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漏底,朝顏生病的真相也只給顧孫氏說了一下。
顧孫氏雖然不知道孫女爲何要弄這一出,但她清楚朝顏並非無的放矢之人,自然是跟着配合了起來。
明面上還在訓斥朝顏等人,“都跟你說了,在外面的時候,得多穿幾件外套,你們幾個偏偏都不聽,這下好了,三個一起生病。”
然後又命廚房的人熬煮藥材,於是朝顏的院子中便整天彌散着一股的藥味。
她鼻子本來就靈敏,簡直就苦不堪言。
自己選擇的法子,跪着也要走下去。朝顏默默將這筆賬記在了萬茵彤身上。若不是她,她何必裝病呢。
言靈昕本來就不喜歡呆室內,熱愛放風,到處浪。如今她也只能跟着朝顏一起裝病,於是便罵起了萬茵彤。
等罵完以後,她才問朝顏,“咱們找個時間,給她套麻袋吧!”
朝顏道:“嗯,到時候再說。”
言靈昕又問:“你怎麼那麼確定她生病是爲了針對你呢?”自家師妹是哪裡來的自信呀,雖然她也覺得萬茵彤很討厭,和朝顏說話時看似親熱,但其實挖了不少坑。也就是她師妹聰明機智,纔沒跌入坑裡。
朝顏漫不經心地爆料,“很簡單啊,因爲褚經年喜歡我,而她喜歡褚經年,當然看我不順眼了。”
“等等,你怎麼知道褚經年喜歡你的?”言靈昕發現了盲點。
朝顏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沒有和你說這件事嗎?”
“你、沒、有!”言靈昕一字一頓說道,特地加重了語氣來表達自己的震驚。
“嚶嚶嚶,你居然沒告訴我,師姐好難過~”言靈昕還假哭了起來。
朝顏被她這造作俱佳的表現給鎮住了一回,有些無奈地交代了一些她和褚經年的事情。比如褚經年的告白,以及萬茵彤的出現讓她逐漸意識到到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言靈昕鼓起腮幫子,說道:“我決定了!我從今天起,就要討厭褚經年!我師妹爲了他,隱瞞了我。”
她不會怪朝顏,於是便遷怒到褚經年身上。在言靈昕眼中,師妹就算做錯了,那肯定也是褚經年勾引的。
朝顏吐槽道:“你從以前就不喜歡他了。”
她就沒看過師姐給褚經年好臉色看過,時常使絆子。
言靈昕被噎了一下,旋即說道:“那我就要比以前更討厭他!”
“……你高興就好。”
朝顏也只能這樣說了,反正師姐一向有分寸,再怎麼樣也不會做的太過頭。
……
正如同朝顏所預料的那般,她纔剛生病兩天,萬茵彤的丫鬟雲霧便上門了。
雲霧一臉的憂心忡忡,問蓮子,“顧縣君在嗎?”
蓮子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自家姑娘可真是料事如神,臉上則是適時地流露出了幾分的擔憂,“我家姑娘是在家,只是生病了,怕傳染給人,不方便見客。”
雲霧呆了呆,結結巴巴道:“顧縣君,她也生病了?”
蓮子點點頭,“是啊,她前幾天和言姑娘打雪仗,所以受寒了。結果嶽姑娘去探望我家姑娘,也不小心被傳染了,現在三個人都一起養身體呢。”
雲霧沉默了一下,旋即揚起了溫柔的笑容,“我家小姐一貫將顧縣君當做嫡親的姐姐,我若是來了都不看一下她的情況,回去後定會被小姐罵一頓的。”
蓮子心中腹誹:誰和你家小姐關係好啊!真是不要臉。
面上則是和雲霧相似的笑容,“我擔心會傳染給你就不好了。”
雲霧見她不肯應下,心中不由嘀咕:不會是有什麼貓膩吧?
