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皺着眉頭說道:“我聽靜慧表姐說,他是道嶽法師的弟子,可以母親又說道嶽法師如今是普光寺的主持……我也挺奇怪,他怎麼會在會昌寺掛單?”她一邊說,一邊看向了袁天罡,雖然房玄齡不清楚這事的底細,但是袁天罡應該會知道的。
果然,袁天罡看了看永寧,問道:“你說的這個辯機小和尚,可是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今日與你過招的,可是就是他?”
“過招?過什麼招?”房玄齡一愣,看了看袁天罡,又看了看永寧,有些不明白他們倆在說什麼。
永寧撇了撇嘴,說道:“他整個人都怪怪的,說話的聲音,看人的眼神……”說着,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光是回想,那種酥麻的感覺就又回來了。
袁天罡皺着眉頭看向永寧,嘆了口氣,有些疑惑地說道:“聽你說的,倒是極像他們索情宗的煉情術……你可有受什麼影響?”他其實還是挺擔心的,但是永寧拒絕元氣探體,倒讓他一時沒了主意。
永寧搖了搖頭,說道:“除了後背發冷,倒也沒什麼……不過,我反擊了他一回,也不知他有沒有什麼……”她突然想到“懾魂取念”被拒時,爲了避免受傷,她意念撤回的時候,順手丟了個反彈型的小魔咒做防護,話說,當時她覺得那辯機確實是想回擊她一下的,但是他眼神迷茫了一下,就沒了下文,她還是回來仔細回想這件事的時候,才發現的……
袁天罡卻挑了挑眉,問道:“反擊?怎麼反擊的?”
“呃——我似乎把他對我的攻擊給反彈了回去……”永寧的眼神有些飄忽,在房玄齡跟前討論這些東西,她實在覺得壓力很大呀!
房玄齡的臉色非常之陰沉,比在前廳的時候更難看了三分,看着永寧的眼神頗爲不善,心裡着實不滿女兒有這麼些事都瞞着他。不過,他對永寧所謂的反擊,實在不能理解,這些年他對永寧的“關心”絕對屬於無處不在型的,可是他對永寧的“攻擊力”卻一點都沒有了解,這事對他而言,簡直比辯機出現在會昌寺,更讓他難以理解。他乾咳了一聲,用盡可能和藹的聲音問道:“永寧,你什麼時候,跟什麼人,學的功夫?居然都能跟人過招,都能反彈別人的攻擊了?”
永寧有些緊張地看了袁天罡一眼,可是這位新認下的師傅兩眼望天,顯然沒有爲她解圍的意思,更有甚者,這位也正豎直了耳朵等着聽她的答案。她不安地搓了搓手,說道:“那個,爹爹,那年我生病的時候跟你說過的,有些東西,有些東西……”當着袁天罡的面,她怎麼都不願意把“生來就會”這幾個字說出來。
房玄齡的眉頭依舊皺得死緊,接着問道:“你都會些什麼?”
“這個……”永寧有些不太確定房玄齡的接受能力,而且旁邊還有一個袁天罡,更讓她覺得爲難,拿不定主意,這會兒能“顯擺”什麼……
袁天罡眯着眼看了看永寧,將手邊的茶湯一飲而盡,茶杯放到了永寧跟前,說道:“可有本事再變碗茶出來?”
“這怎麼可能?!”沒等永寧說話,房玄齡已經先說了這麼一句,在他心裡,他家閨女也不過是會點拳腳功夫,再高明點,也不過飛檐走壁,哪至於袁天罡說的這麼神話,這麼傳說,這麼不可思議……
永寧低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茶杯,又細細打量了一番房玄齡與袁天罡的臉色,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然後手上做了個手勢,嘴裡低聲唸叨了句別人聽不懂的咒語,然後就見不光袁天罡遞過來的那隻茶杯熱騰騰地冒起了熱氣,更讓房玄齡目瞪口呆的是——他親眼看見另外有隻茶杯憑空出現,而且同樣冒着熱氣!
袁天罡本就站在永寧身邊沒動,等那杯茶一出現,他雖也驚訝,但卻不動聲色地端起茶杯就往嘴邊送。永寧也不理袁天罡,徑自端起她變出來的另一杯,送到了房玄齡跟前。
房玄齡有些木然地接過了永寧遞過來的杯子,然後低着頭很認真地觀察,這杯子確實跟他書房用的是一套的,可是——他轉頭看像放置茶具的角落,只看擺放的位置,都不用查數,他都知道自己手上端着的這個是多出來的……他輕抿了一口茶,跟盧夫人親手泡的是一個味道!這,這能是幻術嗎?!
