綠依咬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實話實說的話,她卻又不知道小姐那一段時間到底幹什麼去了,可是若是撒謊的話,她又不知道能不能騙過精明的季嬤嬤。
“怎麼?問你個話還要半天才回答麼?!”季嬤嬤皺眉,對綠依有些不滿。其實看綠依這個表情,她心裡卻是誤會了,猜測大小姐因爲不樂意去見夫人,所以才讓丫鬟謊稱身體不適。
季嬤嬤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也不能怪她,實在是江靈兒被接回來之後,因爲怨懟跟家裡人並不親近。
“不是的。”綠依不敢拖延,這一會兒心裡也做出了決定,咬脣道:“小姐是有些身體不適,才讓奴婢給季嬤嬤回一聲的。”
“怎麼個不適?爲什麼沒有請郎中?”季嬤嬤眯眼看着她,顯然因爲她的遲疑而有些懷疑她話裡的真實度。
“小姐只是有些頭痛,說睡一會兒就好了,奴婢本來想請示季嬤嬤請郎中的,可是小姐不讓,說不要給季嬤嬤添麻煩了。”綠依這會兒也豁出去了,乾脆就一口咬定小姐身體不適這個藉口。
季嬤嬤抿嘴眯眼緊緊的盯着她,半天才沉聲訓斥道:“如今小姐身邊只有你伺候着,平時你要精心些,若是小姐有任何差池,到時候江夫人第一個就收拾你。”
綠依臉色煞白,身爲丫鬟,她如何能不懂得這之間的利害,正是因爲懂得,她纔不敢對季嬤嬤說關於小姐不知道幹什麼去的那一段。如今她只是嚇的臉色煞白,低頭哆嗦着道:
“奴婢記住了。”
季嬤嬤見她實在是害怕了,也不樂意真的嚇到她,畢竟她還是個孩子,隨即又語氣軟和的道:
“你也別害怕,知道你是個好的,伺候小姐也用心,以後只要注意小心伺候小姐就成了。”
“是,奴婢知道了。”綠依心裡卻並不輕鬆,她心裡藏着事,怎麼能輕鬆的了呢。
季嬤嬤哪裡知道綠依的害怕,只是皺眉搖頭,覺得大小姐跟前的這個丫鬟實在是太膽小了一些。
“呼--”綠依送走了季嬤嬤,拍了拍胸口,大喘氣一聲,然後轉身看了看裡間,一愣之後,她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試探的小聲道:
“小姐,小姐?”
綠依沒有得到迴應,就在她要悄悄地退出去的時候,卻聽到,“何事?”
“啊?”綠依嚇了一跳,不由的叫出聲,當對上那雙敏銳的眼眸時,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之後趕緊的道:“小姐沒有睡着嗎?”
江靈兒皺眉,看着她,眼底有些無奈,道:“本來睡着了,讓你們這一趟趟的進來給吵醒了。”
“呵呵,小姐原來是被吵醒啦。”綠依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
江靈兒可不想看她在自己個面前傻笑,揉着眉心道:“說吧,有什麼事?”
“季嬤嬤來了。”綠依趕緊道。其實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進來回稟這事,明兒一早回稟也是成的,可是她不知道爲什麼,卻還是進來了。
“我知道了。”江靈兒自然是知道季嬤嬤來了,只是卻因爲實在是不想理會她孃親那邊的人,所以就算是季嬤嬤來了,明明她被吵醒了,卻也沒有做聲。
對於那個季嬤嬤,她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待她,若是說季嬤嬤有叵測之心,倒是牽強。
畢竟那時季嬤嬤身爲孃親的心腹管事嬤嬤,最後也沒有落得什麼好的結果,被那對狠心的母女給賣了。
然而,若說季嬤嬤人好,她卻不願意這樣認爲的,要知道當初她孃親發現不了那對母女的居心叵測,可是身爲家裡的管事嬤嬤,她不認爲季嬤嬤沒有發現那對母女的異常的地方。
“奴婢還以爲小姐不知道季嬤嬤來了呢。”綠依微微驚訝的道。
“怎麼?你就是爲了這事?”江靈兒皺眉道。對於季嬤嬤,她不想多談。
綠依意識到了此時她的不耐煩,趕緊道:“沒事了,奴婢沒事了,小姐您躺下睡覺吧,奴婢到外面守着去。”說着就要退出去。
“唉--”江靈兒嘆了口氣,無奈道:“既然進來了,你先坐下吧,我有話對你說。”
對於綠依那帶着疑惑的眼神,她明白這丫頭是個什麼意思,就是疑惑她不在府裡的那段時間到底幹什麼去了?本來,她不打算告訴這丫頭的,可是如今她反倒是改變了主意。
綠依找了一個地方規規矩矩的坐下,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有些慌亂。
“我知道。”江靈兒試着開口道:“你一定奇怪我之前到底是去幹什麼了,對嗎?”
