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太尉又是擺手,又是搖頭的,“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即便是同一幅畫,這各人看着,也都是各有理解。皇后娘娘若是非要讓老臣來說,老臣只能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說着說着,這百花宴的氣氛就冷了下來,衆人又是看皇上的臉色,又是顧及皇后的面子的,最後又紛紛將視線投向了戴太尉,只希望他能少說兩句。不過要是會看別人的臉色行事的話,那戴太尉就不是戴太尉了,也就不會讓那麼多人又愛又恨了。
“今兒這百花宴可是爲了給蘭南公主接風洗塵的,小女作畫也不過是爲了助興,也是拋磚引玉,不想竟是讓小女有幸賞到了皇上的畫作。”柏小妍打起圓場來,雖然皇后及時攔住了安然那沒有遮掩的嘴,但卻也替安然受了這無妄之災。這結果簡直是比料想的還要好,柏小妍心滿意足了。
而既然皇后代替了安然,那她也就不好意思地代替皇后,大度得體一番,收拾收拾這有些難堪的局面。被柏小妍這一打岔,戴太尉也難得地坐了下來,不再說些什麼,其他人見狀也就知道,戴太尉這是看在尹凡的面子上,偃旗息鼓了。
這下,沉悶的氣氛一下就被打破了,衆人紛紛就柏小妍的話打趣起來,場面好不熱鬧。
“若是尹姑娘作這桃夭圖是拋磚的話,這玉可就引不出來了。”餘葉笑着說道,問着身旁的餘芊,“得,就讓今兒的主角來說說,覺得美玉在何處?”
“長姐你總把得罪人的事情推給我,依我之見啊,這拋磚的人明明就是我,不然大家又怎麼看的到皇兄和尹姑娘的畫作呢!”餘芊雖然是滿臉的愁容說不好的樣子,但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餘芊這話都把陶安泰給拉上了,哪個敢說她說的不對?
不過餘芊把話說的太滿了,原想着自薦着表演些什麼的后妃們紛紛打消了主意,看着那些后妃有如吃了一隻蒼蠅的表情,餘芊偷偷地笑了。似是不經意地扭過頭,向柏小妍露出一個本姑娘一出,誰與爭鋒的表情。“皇兄,你覺得呢,芊兒說的可對?”
餘芊這問題問的,連柏小妍都替陶安泰不好意思了,要讓陶安泰這麼一個心冷麪更冷的人承認,他的畫作是美玉?柏小妍暗自偷樂着,雖然沒有把目光投向陶安泰,卻也是豎起了耳朵仔細聽着的,她倒是想聽聽陶安泰會怎麼說。
“若是你多把心思放在錘鍊畫技上,朕想,你早已成才了。”對於餘芊的問題,陶安泰沒有絲毫爲難的考慮,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轉着酒杯聞着酒香,悠然說道。柏小妍佩服不已,這才叫兵不血刃,避而不答不說,還反過來諷刺了餘芊一把。
“尹姑娘您可聽見了,皇兄的意思是想讓您收我爲徒呢!”餘芊不以爲然的點了點頭,笑着對柏小妍說道。
這就是陶安泰的目的。
即便一開始安然沒有提起讓柏小妍作畫的事,餘葉也會提起,爲的就是讓戴太尉知道,柏小妍是尹凡的女兒。戴太尉性格耿直,卻也護短,所謂愛屋及烏,若是知曉了柏小妍的身世,日後興許還能照應一番。
待此事達成後,便是餘芊出手將話題轉到拜師的時候了,畢竟如今的尹家再怎麼經營也比不過當年鼎盛之時,更何況尹家人才凋零,只剩下了柏小妍一人。單槍匹馬的,如何能在盛京站住腳跟,又憑什麼在後宮謀得一席之地?而若是得了蘭南公主之師的頭銜,那可就不同了。
這頭銜可是代表着身份的,不僅能夠隨意出入皇宮,還能在世家大族間得一個好名聲。不開玩笑的說,那掌師範訓導,輔翊皇太子的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被世人尊稱爲“東宮三師”,雖是虛銜並無實權,卻也官居二品。聲望之高,沒有哪位名門公子是不想着結交一二的。
是以,若是柏小妍成了公主之師,雖不能同東宮三師一樣擁有官職,卻也能受到名門閨秀的追捧。既然家族中沒有人能幫襯着,那麼多結交結交有權有勢的盛京世族,也是有利可圖的好事。
陶安泰並沒有將這些話同柏小妍說,但餘葉和餘芊卻是知道的。這讓她們覺得,陶安泰爲了柏小妍,真可謂是操碎了心,只希望有一天,陶安泰能捂熱柏小妍的那顆石頭心,莫要讓這所有無言的付出都付諸東流。
“師者,傳道、解惑,若是蘭南公主覺得,以小女的本事擔得起這一身份的話,小女定當竭盡全力。”柏小妍並沒有拒絕,她有她的考量。起初她以爲這不過是餘葉與餘芊開的玩笑,可當陶安泰也一本正經地說起的時候,柏小妍就明白,這裡面肯定是有些她想不透的計較的,而她,只要接受就好。
“擔得起,這天下能教本公主的,除了師傅您,也就皇兄了!”餘芊直接就把師傅叫出了口,從餘葉那兒順了一杯茶後,端着杯子走到了柏小妍的面前,深深一拜後,將杯子舉過頭頂:“還請師傅用茶!”
