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江老太爺咄咄逼人的話,周存志的背脊猛然挺直,直視着江老太爺,道:
“是,晚生承認,晚生特別渴望能拜江老太爺爲師,可是晚生也有自知之明,晚生渴望卻不想讓江老太爺爲難,若是江老太爺對晚生不滿意,晚生會遺憾,可是晚生不認命,晚生定然會找到晚生的不足之處,定有讓江老太爺收下晚生爲徒的那一天。”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至於江老太爺會不會相信,他無法證實,只是想說出心裡的想法。而同時他說這些話時,卻不敢看江靈兒一眼,他知道,他之所以能站在江老太爺面前,都是因爲她。
而如今他竟然如此不爭氣的說出剛纔的一番話,他不敢面對她譴責的目光。
事實是他若是轉頭看去,定然能看到江靈兒眼中沒有譴責,反倒是因爲他的坦誠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一個上位者的心思了,也許他會懷疑,可是倘若有人不按照他設定的來說,那麼他就會產生好奇。
正如一直被捧爲茶聖的江老太爺,如今他對周存志的興趣更濃烈了一些,看着周存志的目光也有了一絲不一樣的意味在裡面。
不過終究有些不甘心吧,江老太爺還是冷漠近乎諷刺的道:“哼,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倘若你不想拜我爲師,爲何還要來見我?還是你目空一切,覺得自己製茶本事了得,覺得我就一定會收你爲徒?!”
盯着被懷疑的眼神壓力,周存志笑了,笑容中帶着一絲失望,直視着江老太爺,一字一句道:
“原來這世上的人都一樣,不管是那些凡夫俗子,還是被譽爲茶聖的江老太爺,看別人都是一樣的目光,不管別人的感受,總是覺得自己是對的,總是懷疑別人的一顆赤誠之心。”說着他轉頭深深的看着江靈兒。
江靈兒同樣也看着他,想要知道他要對她說什麼。
“江小姐。”周存志深深的鞠躬倒地,再次直起身,眼中的神色很複雜,帶着歉意的道:
“是周存志不知道好歹,白白的辜負了江小姐的苦心,周存志這就走了,至於江小姐對外說的爲徒的事,周存志會澄清的,絕對不會累及江小姐的名聲。”
他在心裡已經想好了,哪怕是讓別人誤會他沒有製茶天賦,江老太爺對他這個所謂的徒弟不滿意,也絕對不會讓外面的人說江靈兒一個好的字來。
江靈兒站起身,清冷的看着他,道:“你不必對我抱歉,機會給你了,至於你想不想要抓住,這就是你的事了,至於外面的言論,不用你費心了。”
別人想說什麼,便說好了。前生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她聽的太多、太多了,對不好聽的話她已經有了免疫力,根本就不會在乎。
“你傻了,憑什麼不在意,若是你被別人非議,還不全都是因爲他。”江俊宇卻不樂意了,擡手指着周存志,很是不滿的罵道:
“混蛋,我爺爺還沒有說什麼呢,你這番姿態是擺給誰看的?!早知道就不該幫你。”
江老太爺皺眉,卻並沒有出聲,而是眼神敏銳的看着事態的發展。
“是,我是混蛋。”周存志心裡也不好受,但是他有他的堅持,哪怕這個堅持以前是他驕傲的資本,而現在卻讓他覺得異常的難受,可是常年的堅持,讓他無法現在放棄。
“江小姐對不起了。”周存志依然選擇的道歉,之後禮貌的對江老太爺行禮,道:“多謝江老太爺肯見晚生,晚生告退了。”
沒有見到江老太爺之前,他是崇拜的,可以說江老太爺在他心中像神一樣的存在。而如今見到了,卻發現江老太爺也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兩樣,甚至是跟那些瞧不起人的富貴人一個樣,他失望了。
“站住!”江老太爺在他的腳都踏出房門的時候,冷清的出聲了。
周存志很想堅定的邁出另一隻腳,可是……可是他想到一旦走出江家,不管他怎麼的抹黑自己,很有可能都會對她造成影響,他竟然發現在江老太爺出聲時,無法控制自己的腿邁出那一步。
走吧,江老太爺這樣,留下也無所謂,拜這樣的人爲師,對自己也沒有什麼異常。
不行,你走了,萬一最後別人在非議說江小姐說謊,你根本就不說江老太爺的徒弟,那對江小姐不就造成了傷害了嗎?