這疑惑一生,更加堅定了她要看顧朝顏的想法。她認真說道:“沒事的,我從小身體就健康,不會那麼容易被傳染的。”
蓮子眨了眨眼,說道:“沒想到你們都這般關心我家姑娘呢,真是讓我感動,那我就帶你去看看吧。”
然後領着雲霧去朝顏的房間。
雲霧一進屋便聞到了濃濃的藥味。也幸虧這幾天她已經習慣了藥材味道,腳步雖然頓了頓,臉色卻沒有什麼變化。
朝顏躺在牀上,臉頰因爲生病的緣故而泛紅,眼睛有些水潤,顯出了幾分靈動的感覺。
雲霧不得不承認,論相貌,這顧縣君的確將京城中其他的美人都甩開了一大截,膚白勝雪,眉目如畫。尤其那眼睛生的極好,看人的時候總是帶着幾分的笑意。
看到朝顏這模樣,雲霧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生病了。
朝顏咳嗽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麼來了?是茵彤有事尋我嗎?”
雲霧回過神來,恭恭敬敬說道:“我家小姐生了一場大病,前幾天她還想強撐着身子,只是後來實在撐不住了。只是慈善一事迫在眉睫,小姐不想因爲她的緣故而耽擱了這事,這纔想同顧縣君求救,讓你幫忙搭手一下。”
朝顏再次咳嗽了起來,露出苦澀的笑,“若是平時,我自然是義不容辭。只是我這場病生得實在是不巧,實在有心無力。”
蓮子連忙說道:“姑娘還是躺着好好休息吧。您就是性格太要強,什麼時候都要扛在自己身上,不然哪裡會病來如山倒。太醫都說要您趁這段時間好好休養身子了。”
這太醫還是柳鳳堯幫忙找來圓謊的,皇宮有人就是好辦事啊。
雲霧現在已經徹底信了朝顏生病的事情,心中只是嘀咕着:這病怎麼不晚點來。
她關切說道:“顧縣君還是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您了。”
等這丫鬟離開後,朝顏才從牀上下來,撇了撇嘴,說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她掏出手絹擦了擦臉頰,把上面的紅暈給擦掉。
然後問蓮子,“如何?藥下在她身上了沒?”
蓮子用力點頭,“我辦事您放心,下在她身上了,定能夠讓她回去後涕淚橫流。”
朝顏滿意地點頭,“她來看望病人,怎麼能不帶點紀念品回去呢。”
想要算計她,也要看有沒有這條命!
“師妹,你是怎麼猜到萬茵彤想要設計你的?”言靈昕和嶽照琴聽聞雲霧走了後,兩人一起來朝顏的房間。
朝顏笑眯眯地看着言靈昕,做了個伸手的動作。
言靈昕有些鬱悶地將自己的玉佩拿了出來,放在朝顏的手心。她之前和朝顏打賭這事,打賭萬茵彤生病是不是衝着朝顏而來的,顯而易見,她輸了。
言靈昕也不是輸不起的人,自然將玉佩遞給了朝顏。
朝顏坐下來,喝了一杯茶,潤潤嗓子,然後纔開講了起來,“當時在單家的時候,萬茵彤便想方設法想要讓我擔任一個職位。她這般積極,肯定是挖了什麼坑在裡頭,我自然不能讓她如意,順手推波地將她推上了這位置。萬茵彤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性格,一計不成,定有後面的謀劃在等着我。”
“從她寧可將自己弄病,也要將這事情推開,只怕這事牽涉的一般的大。”想到這裡,朝顏眉毛狠狠地皺了起來。
對於捐贈一事,她還是挺高興的,不管那些人是不是爲了刷聲望,只要好處落在老百姓身上就可以。只是看萬茵彤現在的架勢,顯然她是要搞事。
言靈昕道:“要不提醒一下單溫柔?單溫柔要是知道後,肯定會把她給活撕了。單溫柔也是挺天真的,也不看看她娘宜昌公主當時可是將那孩子帶走,間接讓萬茵彤沒臉。萬茵彤怎麼可能會真心實意要幫她刷名聲?”
