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流螢離開了,柏小妍鬆了口氣,其實她是騙流螢的。方纔她就已經試過了,李躍的馬除了李躍,誰的命令都不聽。讓流螢帶越千走,是因爲流螢比她會照顧人,而小五也只會保護她一個人。
解決了大部分人後,小五也到了柏小妍的身邊,磨着牙說道:“尹姐姐,你說我們該往哪邊走?”
小五自是把柏小妍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對於她這種明知只有這一匹馬,還要送走兩個侍婢的做法簡直不能理解。這世道什麼時候變成主子保護婢子了,那他還是個小孩子呢,怎麼也不見她來保護一下他!
“當然是往人多的地方走。”柏小妍吼了出來,抓起小五的右手手腕,向着東邊跑去。
“尹姐姐,你走錯方向了。”小五無力地說道。
“噓,我特意留了兩個活口,這樣他們的同夥才能往相反的地方追不是!”柏小妍忙止住小五的話,幸好小五的聲音並不大,跑的也足夠遠,不然若是被聽見了,就只能回頭把那兩個活口再殺掉了。
小五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那爲什麼不說去人少的地方,我們又沒有馬,往人少的地方去不是自尋死路嗎?”
柏小妍疼惜地摸了摸小五的腦袋,原本梳的一絲不亂的髻已經凌亂了,柏小妍索性就把玉冠拿了下來,趁小五的手還傷着,揉亂了他的頭髮。她一直想這麼做了!
“所以那些人才會更加相信啊,小五,你是不是把豆沙包都裝進腦袋裡去了?”柏小妍嘆息着說道。
“尹姐姐,你能不能爲我受了傷的手考慮考慮,會廢掉的哦!你都把兩個侍婢送走了,爲什麼不讓流螢也順便帶上我?”小五晃着那被柏小妍握住的手腕,陰陽怪氣地說着。
“怎麼,不開心了,覺得我偏心了?”雖然是跑着,但柏小妍還是回過頭看了眼小五,笑開了花,“弟弟長得這麼粉雕玉琢的,姐姐捨不得你啊。”
小五雖然努着嘴,但表情卻緩和了不少,對這句話很是受用,“尹姐姐你個大騙子,你明明是覺得你離開了以後,我不會去管流螢的死活。”
柏小妍的臉一僵,果然她的心思又被猜到了,剛要狡辯一兩句,腳一扭,就從土堆上滾了下去。來不及鬆手的,小五也被扯了下來,柏小妍連忙將小五護在了懷裡。
要不怎麼說,人倒黴起來喝冷水也塞牙呢。柏小妍和小五才滾到土坡下,身子一輕,兩個人就掉進了一個大坑裡。柏小妍的背直接就着了地,幸好這坑並不深,還鋪了些乾草,不然怕是要摔出個好歹來。
動了動肩膀,柏小妍倒吸了一口涼氣,見趴在自己身上的小五一點反應都沒有,忙搖了搖他的肩膀,問道:“小五,你怎麼了,還清醒着嗎?”
“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許久,小五才點了點頭,悶悶地說道。
“因爲是我把你拉下來的啊。”柏小妍鬆了口氣,拍了拍小五的背,“你趕緊起來,我這一身老骨頭差點就摔壞了。”
“尹姐姐你個大騙子。”小五說着爬了起來,還伸出一隻手把柏小妍也拉了起來。
柏小妍不停地呼痛,“小五你能不能輕些,我這一身老骨頭真要散架了。”
小五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放緩了力道,等柏小妍坐直後,小五才鬆開了手。視線在這大坑裡掃了一圈,小五煞有介事地說道,“這應該是個被獵戶廢棄的陷阱,運氣還真是好,如果這下面撲的不是乾草,而是削尖了的竹子的話,我們就要死在這個坑裡了。嗯,也許很多年以後,有誰也這麼可憐摔進來,說不定就發現了我們的屍骨。”
“小五你就死心吧,他沒辦法給我們收屍的,因爲他也摔死了,說不定還砸爛了我們的骨頭。”柏小妍可沒被小五的話嚇到,看了眼已經暗下來的天色,柏小妍皺起了眉。“小五,把你的手給我。”
強制地拉過小五的手,柏小妍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來,幸好瓷瓶比較小,這纔沒有摔碎。吹亮了火摺子,柏小妍細細地清理着傷口,當看見小五被貫穿了的手掌時,柏小妍有些後悔拉着小五往這沒人的地方跑了。
“痛你就講。”上藥前,柏小妍擔憂地說了一句,這纔將藥粉倒在了傷口上。小五的手一顫,可始終是沒有叫出聲,柏小妍停了手,輕輕地吹着。好不容易上完藥,柏小妍幾乎把一整瓶藥粉都到光了,如果不是疼的厲害,小五一定會出言諷刺兩句。
正在柏小妍想着用什麼東西包紮時,小五拿出了一塊帕子,不是別的,就是早上的時候,柏小妍扔給他擦手的那塊。
柏小妍結果一看,愣了愣,又馬上笑了起來,“小五,你真是彆扭,比你師傅還彆扭。”
小五摸了摸蓋在腿上的乾草,一雙眼睛在漆黑的夜裡閃閃發亮。
“要不然呢,我們這是在逃命,你就這麼湊合一晚上吧。”柏小妍有些頭疼地說道,小五其他還好,只是對於吃和睡特別的挑剔。不過現在命還懸着呢,哪還有工夫顧及睡的舒不舒服。
“其實尹姐姐,我也有信號彈的。”說着,小五在黑暗中準確地拿過了柏小妍手裡的火摺子,猛地一吹,點燃了手中的信號彈。
當夜幕上閃出一團巨大的金色時,柏小妍張大了嘴,手一陣發癢,恨不得一巴掌呼扇在小五的腦袋瓜上。誰知道究竟是小五招來的人更快,還是在找他們的強盜更快啊。
柏小妍揉着氣的生疼的腦袋,說道:“你就不怕把強盜引來嗎?”
