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啊,你走了以後,小五會來嗎?”柏小妍歪着頭想了半天,這才問道。可問出口後,就又覺得是不是太過直白了些,畢竟阿九也照顧了她這麼久,這麼說會不會太傷人心?
“屬下不知。”左使還在思過崖思過,哪怕思過完了,也需要些時日才能恢復過來,一時半兒怕是不會出現了的。雖然心裡這麼想,可阿九什麼都沒說。
把左使與尹小姐從土坑中救出來的那一夜,右使就狠狠地教訓了左使,說要他明日就回閣中領罰。然後就又警告了他們,不準將此事告訴尹小姐。
阿九看了眼天色,轉過頭躬身說道:“小姐,屬下是來向您辭行的,不過小姐不用擔心,何風與劉淳會留下來繼續保護小姐的。”
“你趕來這裡就是爲了跟我辭行?”柏小妍驚訝地說道,從陽容城到這兒可不近啊。
“是,既然小姐已經找到了您的侍婢,那麼屬下的任務也就完成了。”阿九說道。柏小妍這才反應過來,阿九應該是以爲,她沒能這麼快就找到越千與流螢的。
“這幾日辛苦你了,阿九。”柏小妍看着阿九,真誠地說道,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來,“若是你回去見到了小五,能否幫我把這帕子交給他?”
阿九遲疑了會兒,這才接過帕子。
柏小妍看着笑彎了眼,“還請你幫我轉告他,惜命些,別再受傷了。”
“聽說這位小姐想重建尹家?”一名男子走到了柏小妍面前,看他的樣子,沒穿官袍,但是官兵們又聽他的話的很,應該是師爺了。師爺說着話,看了眼斑斑駁駁的尹府大門,不禁抖了抖。
都說尹家是杏林聖手,只要不是死絕了,就都能救回來。這般高超的醫術,幾代下來,尹家可謂是富得流油,是以這尹府雖不是建在繁華地段,但也大的驚人。當年那場大火可是燒了一天一夜才漸漸熄滅的啊!
早些年的時候,朝廷裡有不少人覬覦這這塊地,但凡是有人闖進了尹府,這不吉利的事情就會一件接一件地發生。久而久之,這尹府也就成了康寧城的一個禁地,沒人敢動,也不準人去動。
“沒錯。”柏小妍看了眼師爺,無視擋在府前的官兵,擡起步子就要往尹府裡面走。她這兩日憋悶的很,哪怕是花了大價錢,康寧城也沒有一個人是願意來這建房子,非說這地方邪氣重,還一個勁地勸說她千萬不要動工。
“不知道這位小姐有沒有聽說過尹家的事?這地方是被朝廷封了的,不能動。”見官兵們不頂事的樣子,師爺忙擋在了柏小妍的面前,阻止她往裡走。
“當年朝廷的確是查抄了尹家,可那個尹家早已經被一把火燒光了。”柏小妍退開兩步,從師爺的身邊走過,上了幾步臺階,站在了尹家的正門前。她擡起頭看着懸掛門匾的地方,想着等尹府再建起的那一天,她一定要用金子鑄一個寫着“尹府”的門匾掛上去。找誰題字好呢,最厲害不過陶安泰了吧!
師爺見柏小妍踏上了尹府的地,可他沒那個膽子也踏上去,只好苦口婆心地繼續勸道:“這位小姐,哪怕被燒光了,可這還是尹府。”
柏小妍拍了拍手,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的越千與流螢走了過來,她們各自的手裡都拿了條綁着大紅花的紅綢。尹府門前的兩隻石獅子還是完好着的,越千與流螢就將紅綢綁在了石獅子的脖子上。
“我,柏小妍,身爲尹凡的女兒,如今的尹家家主,在此宣佈,尹府,必將重建!”柏小妍放下了教養規矩,大聲吼了起來。她並沒有除去頭上的帷帽,康寧城認識她的人可不少,雖然她可以死不承認,但能少些麻煩也是好的。
來往的路人都紛紛停住了腳,議論紛紛起來。
師爺雖然被柏小妍這一聲吼給嚇到了,可他裡面就回過了神來,尹家早就絕後了,哪來什麼家主。當即穩了穩心神,師爺板起了臉說道:“這位小姐,整個康寧城的人都知道尹家的事,你何苦裝作是尹家的人,這對你來說是沒有半點好處的。我好心地再奉勸你一句,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說着,其他隱藏在周圍的官兵們也都冒了出來,手持鐐銬,一副要把柏小妍等人抓起來的模樣。
“哼,師爺是要以什麼罪名抓我?”柏小妍說着,越千和流螢已經退到了她身邊,神情防備極了。
“你想要重建尹家,便是抗旨不尊,就這罪名,難道還不能把你抓起來嗎!”師爺說着,揮了揮手,官兵們就一股腦兒地衝着柏小妍奔了過去。只不過官兵們看着眼前就三名女子,一開始就都沒有認真,想着嚇唬嚇唬柏小妍,她也就乖乖地就範了。
不想他們沒認真,柏小妍可是認真了極的,“何風,劉淳!”