朝顏點頭,“是挺傻的。”
嶽照琴忽的想起一件事,“單溫柔她姑姑也是做炭火生意,單溫柔應該會通過她姑姑的人脈來買炭。”
朝顏嗯了一聲,“若是這批炭質量上出了差錯的話……”
屋內的人臉色都變得嚴肅起來。
嶽照琴道:“看來,得多盯着萬茵彤了。”
她的聲音充滿了對萬茵彤的厭惡。
朝顏沉吟了片刻,說道:“那就抓住她的把柄,直接將她打趴下。”一想到總有一個人盯着你,時刻要算計着你,朝顏便感覺如芒在背。
也幸虧這一年來,她手中的暗勢力發展了不少,不然還真騰不出手處理這件事。
朝顏立刻吩咐下去,讓人緊盯着萬家和單溫柔她姑姑蘇家。
她託了托腮,眸子深處佈滿了冰霜,帶着絲絲懾人的寒意,“正好我最近配置了一瓶的蝴蝶淚痕,正需要實驗一下,那就送給萬茵彤好了。”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對於一直在算計自己的人,朝顏可生不起所謂的寬容心。
一切的計劃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
雲霧從顧家回到萬家,將顧家的所見所聞告訴了萬茵彤。
萬茵彤邊聽邊不斷咳嗽,臉色蒼白,鼻子發堵,“她真的生病了?”
萬茵彤有些後悔自己爲了生病,弄出這麼大的陣仗,結果現在整個人難受得要命,尤其是她不僅流鼻涕,還比賽,睡覺時躺下去更是無法呼吸。
雲霧用力點頭,“千真萬確,我仔仔細細看過了。”
萬茵彤氣惱地捶了下牀鋪,咬牙道:“你說她的運氣怎麼那麼好,剛好就躲過這一劫呢?原本我還想利用這次機會,讓她和單溫柔兩人都名聲掃地的。”
雲霧小心翼翼問道:“小姐,那我們是否還要繼續下面的計劃?”
萬茵彤冷哼道:“爲什麼不繼續?能將單溫柔拉下馬也不錯。”
“若不是她娘在其中插一腳,我的女學哪裡會成爲京城中的笑柄。”
而且因爲這事,其他被她邀請過來的先生都對她有了意見,羅芝林更是直接甩袖離開京城。
對萬茵彤而言,只有寧可她負其他人,也不許其他人負她!
雲霧點點頭,說道:“那一批的炭火已經送到了京城中。”
萬茵彤臉上露出了笑意,“那就好。將後續痕跡清理乾淨,可別讓人摸到我們頭上來。”
雲霧擡眸瞥見自家小姐嬌美的面容,耳畔是她平淡的語氣,就彷彿真的只是清理地上的垃圾,而不是一條條的人命。儘管她早就習慣了小姐的做法,但依舊不由感覺到背部一股冷意往上竄,有種兔死狐悲的淡淡悲傷。
在四年前的那個夜晚,小姐便已經變了。
她這樣想到,面上卻越發的恭謹,生怕自己也落到這樣的下場。
也不知道是不是緊張還是什麼緣故,她突然感覺自己的鼻子癢癢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差點就要噴到萬茵彤臉上。
萬茵彤臉上閃過嫌惡,瞪着雲霧,“你這是做什麼?”
雲霧連忙跪了下來,正要求饒,卻感覺自己的鼻子越來越癢,噴嚏一個接一個的。
萬茵彤聽着這聲音,感覺自己的鼻子也跟着癢癢的。
連續打了五六個後,雲霧才總算止住了,低聲說道:“可能是因爲去顧家看望顧縣君的時候,不小心被傳染了。”她越想便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萬茵彤揮了揮手,說道:“那就趕緊出去,難不成你想讓我病得更嚴重嗎?”
