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選納之事,除了交給昭儀,還能交給誰呢!
只不過,除了選納,昭儀還在爲貴嬪夫人養胎一事奔波不停。貴嬪夫人已有了六個多月的身孕,但因爲碰過不少不該碰的東西,身子差的很,孩子也很危險。爲了這兩件事,昭儀幾乎就成了停不下來的陀螺。
“接下去可還有幾場硬仗要打,主子是該休息休息了。”
越千如是想着,眼神在跪着的官家女身上飄蕩,這個眼睛到處亂瞄的太不沉穩,這個哆哆嗦嗦的太過瘦了些,還有這個面露委屈的真真是不懂形勢。越千搖着頭嘆息,竟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她其實是很想看看那位了不得的於家幺女。只是可惜了,聽說那人脾性烈的很,在於家倒臺那一天,就自盡了。
就在不少官家女跪的面色發白的時候,柏小妍在流螢的攙扶下,出現了。膽子大的就悄悄地打量起柏小妍來,只見她一襲素色的衣裙,髮髻上只一支銀步搖,臉色慘白,看起來虛弱極了。
柏小妍坐定,眼神一下就落在了那打量自己的人身上,那人自以爲做的隱秘,其實一舉一動都落在柏小妍的眼裡。
“那人是?”柏小妍用下巴點了點那咻的收回目光的人,轉頭問着越千。
“回主子,是戶部尚書的嫡女,郭夕玲郭貴人。”越千很快地掃了眼,伸出了四根手指,意思是說這是戶部尚書的第四女。
“哦,規矩是哪個教的?”柏小妍點了點頭,懶散地半靠在椅子上說道,“似乎是沒把郭貴人的規矩給教好了,大殿之上,東張西望地成何體統,就降爲寶林吧。至於那教規矩的,罰俸三月。”
衆人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傳言不足爲懼的昭儀,一上來就讓她們跪足了半個時辰不說,甫一出現,就逮了一人降了品階。要知道,這貴人與寶林之間,可不僅僅是差了三階,而是兩個位分啊!還沒等衆人斂了心神,就又聽得柏小妍又揚着無所謂的調子,說道:“衆位的臉色怎麼都這般難看,怎麼,覺得本宮這處罰重了?”
“妾身不敢。”衆人忙俯首說道。
柏小妍看着這場景,想着自己方入宮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因爲上位者的一句話而誠惶誠恐。似乎是的,只是記憶太過久遠,她已經記不大清了。但她知道,那個時候的穆皇后一定也同她現在這般,看着這些人自以爲是的模樣,想着還有的歷練。
被柏小妍降了品階的郭夕玲是除了於家幺女外,最有望得到聖寵的人,柏小妍會這麼做,一來是想告誡這些個年輕氣盛的新人,莫要來招惹她,二來則是想看看羅子元會如何處理這事。
之所以說郭夕玲會得寵,這還有賴於她的家世,在如今內憂外患的情況下,羅子元想要坐穩皇位,必然是需要拉攏一些朝臣的。那麼,這郭家就必然少不了。
關於這選納,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官家女入宮受封的當夜,皇上會召一人侍寢,至於那人是誰,便是個心照不宣的問題了。
待衆人散去,柏小妍就等着,可直到夜深了,羅子元也沒有找人侍寢。第二日一早,柏小妍便聽越千回報,說羅子元整夜都在議政殿處理政事。
難道是她猜錯了?羅子元看重的,不是郭家?柏小妍走在去雪陽宮的路上,腦中糾結的很,可當看見周圍那一張張討好的臉時,柏小妍也就笑了笑不再去想。反正她就快要離開這噩夢般的地方了,不管羅子元看重了誰,都與她不相干不是嗎?
“妹妹。”柏小妍難得好心情地如此喚着原依雅,看着她半倚靠在牀頭,在笑薇的伺候下喝下一小碗小米粥。
“昭儀今兒來的頗早。”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原依雅便讓笑薇退下了,“我聽笑薇說,昨兒個昭儀在頤華宮可是好生威風了一把。”
“嗯,是挺威風的。”柏小妍眯眼回憶了一番,煞有介事地說道,然後便笑了起來。
原依雅看着柏小妍這一副輕鬆至極的模樣,不解地問出口:“昨日裡,昭儀還是一副極疲乏的樣子,今日看來卻是愜意極了。”
“是啊,聽說丞相帶去的人馬與黑無常一番惡戰,最後兩敗俱傷。”柏小妍笑的更歡了,眼睛就像是兩枚月牙,看的出來,這是真的心情好。就連纔會走路的小孩子都知道,黑無常有多厲害,而陶安泰居然能跟他們鬥個兩敗俱傷,而不是直接就全軍覆沒了。
柏小妍一早便聽到了這兩個消息,真是一個比一個開心,等到陶安泰回到盛京後,所有預想中的事情就都能實現了。
彷彿已經看到了結局,柏小妍怎麼能不開心。