西市常有幻術表演,也有這種憑空取物的,房玄齡也在應酬間看過幾次,雖然一開始的時候他有想過永寧變東西的手法用的是幻術,可是等這杯茶到了他手裡,嘗過了味道,他突然不能肯定這是不是幻術了……
袁天罡心裡的驚訝比房玄齡只多不少。他修行多年,雖然道行在大多數修士眼裡都低得可憐,可他好歹是見過世面的,但是對於永寧這樣的施法手段,他卻是從來沒見過的。尤其是永寧施法時的法力波動,更是讓他覺得陌生。一時之間,他看向永寧的目光不由得灼熱了起來,可是一想到他剛纔強認了永寧做徒弟,又不由得擔心……“那個,小娘子,拜師之事,還是容後再議吧……老道,怕是沒那個能耐做你師傅的……”說着,他苦笑了起來。
永寧一愣,隨即明白袁天罡是在擔心她的“授業恩師”,怕落個搶人徒弟的名聲,估計他更怕被她所謂的“師傅”記恨……她抿嘴一笑,說道:“我既認了您做師傅,您只管應下便是,其他的,沒什麼好擔心的……”她意定神閒地給袁天罡吃定心丸。
袁天罡聽了她的話,臉色果然好看了些,坐了回去轉動着手裡的杯子,小心翼翼地說道:“你這法術,與老道常見的,似有不同……”
永寧點了點頭,說道:“我這功法,只有有天賦的人才能修習,與資質好壞無關,不像東……嗯,不像大多數功法那樣,誰都可以修煉,只是資質所限,成就高低不一……”她差點說漏了嘴,暗暗吐了吐舌頭,提醒自己話出口前先在腦子裡過一遍再說。
“天賦?!”袁天罡與房玄齡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這兩個字,然後互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了些別的意思來。
永寧最討厭這種被隱瞞的感覺,抿着嘴坐在那裡看了看兩人,問道:“父親大人和師傅,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這個……”房玄齡看向袁天罡,其實他一直覺得袁天罡當年講的那些事,純屬怪力亂神之說,不足爲信,但今天永寧露了這一手後,又點出了“天賦”這個問題,他突然對當年的那些話,有些相信了……但即便他相信了,卻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跟永寧開口,於是,他用眼神將這個問題丟給了袁天罡。
袁天罡也很苦惱。他一直知道永寧必定是個與衆不同的,但卻沒想到她居然已經與衆不同到了這種程度。他此時都有些懷疑,永寧是不是帶着投胎前的記憶了,如果永寧真的還記得前生的事……袁天罡再度苦笑,他有些不確定,如果永寧還記得前生的事,那她會怎麼對付他這個害她投胎轉世的人……
“怎麼?很難講嗎?”永寧挑着眉問,從房玄齡和袁天罡的神情看來,似乎問題很嚴重呀!
袁天罡躲避着永寧的眼神,乾咳了一聲,說道:“這個事,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那個,乖徒兒,爲師最近爲你卜了一卦,你近來命犯小人,而且桃花債纏身,要多加小心應對,記住爲師的話,爲師那乾元觀,便是你的退步之地……”
永寧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命犯小人,不用說她也知道,靜慧不就在客院住着嗎?可是這桃花債……自打她來了大唐,十二年下來,算得上桃花的也就是晉王李治了吧?可是如果他被用“債”來形容了的話,難道說,他真是朵爛桃花?!她不解地看向了房玄齡,就見她家父親大人正坐在那裡瞪着袁天罡運氣,於是一肚子疑問都被她嚥了下去,還是回頭親自去趟乾元觀讓新上任的師傅大人爲她解惑好了……
“老夫是絕對不會讓就寧出家的!”房玄齡稱得上惡狠狠地衝着袁天罡撂下了這句狠話。
袁天罡卻微笑搖頭,一副後知五百年的架式,說道:“老道的卦相是絕對不會出錯的,永寧既與我有師徒的緣分,便少不得要入我道門轉一圈的……”
“那個,師傅呀,你究竟都算出了些什麼呀?”永寧不喜歡東方式占卜,就在於這些東方占卜師總說些模楞兩可的話,而在西方那些專職搞預言的人,總是能把事情說得很具體,雖然再具體也大多不能改變那些結果,但是至少讓人心裡有底呀……她實在憎恨東方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不得不說,永寧這些年對東方人的思維摸得還是挺透的,袁天罡果然端着高人的架子,多一個字都不肯再說,甚至於……沒等她再接着追問,便被房玄齡和袁天罡聯手趕出了書房。
可惜房玄齡和袁天罡對永寧的本事還是小瞧了,人家姑娘臨出門前,非常不客氣地扔了一打竊聽咒在書房,然後才迤迤然地回了自己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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