周存志感覺兩種聲音在腦子裡爭吵着,撕扯的他整個人都陷入一種無法控制自己的狀態。
江靈兒安靜的看着,在江老太爺開口之前,突然走過去,站在他身後,道:
“你走吧,既然有自己的堅持,就不要輕易因爲別人放棄。”
放棄堅持的那種痛苦,她嘗試過,那是痛不欲生的體驗,記得當她被折磨的放棄了堅持,接了第一個客人時,之後不斷的放棄堅持,最後若不是仇恨支撐着,她甚至是都不知道活着究竟爲了什麼。
而如今她看到了周存志也有堅持,那定然是不爲瞧不起他的人折腰,這一刻,她竟然不希望周存志放棄那種刻在骨子裡的堅持,所以她纔出聲這般說道。
周存志身子一震,突然這一刻,他知道她瞭解他的堅持到底是什麼,這一刻,他的心痛了,因爲他發現,爲了這份瞭解,他的內心裡竟然輕易的便選擇了放棄一直的堅持。
“江老太爺叫住晚生何事?”周存志一字一句道,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讓他的身體猶如剔骨一樣的痛。
而當他慢慢的轉身時,他的心更痛了,他差點被江靈兒失望的眼神打到。
儘管心裡很痛苦,可是他卻發現他沒有後悔,最起碼這一刻,爲了她而放棄一直以來的堅持,他不後悔。
接下來,江老太爺考了周存志的製茶功夫,又提出一些刁難的問題,都被周存志一一化解,毫無疑問的,江老太爺收下了周存志爲徒。
而江老太爺也隨之對江靈兒道:“如今我有徒弟要教授,還有宇兒要指導,以後你就不要過來學炒茶了。”
江靈兒料到了這個結果,她沒有一絲驚訝,深深的看了周存志一眼,轉身便走了。
“都是因爲你,我姐她才被我爺爺厭棄,你要記住了。”江俊宇有些生氣的說完,轉身走了。
周存志一個人僵直的站在,緊緊的盯着江俊宇前面的那到倩麗的身影,眼中慢慢的模糊一片。
能瞭解他的堅持,相信她必定也有堅持的吧,而他讓她失望了。
“存志,進來。”江老太爺的聲音這時在茶坊響起。
周存志聽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擡頭堅定的走進了茶坊。
他相信她不會無緣無故的幫他,即便是她目的不純,可是他認定了她的這份恩情,不管以後如何,他發誓默默地在江家守護好她。
江老太爺見周存志走進來,眼底帶着探究,道:“因爲你,我讓我的孫女不過來學炒茶,你覺得我是對?還是錯了?”
其實江老太爺心裡不好受,這些日子以來,跟江靈兒的相處,讓他了解了這個不受重視的孫女,祖孫之情也漸漸地有了一些。
只是這祖孫的情義還是太薄弱了吧,讓他無法原來江靈兒的擅自做主,和窺視他發現他短處這兩點。
說到底,江老太爺還是覺得傷自尊了,最近這兩年,一直隱瞞製茶退步這事,卻被江靈兒用收徒間接的揭開了這道紗,他覺得狼狽,自然是需要找人發泄心中的不滿。
而江靈兒正巧,就是江老太爺發泄心中不滿的對象。
周存志錯愕的看了江老太爺一眼,隨後他垂下眼簾,道:“沒有什麼不對的,徒兒覺得這對江小姐更好。”
“哈-哈--”江老太爺怪笑兩聲,含着一絲嘲諷的道:“這話若是讓我那好孫女聽到的話,不知道我那孫女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周存志臉色一點點的白起來,卻沒有更改他剛纔說過的話。
江老太爺像是沒有發現周存志難過的神色一樣,繼續道:“徒兒,你知道嗎,其實我那孫女的製茶天賦不必你小,我有心將來把江家一切都交給我那孫女的。”說着,他猛然轉頭,敏銳的盯着周存志,道:
“而如今,我那孫女替我受了一個好徒兒,只是恐怕卻沒有想到我會不讓她繼續學炒茶,將來江家的一切也跟她失之交臂了吧。”說完,他似乎欣賞風景一樣的,看着周存志的神色。
周存志咬牙忍着,他被江老太爺的話差點打到,可是他依然堅定的挺直背脊,堅定的站着。
而江老太爺像是完上癮了似的,好玩般的道:“徒兒,我說了這些,你還是覺得我不讓我那孫女繼續學炒茶是對的嗎?”
其實內心裡,江老太爺也想找一個人來肯定他做出的決定是對的吧,若不然不會如此殘忍的逼迫周存志。
“對。”周存志咬牙,沒有人知道這一刻他內心的感受。
“哼,你就不怕我那孫女聽到你的話會後悔幫你?”江老太爺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儘管江老太爺渴望有人來告訴他做的決定是對的,可是當週存志點頭附和,他卻又覺得不高興了,畢竟與教授給自己的孫女來說,如今收周存志爲徒,他內心是不高興的。
而這一切的不高興,江老太爺都怪罪在江靈兒的身上。
“師父。”周存志擡起頭,眼底一片清明,任何情緒都不顯露在眼中,一字一句道:“外面的事情是男人的事,江小姐是江家的嫡長女,她該享受更好的,江家需要江少爺來守護。”
若說之前他也許想不明白,可是當他在茶坊細心的觀察江老太爺的狀態,他似乎抓住了什麼。
而如今江老太爺如此咄咄逼人的折磨他,他不懼江老太爺的道出了心裡的話。
在他看來,江小姐是嬌嬌女,就該被疼着,被寵着,被嬌養着,不該揹負江家的一切。
“看來你也和她一樣,看出來我不中用了吧。”江老太爺陰沉的一字一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