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宮宴之後藍玉柳便再也沒見過雲曦,特別是最近太子府中焦頭爛額,藍玉柳也沒有心情去想些別的。
往日裡藍玉柳對誰都是笑臉相迎,可她今日卻着實提不起心情來。
“如今我已經不再是太子妃了,你不必再這般叫我!”
纔不過月餘未見,藍玉柳瘦了許多,曾經圓潤的臉頰此時有些凹陷,眼下有些許的青色,看來她最近定是過的十分辛苦。
雲曦眼中閃過一抹憐惜,同樣是女人,她對藍玉柳是真的同情。
“天寒地凍,我們去茶樓坐坐如何?”雲曦聲音輕輕,藍玉柳卻搖了搖頭。
“府中事多,恕我不便奉陪……”
“你我相識一場,雖說從未深交,但總歸也沒有仇怨。
經此一別不知何時再見,我有些貼心的話也想與你說一說!”
雲曦耐心的開口道,藍玉柳擡頭看了雲曦一眼,若換作別人她只會當這人在幸災樂禍,可她知道雲曦不是這樣的人,便點了點頭,正想轉身上自己的馬車,雲曦卻開口道:“你若是不嫌,便坐我的馬車吧!”
藍玉柳見雲曦似乎有話要與她說,便也不拒絕,翻身上了馬車。
兩人一時靜默無語,藍玉柳擡眸看着雲曦,開口問道:“你今日來找我不只是爲了敘舊吧?”
“自然不是!”雲曦素來也不喜歡賣關子,她神色端正,只是眼中有着一絲微不可察的憐憫。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是否覺得冷凌衍是一個值得託付之人?”
藍玉柳怔了怔,似是沒想到雲曦會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轉而卻又輕笑出聲,“你這話問的倒是有趣,我是他的妻子,難道不該託付於他嗎?”
“曾經我問過你和二皇子妃同樣的問題,你還記得嗎?可她明白的太晚,最後落得個紅顏枯骨的命運,我不希望你也如此……”
藍玉柳搖頭笑了起來,有些好笑的看着雲曦:“你今日找我便是爲了說這些嗎?若是如此,我們沒有必要再聊下去了,我可以下車了!”
“你覺得我是在挑撥離間,意圖破壞你們之間的關係?可我這個人做事向來不會無的放矢,這樣我又能得到什麼呢?”雲曦未急,語氣依然清淡無波。
藍玉柳蹙了蹙眉,常言最瞭解彼此的未必是知己,反而是仇敵。
雖然她沒有和雲曦正面交鋒過,但是她一直很羨慕雲曦的驕傲和聰慧,這般低級的手段她的確不會用。
“殿下他的確不如世子溫柔體貼,但他也和冷凌洵全然不同!”她也曾擔心過自己會不會落得和徐瑤一樣的地步,可是看着冷凌衍爲她的家人不惜放棄太子之位,她爲自己曾經的懷疑而感到愧疚!
“冷凌衍的確和冷凌洵不同!因爲冷凌洵只是沒有擔當,而冷凌衍卻是真的狠心!”雲曦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覺得提及那個名字都讓人不齒!
藍玉柳冷了臉色,語氣也不再柔和,“雲曦!我是敬你的爲人才肯上車與你說話,可你若是再侮辱殿下,玉柳今日便告辭了!”
雲曦嘆了一口氣,她微微垂下了眼眸,同爲女人她真的不想告訴藍玉柳真相,因爲那真相太過殘忍血腥,便是她也覺得難以接受。
若是她不說,也許藍玉柳會幸福一陣子,可最終她也會被冷凌衍所捨棄。
“的確,冷凌衍爲了救你家人不惜與陛下翻臉,甚至丟了太子之位。你是他的妻子,你比誰都清楚太子之位對他的重要性,所以你很感動也很感激,是嗎?”
藍玉柳沒有應聲,卻是一副便是如此的模樣,雲曦忽然語氣一轉,讓藍玉柳聽着都覺得蒼涼,“那若是這一切都是假的呢?所謂的真情不過他欺瞞別人的戲法,再或者說,這一切都是他自編自演……”
“夠了!我不要再聽了!雲曦,你覺得我是會相信你,還是會相信自己的丈夫?”藍玉柳有些氣怒,即便她們藍府是因爲冷凌衍才遭此禍端,可這也不能全怪冷凌衍。
畢竟父親他們也是想要從龍之公,奪嫡之爭有贏必有輸,她沒什麼可怨懟的,而且冷凌衍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停車!我要下車!”藍玉柳不想再與雲曦待下去了,若是可以她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回金陵了,更不想再面對金陵的人或事了!
雲曦按住了藍玉柳的手,語氣堅定,“既然你已經上了車,又何必這般心急呢?你不信我很正常,我帶你去見一個人,我與你說這些話也是希望你能有一個心理準備!”
雲曦說完便閉口不言,藍玉柳其實很想下車,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還是鬼使神差的留了下來。
馬車停在了一間茶樓門前,雲曦先行跳下馬車,藍玉柳咬了咬嘴脣,還是提起裙襬跟了上去。
兩人在小二的引領下走進了樓上的雅間,剛一邁進房間便看見一襲白衣的冷凌澈在裡面自斟自飲。
藍玉柳的臉上泛起了冷笑,冷淡的說道:“你是看自己說服不了我,便找來了世子嗎?”