“爲什麼要怕?”小五反問道。
柏小妍聽着小五的問題,無奈極了,是要說他單純呢,還是自信?就着火摺子的光,柏小妍站了起來,這才發現其實這個坑挖的一點都不深,幾乎與她的頭齊平。若是換做平時,她輕而易舉便能離開,可是現在,就只是站起來,也花費了她不少時間。
那一摔,雖然沒摔出個內傷來,但外傷一定是有的,還不輕。也不知道若是等來了強盜,她是要直接被虜,還是先將小五推出去拖延時間?
柏小妍很是不厚道地想着,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後背,疼的嘶啞咧嘴的。她低下頭看了眼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五,氣不打一處來地原話返還道:“小五弟弟,你是想在這個不知道有多少隻野獸摔進來過的坑裡,待上一個晚上碼?”
“用不着等一個晚上的,至多小半柱香的時間,他們就會趕來了。”小五將受傷的手舉了起來,“其實我一點也不介意在這坑裡呆一個晚上的,只不過我的手介意。”
“一開始的時候,你怎麼不放信號彈?”柏小妍信了小五的話,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小五撇過了頭不說話。
柏小妍呵呵小妍,道:“莫不是覺得那副模樣太過狼狽,太丟臉。可你現在找他們來,不是更丟臉,居然被困在了一個抓野獸的陷阱裡。”
正笑着,突然小五就拿過火摺子按在了地上,又伸手捂住了柏小妍的嘴。靜謐的夜裡,腳步聲尤其明顯,從四面八方而來,慢慢地向這個大坑靠近。
“二月雪。”就在柏小妍屏息靜氣的時候,來人停下了腳步,朗聲說道。
“梅折枝。”小五鬆開了捂着柏小妍嘴巴的手,淡淡地說道。
“拜見左使。”黑夜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那人手持火摺子,跪在土坑之上,恭敬地行了禮。
後來,柏小妍才知道,除了軍隊,陶安泰手下最大的一股勢力,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萬劍閣”。凡是道上的人都知道,萬劍閣做的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營生,只要拿得出錢,無論是普通的尋仇還是殺手上門,萬劍閣一定能保住你的命。十幾年來從沒失手過,哪怕江湖上最厲害的殺手,也只能鎩羽而歸。
而小五所放的信號彈,就是他身份的象徵,萬劍閣的左使,地位僅在閣主之下的左使。難怪小五說“沒什麼好怕的”,原來是他知道那幫強盜不敢靠近他們。
第二天,當柏小妍在客棧醒來的時候,小五神色飛揚地敲開了門。
柏小妍看他心情甚好的模樣,不由得問道:“是撿着寶貝了,還是吃到好吃的了?”
“都不是。”小五說着就坐到了桌旁,拿起茶壺倒了杯涼水。柏小妍看着,小五的右手已經重新包紮過了,只不過白色的布條上又滲出了不少血來。
“那我可真不知道,還會有什麼事,能讓你這般高興。”柏小妍好奇極了,要知道昨天被人從坑裡救出來時,小五一張臉黑的跟炭似的,即便後來到了客棧,也沒緩和過來,“對了,他們可找到流螢和越千了?”
“流螢還真是將錦程師叔躲人的本事學了個透徹。”小五呼嚕嚕地喝完了一杯子水,白眼一翻說道:“你還想不想知道我爲什麼這麼開心了?”
“當然。”雖然小五的語氣沒大沒小的很,但柏小妍一點也沒有在意。這大概很奇怪,不知道爲什麼,她與小五一見如故,不管小五怎麼鬧騰,她都不會放在心裡。就好像,一個姐姐對弟弟的無限關懷與包容。
小五這才點了點頭,樂呵呵地說道:“我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把隴業城和陽容城外的強盜窩全給滅了。”
強盜窩,那該有多少人,這麼大的事,在小五嘴裡就好像是拔草這麼簡單。可人命到底不是雜草,柏小妍沒有太多的慈悲心,但是她還是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強盜也是人,雖然幹着十惡不赦的事,但他也有家人,只希望那些人能好好地活下去。
柏小妍拉過小五的手,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包紮着的布條,“你這手還想不想要了,小小年紀,成天把打打殺殺的掛在嘴邊,這難道也是你師傅教你的?”
“尹姐姐,你是不是喜歡我師傅?怎麼成天的把我師傅掛在嘴邊啊!”隨着布條被一圈圈解開,小五的眉毛抽動地越來越厲害。而當他把這話說出口的時候,手掌心更是被柏小妍狠狠地拍了一下,痛得他冷汗直冒,差點就從凳子上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