話音剛落,兩個人瞬間就從天而降,落在了柏小妍面前,與手持鐐銬的官兵們對峙着。師爺看着柏小妍這幅有恃無恐的模樣,惱怒極了。不過何風與劉淳的震懾力也不可小覷,官兵們對付尋常百姓還好使使,可擺在他們面前,真的是不夠看的。
柏小妍看着師爺明明氣的不得了,但一時也不敢動手的樣子,嘴角翹了起來,“師爺,羅氏已經倒臺了,大武也都已經不在了,現在的皇帝他姓餘,這國家叫大齊!你說我抗旨不尊,那你豈不是意圖造反?”
師爺被柏小妍說的啞口無言,的確,從尹家被查抄到現在,皇帝都不知道換了幾個了。而到了現在,皇帝都已經不姓羅了,似乎是不能拿聖旨說事了。
圍觀的百姓也都議論紛紛,其實他們還是希望師爺能找到理由,壓下重建尹府這事的。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尹府一開,會不會又有什麼災禍落在康寧城,落在他們的頭上呢?這尹小姐倒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了,那留下的爛攤子,誰來收拾。
“這尹府不能重建。”慢慢地,就有人喊了起來。
“尹府不就是因爲賣假藥才被朝廷查抄的嗎,重建起來做什麼,繼續賣假藥坑害我們嗎!”
“說的好,這尹府不能重建,我們康寧城的百姓不答應。”
有一就有再,柏小妍聽着這些人的話,心裡涼的很。流螢說尹家樂善好施,若是康寧城內的窮苦百姓看不起病,就都可以免去藥錢。柏小妍冷眼瞧着,要說眼前這些人都沒有接受過尹家的幫助,柏小妍是不相信的。
人果然是自私的。
柏小妍想着,告訴自己冷靜下來,若是惹怒了這羣人,重建尹府的事怕是更困難了。
只不過柏小妍人了,流螢卻忍受不了,當下就怒罵起來,“當初尹家鼎盛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說尹府一句壞話!這位白頭髮的老人家,你可能不記得我,但我還記得你啊。當年尹家三少爺成親的時候,連施了一個月的粥,您可是一天都不落啊!”
“還有這位青色布衫的書生,”流螢說着眼神就落在了書生的身上,衣服已經洗的都發白了,衣襬的角上還打了兩個補丁,看來日子過的並不好。“這麼多年過去了,都已經長鬍子了,你的哮喘已經大好了吧?若是我沒有記錯,你當時飢寒交迫地倒在尹家的醫館前面,尹家可是一分錢不收地給你治好了哮喘的啊!”
“還有這位大嫂子,這些年胖了啊,看來日子過的挺好啊,你當年可還是在尹府當廚孃的吶!這人啊,不能忘本!”流螢的目光又是一轉,鎖定在了一個身形略有些大的中年婦女身上,語氣嘲諷地很。
流螢這一溜串得說下來,都沒怎麼停頓。她的記性好,而這幾人的容貌都沒什麼變化,自然是被流螢給認了出來。那書生大概是臉皮薄,低下了頭沒再說什麼話,可另外兩個被戳中痛腳的人當下就更加大聲地嚷嚷了起來。
尤其是那位中青年婦女,看着周圍人打量的眼神,臉都漲紅了,“你這小丫頭又是哪個?”
“我,我就是尹家的下人啊,所以我說了,這人啊,不能忘本。”流螢聽見那廚娘的話,反諷道。
“聖旨到!”正爭吵着,遠遠地有馬蹄聲傳來,然後柏小妍便瞧見了一個讓她又驚又喜的人,君謙。
君謙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才下了馬,就指着柏小妍,晃了晃手中的聖旨,“尹小姐,別看了,就是你,還不快跪下接旨!”
柏小妍一看,圍着的百姓都早已經跪下了,她只好狠狠地瞪了眼君謙,這才扯着裙襬跪了下去,“柏小妍接旨。”
“朕身爲大週四族後人,深知大武皇族對四族所做慘絕人寰之事,故已命人查明當年尹家一案,系大武皇族爲收攏皇權,所做污衊之事。今朕特發此詔,爲尹氏正名,欽此!”君謙一本正經地念完了聖旨,若是在這宣旨的空當裡,他沒拿白眼瞅柏小妍的話,就更好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柏小妍接下聖旨,大聲說道。
陶安泰的聖旨來的真是及時,不過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柏小妍才明白過來,原來她一直弄錯了。此餘非彼於,“論武則爲餘”的餘是陶安泰的餘啊。
拿着聖旨,柏小妍掃視着剛纔爭議的厲害的百姓,揚了揚手中的聖旨,粲然小妍,“各位對這尹府重建,可還有什麼想說的?”
見衆人一鬨而散,柏小妍無視了面露尷尬的師爺,轉過頭對着君謙說道:“這位公公遠道而來,不如就在寒舍歇息歇息再走吧。”
“嗬,尹小姐客氣了,只是在下不是公公。”君謙翻身上了馬,語氣淡淡的,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極厚的冊子,只見上面寫着“尹氏醫典”四個字。君謙見柏小妍看直了眼的模樣,笑的狡詐,“在下先行一步。”
“你!”柏小妍氣急敗壞地看着君謙翩然而去的背影,召過何風,就上了一旁的馬車。
徒留下師爺和幾個官兵互相干瞪着眼,師爺摸了摸下巴,這柏小妍當真是尹家小姐?不過以她與宣旨的人的關係來看,哪怕不是尹家的小姐,也絕對是貴人!師爺看了眼略顯陰森的尹家老宅,又打了個寒戰。這打關係的事日後再說,現在還是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