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的目光落在男子身上,不由地一怔。
依舊是青邊廣袖長袍,容貌俊美,氣質清貴優雅中又帶着漫不經心的風流,讓人見之忘俗,正是當時在船上同黑衣人戰成一團的少年。
朝顏飛快地收回視線,裝作是同一回見到這男子的樣子。少年的相貌太好,導致大家都看得呆了,因此她這反應也算是正常人範疇,就連被他抓住手腕的小紫臉頰都不由地泛起了羞澀的粉色。
下藥?她看到桌上的粉末,眼神不由一寒,快步走了過來,聲音冷冷的,“不知小紫姑娘打算給我們家下什麼藥?”開和食物有關的店鋪,最忌諱的便是在吃食上出問題,這一不小心,便有可能送了小命。
在聯想到自己前些天和張蝶舞可以說是不歡而散,這小紫又是張蝶舞的貼身丫鬟,朝顏哪裡猜不出這一手是張蝶舞的示意,不然小紫哪裡有這個膽子。
對方刻意點了那麼多份的藕粉,平時不加料的她還選了快用完的紅棗,爲的便是方便將她們支開來好下手。
轉瞬之間,朝顏便已經將其中的關節揣測得差不多了。
小紫眼眶微微發紅,說道:“我只是不小心將藥撒出來了而已,顧姑娘何必惡意揣測我呢。”
少年半點憐香惜玉都沒有,手指一緊,小紫便疼得手一送,整個藥包直接鬆開,掉在了桌上。
少年鬆開手,慢條斯理的嗓音莫名的勾人,“可是我看你剛剛直接要將藥粉倒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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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顏轉頭吩咐孫雯,“去請大夫過來,看看這是什麼藥。”
她看着小紫的眼神很冷,“到時候還請張家給我一個交代,我不知道我這家小店鋪是如何得罪了貴府,竟使出這種法子對付我們平民百姓,可見張家平素所謂的積善之家只是嘴上哄人罷了。”
小紫聽到她扯到張家,一想到自己辦事不利被抓了個正着的下場,她感覺渾身失去了力氣,像是浸泡在冰水之中。
不行,她不能將小姐給扯出來,不然她的家人也要跟着倒黴。
小紫咬了咬牙,說道:“是我自作主張,看你不順眼,這纔想要給你一個小小教訓而已,同我們張府一點關係都沒有。”
朝顏面寒如冰,“若是你直接對付我也就罷了,你偏偏想要在吃食上下藥,到時候倒黴的卻是這些排隊買藕粉的客人,真是用心險惡。”
朝顏這麼一說,原本看熱鬧的排隊客人都不由跟着義憤填膺了起來。
這顧家丫頭說的極是啊,若是真的被成功下藥,出事的就是他們。
小紫咬緊了牙,不肯再說話。
這時候孫雯也已經將大夫給請了過來,大夫檢查了一下這包藥粉,“這是一包巴豆粉。”
巴豆的效果大家都是清楚的,服用後會讓人上吐下瀉,若是嚴重的話,還會讓人身體出問題。
朝顏將銀錢給了大夫,謝過她以後,讓孫雯先將小紫給捆了,打算直接送到衙門去。現在的知縣秦大人據說同上一任林知縣很有些不睦,而張蝶舞還是林知縣的孫媳婦,朝顏一點都不擔心秦大人會偏向張家。
這事還是當初她去於家,嶽照琴同她說的。
小紫並不明白這其中的內情,在她的印象中,張家是京山縣的大戶人家,即使是那些衙門的官差面對他們家也是頗爲恭敬,所以她雖然被五花大綁,神色之間卻沒有太多的害怕。
朝顏綁了人,還不忘往她嘴裡塞塊布,然後就放一邊去了。她還得先排隊給其他人做藕粉呢。
她歉意說道:“耽擱大家的時間了,現在在場的人,藕粉每份賣三文錢,聊表歉意。”排隊的人也差不多才十多個,所以也虧不了哪裡去。
其他人聽聞還有這好事,不由笑了,“小老闆這也是無妄之災啊,大家都能體諒的。”
“是啊是啊,都怪這張家丫鬟心思惡毒。”
朝顏和孫雯飛快地給他們調配他們所要的藕粉,青衣少年說道:“也給我一份,加紅棗和葡萄乾。”
朝顏做好他的那份,放在桌上,說道:“這份算我請你的,多謝公子的見義勇爲。”
她的感激也是發自內心的,若不是這少年,她們這剛開不久的小店鋪便要迎來滅頂之災,不知得花費多少心力才能洗刷掉這事帶來的惡劣影響。
張蝶舞。
朝顏在感激少年的同時,也將張蝶舞給罵了千百遍。
少年輕輕一笑,笑容似乎帶着某種的深意,“我也只是順便還了恩情罷了。”
朝顏聽着這意有所指的話語,心中不由一條,忍不住懷疑起來:這少年不會是發現了她當時在船上動的手吧?
不對啊,正常情況下,應該不會發現纔是。
她心中即使波濤翻滾着,面上卻是一派無辜的樣子,彷彿聽不懂他的話一般。
少年沒再說什麼,只是慢慢地品嚐着藕粉。
等他用完藕粉後,張蝶舞也帶着下人聞訊而來。
被綁着的小紫一看到想要開口呼救,卻礙於嘴裡被塞了東西,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張蝶舞垂下眼瞼,遮擋住眼底的陰翳,擡起頭時,便又是無懈可擊的柔弱模樣,“顧姑娘,我沒想到我這丫頭一時鬼迷心竅,竟是犯下這種錯事,我代替她向您道歉。”
“我願意拿出銀子補償你。”
打算用錢直接了結這事嗎?
朝顏忍不住嗤笑道:“還是不必了,倘若今日我輕飄飄放過這事,豈不是告訴大家可以隨便對我家的小店鋪下藥,反正被抓到也不會有什麼壞下場。”
她還真打算拿這事來殺雞儆猴。先前她們家生意好,還真有地痞想要收所謂的保護費,直到孫雯默默將門口的那塊最少百斤重的大石頭往地上一砸,那些流氓這才消停了。
張蝶舞咬了咬下脣,說道:“畢竟你們家也沒真的出事不是嗎?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已經夠低聲下氣了。
話應剛落,一道劍氣從張蝶舞的袖子劃過,射向了張蝶舞身後的穿着暗藍色衣衫的男子的腰帶。腰帶被劍氣所傷,斷成兩截,於是下半身的衣服就這樣掉了下來,露出了裡衣。
始作俑者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抱歉,手滑了,反正也沒真的傷到人不是嗎?”
他手中把玩着一把的飛刀,神態輕佻。
朝顏的眼皮不由一跳:那飛刀看上去好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