冷凌澈沒有起身,也沒有看向藍玉柳,只輕飄飄的開口,“我從不會浪費時間說服別人,你要見的人在裡面……”
藍玉柳滿心狐疑,轉頭間看到雲曦眼中的憐惜,她便更覺得困惑,只好準身向內間走去。
雲曦嘆了一口氣,坐在了冷凌澈身邊,在聽到裡面的尖叫和痛哭聲時,雲曦才語氣幽幽的開口道:“真相有時總是那麼殘忍……”
或許是因爲她曾經也有過這樣的經歷,所以她更能理解藍玉柳此時的悲痛。
“我們做不了那麼多,若是她能早點想明白,至少還能保全自己!”
內間中,當藍玉柳看清躺在牀上的人影時,下意識的尖叫出聲,“懷如!你還活着!”
她以爲弟弟摔下了萬丈深淵,定是屍骨無存了,如今看到他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那種親人失而復得的喜悅讓她在這麼天以來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懷如!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隨即藍玉柳又捂着嘴痛哭了起來,若是父親還在,想必他定會十分欣慰,可惜……
藍懷如卻沒有說話,屋子裡面安靜的只能聽到她一個人喜極而泣的聲音。
藍玉柳這才仔細的打量着藍懷如,她錯愕的發現藍懷如竟然失去了一條手臂,曾經俊秀的臉上也纏着厚厚的紗布,只露出口鼻和一雙充滿了恨意的眼睛。
“懷如,你怎麼傷成了這樣?”藍玉柳的眼淚如斷了線般簌簌落下,她很想擁抱失而復得的弟弟,卻遲遲不敢觸碰。
“懷如你別擔心,我這便帶你回太子府,我會請最好的御醫爲你診治,你一定會沒事的!”
可藍懷如卻在聽到這句話時費力的掙扎着,彷彿是受到了什麼劇烈的刺激。
“不!該死!他該死!”
藍懷如說的斷斷續續的,藍玉柳聽不明白,只附耳去聽,耐心的問道:“懷如你別急,你想說什麼?”
藍懷如費力的將頭微微擡起來,乾裂的嘴脣不停的喃動着,“冷……冷凌衍,該死……”
這幾個字藍玉柳聽得一清二楚,可她還是不明白,“懷如,你在胡說什麼啊?你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何必自欺欺人呢,他說的話你不是聽得一清二楚嗎?”冷凌澈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那雙墨眸平淡無波,看不出一點感情色彩。
“冷凌澈,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對不對?你故意帶走了懷如,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冷凌澈淡漠的看着藍玉柳,他不是個心善之人,或者說他的心很冷,所以他無法像雲曦一樣去同情憐憫藍玉柳。
“你覺得你有什麼值得我來威脅你的?難道你覺得自己能左右冷凌衍的想法?”
除了雲曦,冷凌澈與誰說話都是這種淡漠疏離的樣子,熟悉冷凌澈的人不會在意,可他這種態度很容易讓人誤以爲是在冷嘲熱諷。
果然,冷凌澈的話激怒了藍玉柳,她瞪着一雙含淚的眼,咬牙說道:“冷凌澈,我知道你和殿下兩人積怨頗深,可他都已經失去了太子之位,你能不能不要再趕盡殺絕了!”
冷凌澈挑了一下眉,所以他纔不喜歡同情別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不是她如此愚蠢,怎麼會被冷凌衍算計到如此地步?
“我們的確是積怨頗深,所以我們也很瞭解彼此,他對皇位的野心你應該也很清楚吧?難道你真的覺得他是那種會爲了一己私情而放棄皇位的人?”
藍玉柳很想直接否定冷凌澈,可是冷凌澈說的沒錯,這麼多年冷凌衍都在爲了皇位小心籌謀,他的野心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他也是真的爲了救她的家人才落得如此地步啊!
冷凌澈的視線劃過藍玉柳,落在了目眥欲咧的藍懷如身上,他不等藍玉柳回答,徑自開口道:“我早就查到了戶部私盜糧庫的事情,可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就東窗事發。
冷凌衍是何等小心謹慎之人,此等大事怎麼可能出了這樣的紕漏?”
藍玉柳一直低着頭,讓人看不見她的神色,冷凌澈繼續開口道:“直到冷凌衍派遣藍懷如趕去永州,我才猜到了他的計劃!
這種事派遣暗衛最合適不過,爲何非要戶部尚書府的公子親自前往呢?恕我直言,藍公子看起來並不像文韜武略十分精通之人……”
所以他當即便派人趕去了永州,終是救下了藍懷如一條命,而藍懷如造假證,刺殺永州守將的事情也傳回了金陵,戶部尚書當即便被押入了大牢。
“夠了!你說的這些我一句都不相信!他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他沒了戶部的扶持,沒了太子之位,現在還要被貶去封地,他難道是瘋了嗎?”
藍玉柳只覺得冷凌澈的話太過匪夷所思,若真是他做的,他到底爲了什麼啊?
“他自然沒瘋,而且他想要的便是去封地!”
冷凌澈的語氣從始至終都是一樣的平緩,可每句話都無異於是在藍玉柳心中炸響了一道雷。
“什麼?”
藍玉柳還是想不明白,冷凌澈微微挑起了嘴角,不得不說冷凌衍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確玩的漂亮,只可惜冷凌衍的對手是他!
“冷凌衍早有造反之意,你們藍家早就知情吧?”
藍玉柳臉色一變,下意識的迴避了眼神,“你不必掩飾,若是爲了銀錢何必偷盜糧草,真正需要糧草的是軍隊!
可是金陵守衛森嚴,縱使西寧侯府有掌管禁軍之權,想要攻破金陵也是十分艱難的。
所以冷凌衍需要一個得力的盟友,可金陵人多眼雜,哪裡有封地那般方便……”
藍玉柳猛然擡起了頭,冷凌衍的封地地處南方,難道他真正想要聯合的是南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