雲霧磕了個頭後,才急忙出去,又使喚另一個二等丫鬟去服侍萬茵彤。她作爲萬茵彤的心腹,在其他丫鬟面前還是頗有地位的。只是一想到那夜所看到的場景,雲霧就不敢因爲這點而趾高氣昂,一直恭順地伺候萬茵彤。萬茵彤身邊的丫鬟來來去去,但一直留下來的,卻只有她一人。
……
因爲顧朝顏運氣好生病的緣故,萬茵彤最後只能將另一個看不順眼的人給推上了這個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人越來越難受,腦袋昏昏沉沉的。
反正剛安排的事情都已經安排了,她索性放鬆自己,好好去休息。
她娘安氏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視若珍寶,連忙請了太醫再來診斷。
太醫開了方子後,便離開了。
萬茵彤喝過藥以後,感覺腦子更暈了,在渾渾噩噩中便睡着了。
讓她驚訝的是,當她睡了一覺醒來後,卻感覺到整個人神清氣爽了起來,彷彿先前的病氣一掃而空。
感覺到鼻子前所未有的通暢,萬茵彤心情愉快了幾分,覺得那太醫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開的藥果然見效很快。
不對!
她猛地反應過來,自己還在裝病呢,怎麼能好得那麼快!
她轉念一想,反正外人也不知道她是裝病,接下來就繼續讓人熬藥就可以,大不了她偷偷倒了便是。
她從牀上下來,擡了擡下巴,“給我端盆水過來。”
那丫鬟清脆地應了一聲,等擡頭看到萬茵彤的時候,臉色大變,像是撞鬼了一樣,說話也結結巴巴的,“小、小姐,你的臉……”
萬茵彤摸了摸自己的臉,皺眉道:“我的臉怎麼了?”
她對自己的容貌最爲上心,容不得半點的不好。她付出了許多代價,才成功擁有這般動人的容顏。
她急忙轉過頭,然後在銅鏡中看到了自己的左邊出現了一道蝴蝶形狀的淚痕。萬茵彤皮膚白皙,因此那淚痕便顯得尤其的顯眼。
她連忙拿出手絹用力擦臉,只是那痕跡卻沒有消除的意思,依舊清晰可見。爲什麼會這樣?她的臉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呢?
她眼中閃過絕望的神色,“不,這不是我!我的臉纔不會這樣!”
她手緊握成拳頭,狠狠地砸向了銅鏡。銅鏡直接倒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而萬茵彤的手也鮮血淋漓的,她整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打擊得傻了一樣。
她的屋內發生這麼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府裡其他人。
安氏很快就過來了,抱着她喊道:“我的兒,你怎麼了?你別嚇唬娘啊!”
萬茵彤像是魂魄重新歸位,抽泣道:“娘,你看我的臉毀了?”
安氏安慰她,“這是你新的妝嗎?不是挺好看的嗎?”
“你就算不喜歡,也別用自己的手砸東西啊,你看看,手都砸出血了。”
在心疼完女兒後,安氏看着屋內跪了一地的丫鬟,憤怒道:“彤兒一時不懂事,你們也跟着不懂事嗎?居然眼睜睜地看着她傷害自己,全都給我到外面跪上一個時辰。”
在這樣的冰雪天氣,在外頭跪上一個時辰,就算沒生病,只怕腳都要被凍傷了。
這些丫鬟儘管心中委屈和惶恐,卻絲毫不敢違背安氏的命令,一個個到外面跪去了。雲霧當時在廚房看給萬茵彤熬的藥,所以反倒是逃過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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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親孃安慰了一回後,萬茵彤心情才稍微好轉了幾分。
只是她卻沒想到這僅僅只是個開始。一個時辰後,她臉上又多了一個蝴蝶形狀的淚痕。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她的臉上佈滿了這痕跡。若是隻有一個的話,還能當做是好看的妝容。可是當臉上全都是這痕跡時,再美的容貌也顯得面目可憎。
萬茵彤這一生中最大的執念有兩個,一個是褚經年,另一個便是她的容貌。
如今容貌被毀,整個人都要瘋魔了。
安氏連夜進宮,請了好幾個太醫回來,發誓要治好女兒的臉。若是女兒就這樣毀了的話,就算貴爲理國公嫡女,也說不到好人家了。
幾個太醫仔仔細細地診斷了一回,在相互討論過後,由其中一個太醫開口說道:“這隻怕是因爲淚痕蝶的緣故,淚痕蝶因爲翅膀上的花紋如同淚痕,故而有此名。”
“若是不小心被它身上的鱗粉給碰到,便有可能像府上小姐這般。”
“原本未必會發作得如此之快,但萬小姐因爲風寒的緣故,服下的藥方有麻黃和甘草,直接讓這毒發作了出來。”
安氏道:“這大冬天的,怎麼可能會有蝴蝶呢?”