“公主還請快起。”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後,柏小妍連忙伸手欲扶起餘芊。而在此期間,柏小妍的腦中在不停地想着,這拜師的是公主,那定是和普通人不同的,總該送些東西表示表示。餘芊也不提前跟她說一聲,這一時半會兒,她有什麼是拿得出手的。
最後,柏小妍還是將插在發間的銀步搖取了下來,這本該是父親送給母親的禮物,只不過兩人都沒能等到。拇指戀戀不捨地摩挲着步搖,柏小妍一狠心,咬牙將銀步搖遞給了餘芊,“小女得到此物時,那人說是父親爲母親所尋,只是尋得的時候,早已物是人非。想來是尹家與這步搖無緣,不知公主可喜歡?”
喜歡。
餘芊在第一次看見這銀步搖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只是當時的她還是一名男子,對於這女子的防身之物不能表現出太大的喜歡來。其實這銀步搖是大週年間餘家的東西,當年打製了不少,因爲皇帝喜歡就叫他拿了去,還將剩下的都給銷燬了。不想大周國滅,幾經輾轉,居然到了柏小妍的手中。
這銀步搖對於常人來說,不過是一個防身用的兵器,但是對於餘家人,意義不小。
起初餘家的女子是不習武的,不過因着餘家的名聲越來越大,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們就承受了不該承受的傷害。爲此,餘家祖輩就特意打造了銀步搖,搭配上餘家獨有的鞭法,這才真正地笑傲江湖。
餘芊看着柏小妍手中的銀步搖,遲疑着,她也知道這東西對於柏小妍來說,有多珍貴,多重要。但她也知道,以柏小妍的脾氣,這絕對不是做給別人看的,是真的要將這銀步搖送給她。猶疑不決的時候,餘芊只好擡頭看了眼陶安泰,而陶安泰則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而後似乎是覺得口感甚好,回味悠長地點了點頭。
“這步搖真好看!”餘芊感嘆着,接過了步搖。
有人感嘆,自然也有人憤懣。
對於后妃來說,今日本是想算計柏小妍讓她當衆出醜的,不想那些算計不僅沒有奏效,反倒成了助力,讓她出夠了風頭。不僅同皇上一起作畫,得到了皇上特意題字的畫作,還因爲那幅畫而讓衆人讚不絕口,最後蘭南公主居然還要拜柏小妍爲師。
既然看不下去,那就當然要說上兩句。
“別說了,她看過來了。”
這些人哪裡是在竊竊私語,說的就連坐在對面的柏小妍都聽見了,雖然她們的本意是想讓柏小妍下不了臺,想破壞柏小妍在餘芊心中的形象,不過到底是年輕,經歷的也還少。不像一旁的皇后幾人,雖然也是氣憤,不過這麼點還是能忍住的,而這些新晉的后妃們則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做出這丟了西瓜揀芝麻的事。
她們的確是讓柏小妍下不了臺了,可同時也敗壞了自己的名聲。這爭風吃醋不是不行,幾乎所有女子都經歷過,可是這是什麼場合?那麼多朝臣和他們的夫人在場呢,就連他們後院的女子都不會將爭風吃醋搬到明面上來,更何況還是在這麼多外人的面前。
“不知公主可會鞭法?”柏小妍原是不想將步搖的功用當衆說出口的,畢竟誰也不能確定柏小妍會不會還有這麼一件利器不是,這就讓人對她有了防備,日後若是想出其不意,怕是有些難了。只是如今,餘芊是已經行了拜師禮的,正所謂長者賜不敢辭,無論如何,餘芊是一定要收下這銀步搖的。
可若是就這麼收下了,指不定日後有人拿這個來做文章,平白顯得柏小妍小家子氣。柏小妍想着,讓人防備着也好,起碼就不會那麼輕易地就來招惹她。
餘芊當然是知道柏小妍要講些什麼,百年配合地點了點頭,“餘家女子皆是要習武的,尤其是鞭法,雖然不能外傳,但若是師傅想學,這一日爲師終身爲母,師傅也算不得是外人……”
柏小妍聽着,餘芊這話是越講越過了,連忙就出聲阻止:“不不,公主誤會了,小女至多舞文弄墨,這舞鞭弄劍是怎麼都不行的。小女有此一問,是因爲這步搖還是一件兵器,公主不若用力些按下花心的那顆白水晶。”
就像是第一次聽說一樣,餘芊懵懵懂懂地按下那顆白水晶,就見步搖上墜着的銀色流蘇首尾相連地垂了下去,長長細細的銀鏈連在笄上,就如同握着一個軟鞭。餘芊訝異地張開了嘴,手腕靈活地一扭,銀色的鞭子就在空中劃過一個圓弧,抽打在了地面上,只見那鋪着厚厚石板的地面一下就裂了開來,碎石四處飛濺。
“小女也是聽那人說的,這銀步搖是大周皇室的寶物,變成軟鞭後,銀鏈上張開的倒刺足足有一千八百根。”柏小妍很滿意地看着展現出來的效果,當然會有這麼駭人的破壞能力,也還是要歸功於餘芊那高深的功力。只是餘芊似乎太忘情了些,不過眨眼間,這地上就又多了兩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