“昭儀是來同我分享這個喜訊的?那可真是抱歉,作爲父親的女兒,我當真沒有半分的喜意。”在聽到兩敗俱傷的時候,原依雅的目光就冷了下來。她和柏小妍不一樣,柏小妍巴不得原衍死,巴不得黑無常覆滅,巴不得這世上不留一絲和原衍有關的東西。可於她而言,她自小長在父親身邊,深刻地明白黑無常於父親而言,意味着什麼。
更何況,她不是沒有幻想過,有朝一日,黑無常能踏平了這個噁心人的地方。
“其實你恨不得殺了我,對吧。”柏小妍笑着說道,原依雅一直沒有掩飾過她的恨意,對她的,對羅子元的,柏小妍都看在眼裡。只不過,她一點都不在意,報仇這條路本就是一個難以結束的死局,不是嗎。
“是啊,我恨不得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究竟是不是黑的。”原依雅深深地看了眼柏小妍,兀自陷入了回憶中,“你不知道,父親對你有多好,哪怕他害死了你的親生父母,可他給了你獨一無二的寵愛。”
“妹妹你執拗了,若是我的親生父母未死,他們也會給我獨一無二的寵愛,甚至更好。哪怕原衍對我極好,可若不是他,我今日恐怕就不會站在這裡同你說話,我甚至不會踏進這個深淵。”柏小妍不等原依雅的話說完,就冷笑着打斷了。
兩人沒再開口,其實她們彼此心知肚明,立場不同,又怎麼可能看清對方的想法。
柏小妍看着原依雅的肚子,雖然已經六個月了,可看着並不大,她突然間覺得自己有些殘忍,這個孩子出生之日,或許就是它父親的忌日。
而羅子元,柏小妍想起這個人,就是嘆息。
她對不起他。
哪怕曾經羅子元負了他,可她如今所做的事,算是將當年的痛苦千百倍地還給了他。
柏小妍掰着手指,數着陶安泰回京的日子,時間就像是流沙,在指尖刷刷消逝。這半月間,皇宮裡鬧騰的很,陷害來陷害去,爭寵來爭寵去,可在柏小妍的眼裡,不過是小打小鬧,她們終歸是太年輕。不過也因爲此,柏小妍注意到了一個人。
安歌。天下第一富商之女。
這人的手段確實極厲害,短短時間就從才人爬到了修容的位置,更是極智慧地避開了別人三番五次地算計。當然這之中雖然不排除羅子元故意而爲的原因,但不管怎麼樣,若是羅子元依舊是皇帝,柏小妍不會懷疑,有朝一日,安歌即便不能母儀天下,也會是寵冠後宮的存在。
這樣的女子,不顯山露水,卻能護的自身安寧,絕對不可小覷。
安修容擡手掩着嘴,呵呵地笑出聲來,“昭儀的手段,妾身可是怕極了。”
柏小妍看着安修容惺惺作態的模樣,冷冷小妍,“哦,是嗎。本宮也乏了,安修容就退下吧。”
若是換做以前,柏小妍要顧慮的東西太多,定不會如此對待安修容的。但如今,柏小妍已沒了做戲的耐心,既然你藏着掖着不想說,那她也不會上趕着要聽。
安修容看了眼走到自己身邊的越千一眼,當下就站起身來往殿外走去,“妾身倒真是不明白,昭儀到底是倚仗了什麼,纔敢在宮裡如此地橫行霸道。”
看來這便是安修容今日來頤華宮的目的了。柏小妍嘴角一勾,示意越千停下。
今早還未起身的時候,安修容就到了頤華宮,說要請安。當時柏小妍便不樂意了,這晨昏定省是皇后的事,如今後位空懸,人人眼紅的緊,安修容這是要把她拉入這趟渾水不成。且她近來睡的不甚安穩,昨夜又翻來覆去了一夜,直到天矇矇亮纔有了睡意。
本來麼,這頤華宮也沒什麼人來,柏小妍想着許是能睡到午膳,可不想才入眠,就因爲安修容而給吵醒了。
這睡得不好,柏小妍自然也不會給安修容什麼好臉色,可這安修容倒好,柏小妍帶刺的話落在她耳中,就好像沒聽見似的。這架勢,顯然就是來找事的,柏小妍當下就住了嘴,等着安修容說明來意。
不過安修容這人也奇怪的緊,都已經找上門來了,還喜歡說一半留一半的,半天沒扯出個事來。柏小妍困得很,也不想再聽些彎彎繞繞的,不成想這耗了大半天,竟是爲了這個。
“安修容覺得是什麼,便是什麼。”柏小妍擡起冰涼的手指摩挲着眼皮,緩解着眼睛的酸澀,語氣中滿是疲憊。
“昭儀是不好意思開口了嗎?仗着陛下對您的寵愛,肆無忌憚地做着些傷害陛下的事。”安修容轉過身來,目光沉沉地盯着柏小妍,似乎下一刻就要撲上來,要將柏小妍撕扯開了般。
“住口。”柏小妍猛地睜開了眼睛,冷冷地看着安修容,“你以爲你是誰,又瞭解本宮多少。本宮坐這兒聽你嘮嘮叨叨這麼久,可不是想聽你一個修容來指責本宮的。還有,本宮便是仗着陛下的寵愛了,那又如何?安修容今日敢來頤華宮放肆,不也是仗着自個兒正得寵嗎!”
安修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緊緊地咬着紅脣,語氣忿然,“妾身只是爲陛下不平罷了!”
聽得這話,柏小妍大笑了起來,“不平?他一個大男人還需要你爲他不平,安修容,你這樣這可不好,本宮勸你一句,莫要太將自己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