太醫道:“夫人您有所不知,這淚痕蝶偏偏在天寒地凍的時候纔會出來,而且最愛以梅花爲食。”
而萬茵彤院子中,可是種了不少的梅花。
“那這毒得如何解呢?”安氏焦心問道。
萬茵彤也期待地看着太醫,她不想就這樣毀容了。
幾個太醫對於醫治手段再次進行探討,最後擬出了一個藥方,並且叮囑萬茵彤,“這藥最忌情緒激動,因此在醫治期間,萬小姐萬萬不能動怒,否則會功虧一簣。”
太醫心道:不僅會功虧一簣,容貌還會毀得越發厲害。
安氏接過藥方,連忙命令底下人將藥給煎一份,又給幾個大夫包了大紅包,讓人將他們送回去。
安氏環視周圍丫鬟一圈,“你們都聽到了,彤兒可受不得半點的氣,若是有人膽敢給她氣受,就別怪我將他們全家都賣到煤窯中。”
她冷冷的聲音帶着幾分的戾氣。
丫鬟們一個個賭咒發誓,絕對會將萬茵彤伺候得好好的。
安氏敲打過這些丫鬟後,才一臉心疼地看着女兒,“彤兒,你忍耐幾天,到時候你的臉就可以恢復了。”
萬茵彤聽到自己不會一輩子毀容,原本崩盤的理智重新回籠,“我知道的,娘。”
她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臉,甚至可以感受到原本細膩的皮膚上那種粗糙的觸感。
萬茵彤發誓:等她臉好了以後,一定好好整頓這些丫鬟,連蝴蝶進了屋都沒發現,如今卻連累到她差點毀容。果然是她先前對她們太過寬容了,纔會一個個蹭鼻子上臉。
雲霧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琢磨着她心情好轉後,才斟酌着開口道:“小姐,琳琅和白音兩人都發起了高燒。”
這兩人都是白天被罰跪在雪地的兩個丫鬟。
萬茵彤冷漠道:“不過是跪一個時辰而已,居然還發燒,真以爲自己是小姐命,身子骨如此嬌弱不成?不必管她們!若是死了,也只能說她們命中有此一劫。”
雲霧不敢爲她們兩個求情,害怕觸怒到萬茵彤,因此也只是乖乖退下。
走出屋子後,她嘆了口氣,吩咐一個曾經受過她恩惠的小丫鬟,讓她偷偷將二十兩銀子拿給琳琅和白音,讓她們家人給她們兩個請大夫看身子,也算是她的一片心意了。
她之所以發這麼一場善心,是因爲平時萬茵彤醒來後,都是她伺候的。只是她今日湊巧在那個時間去小廚房看藥熬煮情況,這才躲開了這一劫,不然盛怒的安氏只會讓她一起罰跪。
因此雲霧心中隱隱覺得,那兩人是替她擋災了。
……
顧家。
朝顏收到了萬家眼線傳來的消息,眉毛狠狠地擰起。
她還真沒想到安氏會如此狠心,在這樣的天氣中,讓兩個小姑娘跪在雪地中。那兩個丫鬟已經燒得渾渾噩噩了。她們的家人收下了銀錢後,卻沒有要去給她們請大夫的意思。誰都看得出她們兩個被夫人所厭棄,日後也是沒有什麼前途。
朝顏嘆了口氣,囑咐下去,“將這兩顆藥送給那兩個女孩子。若是她們願意的話,可以幫她們假死脫身,然後再看她們自己怎麼安排吧。”
蓮子問道:“到時候要將她們安排到莊子上嗎?”