“奴婢……奴婢……”綠依有些急切,想說不敢好奇小姐幹什麼去了,可是最後還是低頭老實道:“奴婢只是擔心小姐。”
擔心?
江靈兒笑了,看着她,搖頭道:“沒有必要,你記住了,以後只要保護好自己就成了。”她是真的覺得沒有必要。
綠依有些不安,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身爲貼身丫鬟,難道不應該保護小姐纔對嗎?
“小姐,奴婢……奴婢不明白?”
江靈兒嘴角翹起,很滿意她不明白就問這一點,語氣和緩了不少,“你不明白沒有什麼,但是隻要記住我說的話就行了,不管今後遇到什麼事情,你只要記住,保護好你自己個就成了。”
至於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之前沒有人保護她,她想就算是一切重來,也不可能有誰會想要保護她,而她也不需要有這樣的期盼和渴望。
之前的那個她,有太多的期盼和渴望,直到閉上眼睛沒有了呼吸的那一刻,她心裡依然在問: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而一切重新來過,這樣愚蠢的問題她不會再問,更不會有什麼奢望。
“小姐,奴婢不認同您的說辭,奴婢是您的丫鬟,遇到事就該保護小姐,怎麼能光想着保護奴婢自個兒呢。”綠依本來還有些膽怯,可是這會兒卻像是充滿了膽識的勇士一般。
“呵呵--”江靈兒看着她,第一次被人說要保護,又想到這丫鬟那樣的結局,不知道爲什麼,發出一聲笑之後,竟然止不住越笑越大聲,最後竟然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可是依然停不下來。
“小姐?”綠依的眼睛一點點的瞪大,有些迷茫,更有些難以置信,她不覺得自己那句話說的惹得小姐要這般嚇人的笑。
江靈兒的笑聲戛然而止,緊緊的盯着她,帶着一絲陰冷的道:“哪怕要了你的命,你也還要保護我嗎?!”
“要……要命?”綠依心又漏跳了一拍,最後搖頭無法想象的道:
“小姐,您在說什麼呀?好好的爲什麼要奴婢的命呢?如今奴婢也跟着小姐從莊子上回府裡來了,不說老太爺,就算江夫人也不會讓小姐有什麼事啊,那奴婢又怎麼會……怎麼會要命呢?”
那是你還不知道最後的結果。
江靈兒盯着她,最終嘆了口氣,靠在身後的靠枕上,幽然道:“不要這麼天真,以爲進府來就一切都好了,那是在騙你自己個知道麼。”她是對綠依說的,可是更像是在對她自己個說的話,以前她就是太天真,如今她清醒了,自然也不希望綠依再天真下去。
“綠依,你知道麼,就在我回來之前,我差點被那對母女給騙去賣了。”
“什麼?!”綠依震驚了,也害怕了,“小姐,您今個兒是怎麼了?好好的爲什麼說差點被騙了?那對母女是誰?”這太不可思議了,她實在是無法相信。
這也莫怪綠依會質疑,實在是這丫鬟跟着江靈兒一直在莊子上住着,對於府裡的人並不是太瞭解,也沒有看過一些齷齪的事情,可以說她雖然這些年賣身爲奴,可是心性卻依然很單純。
江靈兒深深的看她一眼,似乎到了此時還在猶豫是否真的要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