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你坐到哀家身邊來!”
殷太后語落,衆人皆是一愣,不僅是因爲殷太后對雲曦的另眼相待,更是因爲她們幾乎從未聽過殷太后這般柔緩的語氣。
殷太后的性子暴烈,便是對楚帝有時也會斥責一番,語氣這麼柔和的時真是少有。
雲曦起身款款走到了殷太后的身邊,殷太后不讓她福禮,直接拉着她坐了下來。
“這幾日可在府裡悶壞了?你那父王是個頭腦不靈光的,分不清好賴是非,你和澈兒多擔待一些!”如今整個楚國敢這麼說錦安王的恐怕就只有殷太后一個人了。
雲曦什麼都不能說,只能低頭聽着,殷太后可以責罵錦安王,但她卻是一句不滿都不能表露。
雲曦看了秦側妃她們一眼,她們在府中如何鬥都可以,但是出來後她們的利益便是交叉在一起的,雲曦不能眼看着她們跪着。
“雲曦不覺得悶,秦側妃對雲曦很照顧,雲曦在王府裡挺自在的!”
秦側妃微有詫異,不過轉念一想,雲曦是個聰明的,錦安王府的臉面就是雲曦的臉面,她自然有分寸。
雲曦給了秦側妃她們一個臺階,殷太后也樂得讓雲曦來做這個好人,便開口說道:“你們也都起來吧!”
衆人這才如釋重負,紛紛起身落座了。
可殷太后也不理會她們,只拉着雲曦的手說話。
冷清薇擡頭看了一眼,眼中略有羨慕,她也曾試着討好過殷太后,但是不論她做什麼殷太后都是冷眼以對。
若是殷太后對她有對雲曦一半的好,母妃以後也就不會如此難做了。
真不知道雲曦給殷太后吃了什麼藥,竟是能得她如此偏愛!
一直沉默不語,臉色甚是冷寒的歐陽皇后突然開口了,“雲曦,本宮一直聽人說你蕙質蘭心,秀婉明理,可是你怎麼能縱容世子毆打四公子呢?”
歐陽皇后與雲曦早就有些舊怨,在雲曦和冷凌澈未成婚時,便因爲那教養嬤嬤惹了不快。
之後雲曦又與歐陽若屢屢發生衝突,更是害的冷凌墨名聲掃地,歐陽皇后對雲曦可謂是厭惡至極。
“打他又怎麼樣?活該!”這話自然是殷太后說的,殷太后這近乎不講道理的回答,一時噎的歐陽皇后說不出話來。
“依哀家看,打他的都是輕的,你們看他像是個什麼樣子?還有那劉氏,哀家最看不上的就是她,粗魯無禮,也配做王府的兒媳?”
殷太后瞪了歐陽側妃一眼,歐陽側妃面露委屈的看着歐陽皇后,可是見歐陽皇后也不敢分辯,便只好垂頭聽罵。
“太后娘娘,不過只是因爲一個婢女,世子下手是不是有些太狠了……”歐陽皇后抿抿嘴,繼續開口說道。
“那賤婢是小事,可這件事卻是在給我楚國皇室抹黑!天下女人這麼多,他偏偏就看上兄嫂身邊的侍女,難道還不該打嗎?”
殷太后將事情提到了皇室顏面的問題上,歐陽皇后沉了一口氣,說不出話來了。
淑妃見歐陽皇后吃癟,心裡沾沾自喜,立刻掩脣笑道:“太后說的是,這件事若傳出去對錦安王府可是很不好聽的呢,弄不好還會影響世子妃的名聲!”
殷太后淡淡的“嗯”了一聲,只這一聲便足以讓淑妃欣喜若狂,淑妃挑眉看着歐陽皇后,一臉的得意張揚。
歐陽皇后瞪了淑妃一眼,兩人的眼神交流處彷彿有刀光劍影,甚是激烈。
淑妃看了一眼嚴映秋,抿嘴笑道:“映秋怎麼沒帶楠姐進宮,那個小丫頭可真是招人喜歡呢!”
嚴映秋立刻恭敬的回道:“楠姐身子不好,恐會哭鬧吵到陛下和太后。”
“小孩子哭鬧是正常的,可是現在錦安王府還有沒有長孫呢,你們誰若是能先給太后生個曾孫出來,太后一定會好好賞你們的!”
淑妃笑得燦爛生花,一雙眼裡全是笑意,卻藏着讓人看不真切的鋒芒。
秦側妃和歐陽側妃也擡頭看向了殷太后,錦安王府尚未有男丁,若是誰能誕下長孫,必定是個奪取世子之位的助力!
錦安王不喜歡冷凌澈,若是誰能先生出長孫,也許這世子之位也就手到擒來了!
殷太后擡眸冷冷的看了她們一眼,聲音淡漠冷寒,“子嗣有什麼可稀奇的,哪個女人不會生?”
殷太后說完轉而看了雲曦一眼,慈愛的笑道:“不過雲曦,你和澈兒的確應該早些給哀家生個胖曾孫纔是!