朝顏道:“她們若是有這個想法,便會主動上莊子求助。”
福利院現在在大穆的名聲十分響亮,一些自覺走投無路的人,都會選擇來福利院中。不過福利院也不收那些吃喝嫖賭,好吃懶做的人。
她可以讓他們吃飽穿暖,但是他們也得付出勞動。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朝顏還是明白的。
蓮子點點頭,便下去安排這件事了。
吳歸遠皺眉道:“那些太醫的解毒手法,真的有用嗎?”
朝顏道:“還是有用的,畢竟主要材料便是用那淚痕蝶,他們也沒說錯。不過我還在其中添加了幾味藥,即使真醫治好了臉,皮膚只怕要粗糙不少。”
吳歸遠滿意點頭,“這個報復法子還可以。”
朝顏輕輕一笑,“最重要的是,現在她的臉出了問題,她一門心思都在這上頭,就顧不上那木炭的事情,我們要找出線索就更容易了。”
這是朝顏給她下藥的另一個目的。
雖然朝顏也可以選擇下毒藥,毒死她一了百了。但這樣乾脆利落的死去反而太便宜她了,好歹得她身敗名裂再說。她可是很記仇的,萬茵彤的所作所爲,她都一件件記在小賬本上呢。
……
朝顏原本覺得,以萬茵彤的性子,定會將她毀容的消息瞞得嚴嚴實實的。只是卻沒想到因爲一個意外的緣故,這事鬧的全京城都知道了。
起因是單溫柔知道萬茵彤生病後,特地好心去看望她,結果被她的臉給嚇了個夠嗆。之後同人說的時候,就不小心漏了嘴。一傳十,十傳百的,於是大家就都知道了。
萬家知道這消息後,氣了個半死,但是又不能責怪單溫柔,畢竟她也是心直口快,並不是故意的。
安氏擔心女兒被氣到,導致療傷失敗,下令讓全府的人都不許在萬茵彤面前提這件事。
而朝顏則打算,等萬茵彤快好的時候,再利用這點送她一件大禮物。
與此同時,朝顏的手下也將調查到的結果呈現到了朝顏的面前。
正如同朝顏她們先前所預料的那般,萬茵彤果然是想要在木炭上動手腳。
她的人從外地運輸了整整四千萬斤的木炭過來。
單溫柔所組織的這個佈施活動,一共籌備到了二十八萬兩的銀子,每個參與的名門貴女都想利用這次活動刷聲望,所以捐的銀子都不少。又因爲單溫柔直接以便宜價格從自己的姑姑那邊購得,能夠到手的恰好也是四千多萬斤。
顯而易見,萬茵彤打算替換了這些木炭。
她的手下將萬茵彤那邊的木炭取了一些過來,連同收集到的情報,一起送到朝顏手中。
朝顏看着這平平無奇的木炭,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她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這些木炭沒有毒。
“那就點燃一下試試吧。”朝顏說道,爲了以防萬一,還每個人都戴了口罩。
萬一是點燃後才產生毒性呢?
蓮子拿着火摺子,興致勃勃地打算點燃木炭。只可惜無論她使出百般的手段,還是燃不起來。最後她一氣之下,直接滴了油下去,結果油倒是燃了起來,只是等燃了一會兒後,油沒了,那火苗就自動熄滅了。
得,這下清楚了!
這些木炭,根本就點不起來。
朝顏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點不起來的木炭。
嶽照琴道:“倘若到時候將這些木炭分發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朝顏心有慼慼焉地點頭。當老百姓們發現自己所拿到的卻是沒法使用的木炭,只怕到時候會爆發出十分可怕的民怨,而這股火絕對會將她們牽涉在其中的人給燃燒成灰燼。
朝顏民面沉如水,“難怪,難怪她千方百計想要讓我在這事中擔任一個重要職位,難怪她寧可將自己弄生病,也非要推了這差事。”
到時候大家一個都跑不了。
萬茵彤應該嫉妒她在民間的名聲很久了。
“好歹毒的心啊!爲了達到自己的私慾,底層老百姓的生死只怕根本不在她眼中,都只是她利用的工具。”言靈昕將拳頭捏得嘎吱作響。若是萬茵彤在她面前,只怕她會剋制不住地一拳揍死她。
她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狠毒的人。
朝顏的語氣就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只怕在她心中,只有她自己的命纔是寶貴的吧。”
嶽照琴問道:“不過這種炭到底是什麼?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怎麼都點不起來的炭呢。”
小蘋在旁邊說道:“姑娘,我大概知道這是什麼。這不是木炭,而是流江土。取流江那地方的土,燒起來後,同木炭十分相像。但本質上還是土,所以根本不可能點燃得起來。像一些賣木炭的黑心商人,就會混入一些流江土來買。”
其他人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言靈昕轉頭看向朝顏,“師妹打算怎麼做呢?現在找萬茵彤的話,她肯定不會承認這件事的,還會倒打一耙,說我們陷害她。這種事情,她做得一直都很順手。”
朝顏垂下眼瞼,淡淡道:“收集更多的情報,到時候讓人一起送到單溫柔那邊。”
有單溫柔在,她何必自己衝鋒陷陣呢。
嶽照琴和言靈昕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
單府。
單溫柔這些天來,一心撲在木炭一事上,發誓要做好這件事。
她想,以前盛非哥哥那般不喜歡她,無非就是覺得她狠毒,所以她要好好表現,讓盛非哥哥知道她心地良善,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不管怎麼說,事情進展得頗爲順利,也算是不枉費她這段時間的辛苦了。
單溫柔剛這樣想,就立刻被打臉了。
她皺着眉頭,看着被捆綁得嚴嚴實實的幾個男人,“這幾個人到底是什麼人?”
她的丫鬟說道:“不知道呢,一大早就有人將這些人送到小姐您的那小莊子上,哦,還有一封信呢。”
丫鬟連忙將信件遞給單溫柔。
單溫柔哼了哼,將信件給拆開,一目十行地看,然後臉色越來越差,如同黑炭一樣。
手指緊緊捏着這信件,差點沒將紙張捏成了粉末。
她的丫鬟見她身上散發的怒氣,更是不敢說什麼。
這信件上的筆跡就如同小孩子一般潦草,說了一件事。被捆綁過來的這些人,都是先前爲萬茵彤運送流江土冒充的木炭的人,萬茵彤在使喚過他們後,還想殺人滅口來着。
似乎知道她不清楚流江土是什麼,信上還貼心地解釋了一回。並且告訴她,萬茵彤運送了四千萬近的流江土,打算到時候將兩者進行掉包。
單溫柔冷冷地看着地上這些男人,說道:“將他們帶下去,好好刑訊,把所有的事情都給我從他們嘴裡掏出來。”
這些男人幫萬茵彤辦事,卻還差點被殺人滅口,一個個深恨萬茵彤,不需要刑訊,就已經將事情吐露得差不多了。
單溫柔看着那些供詞,心中憤怒到了極點。她原本還當萬茵彤是個好的,誰知道對方卻這般設計她,看這架勢,分明就是要置她於死地。
單溫柔也去了信件上所說的那個存放流江土的地方,盯梢了幾日後,發現看守流江土的人的確是萬家的人。
雖然她不知道這封信件是誰送來的,但信上所言皆是事實,算是幫了她一把。
萬茵彤!