嫡庶有別,長子終究還是嫡親的好,你說呢皇后?”
皇后自然希望劉寶珠先生出個男娃來,但是殷太后的質問她只能應是,否則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面?
看着淑妃那僵硬了的神色,歐陽皇后只覺得心情舒爽,便順着殷太后說道:“太后說的是,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應該是嫡子繼承家業!”
歐陽皇后說完看了淑妃一眼,一副勝者的姿態,而淑妃則是咬了咬牙,憤恨的轉過頭去。
雲曦打量着下面那些女人的爭吵,心裡卻是愈發的欽佩殷太后,殷太后隨便兩句話便可以讓她們爭吵不止,與殷太后相比,這些女人明顯是不夠看的!
雲曦忽的察覺到一道探查的視線,她順勢望去,打量她的正是淑妃的親妹妹湘妃。
湘妃對雲曦友善的笑了笑,雲曦點頭回應,心裡對這這位湘妃倒是有些興趣。
雲曦正是想着,殿外傳來了珠玉輕撞發出的清脆聲,還有輕快的腳步聲,“二嫂,你可來了!”
敢在德彰宮無法無天的自然只有冷清落一人,她裙襬飛揚,頭上的步搖珠玉相碰,越發襯得冷清落的聲音悅耳動聽。
冷清落隨便給殷太后福了一禮,便挽着雲曦的手坐在了一旁,衆人見此都蹙了蹙眉,卻是沒有一人敢說話。
歐陽皇后和淑妃一看見冷清落,柳眉便不由蹙起,似乎看見冷清落便是一件讓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冷清落被殷太后慣得無法無天、肆意張揚,可偏偏殷太后當她是寶,任何人都不能說一句。
時間久了,歐陽皇后和淑妃也都懶得看她,不過一個公主,遲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就算她的母妃是曾經榮冠六宮的宸妃那又能如何?
“越發的沒有禮數了!”雖是斥責,但是衆人都聽不出一點惱怒來,殷太后“護犢子”的名聲那可是衆人皆知的。
她若是喜歡誰,那人便是紈絝無禮,也是最好的寶貝,若是她不喜歡,任你多好也不過是一棵草!
“落兒這不是急着見二嫂嫂嘛!”冷清落挽着雲曦,笑盈盈的說道,一副生怕誰會與她搶雲曦的樣子。
“七公主與世子妃的關係還真是好,這”二嫂嫂“叫的可真親啊!”淑妃陰陽怪氣的說道,一雙美目中滿是不悅。
依禮冷清落只能這樣叫二皇子妃,如今卻是這般親近的稱呼雲曦,豈不是親疏不分?
冷清落冷了臉色,她變臉一向最快,在面對雲曦她們時就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小妹妹,可在面對其他人時,那雙鳳眸中的寒光也足可以將人冰封。
“清落不會說話,二嫂嫂性格好,從不會與清落計較,可二皇子妃太重規矩,清落可不敢隨意親近!”
冷清落自小長在殷太后身邊,所以就養成了那種用下巴看人的習慣,即便對淑妃也沒有一絲恭敬。
二皇子妃悍名在外,她是個兵部尚書之女,自小便不愛紅妝,別的女子拿繡花針時,她卻是在學習刀槍棍棒。
嫁給二皇子後,二皇子妃又生性善妒,容不得二皇子有其他的女人,皇子府中的小妾們都被整治的服服帖帖的。
而且這位二皇子妃性情如同乾柴,一點火星就會着,經常與人發生口角,是以便也沒有太多的閨秀願意與她交往。
聽到冷清落話裡的諷刺,淑妃正欲發作,殷太后抿了一口茶,開口說道:“身爲長輩與小孩子家的計較什麼,真沒風度!”
淑妃氣的胸口疼,只剜了冷清落一眼,拿過桌案上的杯盞喝了一口茶,想要藉此壓下心中的火氣。
冷清落拉着雲曦的手,笑着打量着雲曦,突然歪頭說道:“二嫂嫂,你怎麼不戴皇祖母給你的那支鳳簪呢?”
“世子與我講了那鳳簪的來歷,我覺得那鳳簪太過珍貴,不敢隨意佩戴!”那鳳簪已經被雲曦收好了,雖然那是殷太后給她的尊榮,可她並不想借此招搖過市。
殷太后看雲曦更是滿意了,只笑道:“什麼珍貴不珍貴的,不過一件首飾而已!”
冷清落歪頭看着雲曦,想了想說道:“那鳳簪的確珍貴,可是我記得外祖母賞賜給你的禮單中有一支孔雀簪,最襯你今日的衣裙,怎麼也沒戴呢?”