她舌頭上翻滾着這個名字,恨不能啃其骨啖其肉。
她深呼吸一口氣,捏着這些證據,直接去找她娘宜昌公主了。
宜昌公主勃然大怒,“賤人!竟敢用這種惡毒手段陷害她。她這是衝着我來呢!”
宜昌公主當時得了三皇子的好處,於是幫三皇子設計了萬茵彤一把,萬茵彤便想用這種毒辣手段對付她的寶貝女兒。
單溫柔惡狠狠道:“娘,咱們這就去撕破她那張僞善的皮。”
宜昌公主在大怒過後,冷靜了下來,冷冷道:“不急,萬一她根本不承認呢,說自己只是讓人運流江土過來,什麼事都沒做。還是要人贓俱獲的好。”
“我這就進宮找皇兄,讓他派遣幾個人當證人。”
單溫柔不得不承認她娘想得就是周到,咬牙道:“看來還要便宜她幾天。”
……
十月二十七日。
萬茵彤的手下用迷煙迷暈了看守木炭的人,從他們身上搜出了鑰匙,將倉庫打開,準備將帶來的流江土和裡面的木炭掉包。
當他們正要進行掉包工作時,嘩啦啦的,如同潮水一般,將他們圍繞着。
這些人心知不好,見這些人身上都穿着御林軍的服飾,更是明白大勢已去,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
……
萬家。
萬茵彤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臉,問道:“雲霧,你看我的臉有沒有好一點?”
現在萬茵彤的房間裡,已經見不到銅鏡的存在。
雲霧細細地看了看,笑道:“小姐,那些疤痕已經淡了很多。好好按照太醫的醫囑,您肯定很快就恢復了過往國色天香的面容。”
聽到有效果後,萬茵彤心情好轉了許多。
雲霧陪着她逗趣,卻不敢告訴她,她所下令要斬草除根的那些人被人救走的事情,畢竟小姐現在不能動氣。
忽的門口傳來了一陣陣的嘈雜聲,“您在做什麼,永福縣主?”
萬茵彤眉毛擰起,“永福縣主來了嗎?那些丫鬟怎麼如此大驚小怪,這不是讓人看了笑話嗎?”
她在心中默唸道德經,纔沒有動怒。
雖然不知道永福縣主爲何過來,但人都來了,還是找她來着,萬茵彤自然得出面接待。
她拿起放置在熏籠上的紗巾,藉此遮擋住自己的臉。
只是沒等她走出屋子,單溫柔已經來了,身上散發着冰冷的怒火。
萬茵彤揚着笑臉,“溫柔姐姐怎麼來了?”
“別這樣叫我,我覺得噁心!”以前單溫柔對萬茵彤觀感有多好,現在就有多討厭她。她上前一步,粗暴地扯下了萬茵彤臉上的紗巾,“我看你啊,之所以會毀容,就是老天爺的報應吧!”
“老天爺知道你是蛇蠍心腸之人,所以也看不過去了。”
雲霧上前一步,說道:“縣主,您是不是聽了什麼讒言,對我們家小姐有誤解。”
單溫柔明擺着是要興師問罪。
單溫柔聽了這話,反而笑了,“你的那些鬼話連篇,還是對皇帝舅舅解釋吧!好好解釋,你爲何要讓手下用流江土掉包木炭!”
萬茵彤腦袋轟鳴一聲,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件事居然就這樣東窗事發了。
恐慌和憤怒的情緒席捲了上來,她宛若一葉扁舟,在波濤大浪中掙扎着。
忽的,她感覺到自己的臉像是有千萬只蟲子在啃咬一樣,又疼又痛。
她痛苦地彎下腰,“我,我的臉!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