殷太后也看向了雲曦,皇家的賞賜自是要戴出來以示皇恩,可雲曦的身上卻是一件御賜之物都沒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嘛,也許世子妃就喜歡自己的首飾呢!”淑妃挑撥離間的說道,想給雲曦一個不領皇恩的罪名。
秦側妃眼皮一跳,心口驀地一緊,這時便只聽雲曦有些無措的說道:“皇祖母的賞賜都在大庫房裡,雲曦和世子也是昨晚才得知今日要進宮的,所以也沒敢勞煩秦側妃……”
雲曦話音一落,秦側妃頓時只覺得胸口一陣窒息,她擡頭看着殷太后,只見殷太后的臉色果然瞬間陰沉了下來。
秦側妃立刻起身解釋道:“因爲芙蓉閣暫時沒有管事的嬤嬤,都是一些年輕的婢女,妾身擔心那些婢女處理不來,便將太后的賞賜暫時放在了大庫房……”
“皇祖母,秦側妃所言不假!”雲曦立刻開口爲秦側妃解釋道,一時讓殷太后都有些不解。
雲曦頓了頓,看了秦側妃一眼,復又柔聲說道:“秦側妃與雲曦說過,以後會一點點教雲曦處理這些事,等到雲曦學會了便將嫁妝和太后給雲曦的封賞一同送回芙蓉閣!”
“啪”的一聲,殷太后將手中的杯盞狠狠的擲在地上,秦側妃立刻雙膝跪地,將頭深深埋下。
屋內衆人一時心思各異,有擔憂,有竊喜,冷清落掃了一眼,玩起了自己衣袖上的流蘇,嘴角冷冷勾起。
“哀家還不知道楚國還有這樣的風俗?新媳婦居然要學會了理賬才能拿回自己的嫁妝,若是有愚笨的一輩子學不會,是不是就一輩子碰不到自己的嫁妝了?”
“妾身不敢,妾身沒有那個意思!只是長公主的嫁妝實在是太多了,妾身唯恐長公主年紀輕被人矇蔽,所以才……”
“詭辯!哀家看你分明是眼饞雲曦的嫁妝!怎麼,看着那二百多擡嫁妝眼饞了?不過想來也是,不管你們誰能得到這些嫁妝,都夠你們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殷太后罵人從來不轉彎抹角,只將人的那點小心思全部扒開,赤裸裸的展示在衆人面前。
秦側妃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雖然她的確是有這種想法,但是這種事她便是死都不會承認!
“太后,妾身掌管府中中饋多年,從不敢有半點私心!妾身一直想找機會教世子妃理賬,可是前些日子世子和世子妃早出晚歸,之後又……”
“是啊太后!世子和世子妃兩人新婚燕爾每日都出去遊山玩水,這事情難免會耽擱……”淑妃立刻開口替秦側妃解釋道。
殷太后冷冷的掃了淑妃一眼,淡漠的問道:“這件事與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也看上了那些嫁妝?”
淑妃被咽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只幹張着嘴,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
歐陽皇后則是淡定的看着好戲,她瞥了淑妃一眼,冷笑道:“淑妃,這是錦安王府的家事,我們是不好插手的。
若是一個處理不好,被人傳出咱們楚國惦記夏國的嫁妝,那咱們楚國可真是要丟死人了!”
歐陽皇后落井下石的說道,淑妃雖是恨的牙根癢癢,卻是也不敢再開口。
“太后明鑑!妾身真的是在爲世子妃着想,世子妃是以後的王府主母,以後是要掌管府中中饋的,妾身怎敢欺瞞!”
秦側妃慣會伏小做低,又一向能言善辯,否則也不會在不被殷太后所喜的情況下穩穩的握着王府中饋多年。
殷太后眯着眼睛看着秦側妃,她最討厭的就是這個心機深沉的女子,若不是她有意勾引,錦安王府怎麼會嫡庶不分,那麼澈兒便會是王府的嫡長子,哪裡還會有這麼多的事情!
可是這個女人做事滴水不漏,平日裡也甚是謹慎,讓她挑不出一點錯處。
正當屋內焦灼之時,只聽有小宮女進來傳報,說是左都御史家的曹少夫人求見。
這位曹少夫人就是錦安王府的三小姐冷清芙,她婆家的身份雖然不夠面見太后,但是她畢竟是王府的小姐,與冷清薇一樣都是要先來見過殷太后的。
雲曦輕輕挑脣,她端坐身子,擡眸向門口望去,嘴角的弧度越來越盛,最終綻放若洛陽牡丹,雍容尊華。
這位三小姐還真是東風啊,來的時機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冷清芙梳着婦人的髮髻,雖然她已經嫁人生子,但是相貌依然美豔。
她穿着一件桃色的長裙,裙上是用金線繡的大片牡丹,很是豔麗奪目。
冷清芙偏愛鮮豔的色彩,最喜歡金光閃閃的髮飾,所以她頭上的髮釵步搖都是金鑲寶石的,整個人閃閃發光,刺眼的很。
殷太后嫌惡的別開了頭,冷清芙恭恭敬敬的行了禮,殷太后正想揮手趕走她,卻是隻聽冷清落“咦”了一聲。
“二嫂嫂,你看曹少夫人頭上的髮釵像不像皇祖母送你的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