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遺直這會兒已經急得汗都冒不出來了,臉色難看的讓人不安的同時,就連說話時嘴脣都輕微地哆嗦着:“昨晚飯後,父親還一切都好,後來在書房考校了我一番,又說起了儼兒入國子監的事,那時候都還一點病兆都沒有出現,可是等到我們說完之後,我正要送父親回房,父親就突然倒在了書房門口……一連請了幾個大夫,還有宮中的御醫,都束手無策,我當時就想起娘娘當日交給我的那瓶藥,可是起先也並不敢用,直到孫神醫也來診看之後,說是,說是……我才按娘娘的用法讓父親服用,父親倒似是穩定了下來,可是孫神醫卻說,症狀雖有緩解,卻並未根除,所以……”
永寧悄悄地鬆了口氣,既然如今症狀有所緩解,那麼不管是病,還是毒,應該都還有救。她也不再跟房遺直說話,只急步進了房玄齡的臥室。孫思邈正在替房玄齡行鍼,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卻並沒有急着與李治見禮,而是等手上的活兒忙完了,才捋了捋袖子,拜見李治。
李治對孫思邈素來優容,自不肯讓他真拜下去,以手相扶,與不與他客套,直接問道:“房相如今病勢如何?還請孫神醫不要隱瞞,直言相告……若是缺什麼藥材器物,也儘可從宮中支取”
這天下的好藥、稀罕藥準備的最齊全的地方,怕也就是皇宮裡了,李治的話倒還真讓孫思邈緊皺的眉頭展開了些許,只是他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房相這……病,孫某實在是無能爲力,如今所爲,也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或許,淑妃娘娘有辦法?”說着,他看向了永寧,他是知道永寧自有一套不同的辦法治病、救命的,甚至他還旁觀過一回,心裡隱約有些小興奮,他對永寧用的方法其實真的很好奇,甚至多次想與永寧討論其中的理論,只是一直逮不着合適的機會。
永寧早站在旁邊等得不耐煩了,一聽孫思邈這話,立刻看了李治一眼,然後便走到房玄齡身邊,挨着他坐在了榻上。此刻的房玄齡臉色蒼白不說,額頭中間竟詭異地泛起一道兩指寬的綠色印記,嘴脣也紅豔的嚇人,也難怪孫思邈方纔話裡的那個“病”字說得那麼艱難,這明顯就不像是什麼病能出的症狀嘛
永寧回頭看了房遺直一眼,然後對李治說道:“大哥還是是陪着陛下去前廳坐坐吧吧,這裡畢竟是病室,陛下不宜久留……”
房遺直一拍額頭,有些懊惱自己反應遲鈍,房玄齡這明顯不是一般的病,萬一要是會傳染啥的,讓李治在房家再出點啥事,那房家可怎麼擔待的起?他連忙順着永寧的話,將有些不情願的李治給請了出去。
“母親……”永寧一見房遺直把李治請走了,便立刻對盧夫人說道:“您也帶着下人們都出去吧,這裡留下孫師伯幫我就好了……”
盧夫人本不肯應,倒是杜氏低聲勸了她幾句,她纔不情不願地帶着下人都出了臥室,卻也沒走遠,就在屋外呆着,時不時地還走到門口去聽裡面的動靜。杜氏拜託了剛趕到的高陽公主招呼去了前廳的李治,然後便安心地陪在盧夫人身邊,巧言安慰。
永寧等其他人都出去之後,立刻掏出了魔仗,幾個魔咒扔出去,保證這間屋子裡不管是聲音、還是別的什麼,都不會被外面的人看見、聽見之後,纔回身一連串的檢測魔法打在了房玄齡的身上。
孫思邈是見過永寧用魔法、魔藥救人的,所以並不覺得奇怪,只是心裡不免感嘆,這樣的救人方法,居然不是人人能用的,萬分可惜……等他發現永寧在一串動作之後,便沒了動靜,只臉色難看地站在那裡看着房玄齡不說話時,心立刻提了上來,問道:“怎麼了?可是房相這病……”
“有活物”永寧只覺得胸口堵得慌,緊皺着眉頭,說道:“父親身體裡面有一個活物,不停地遊走在血管之中,一邊吸血,一邊慢慢地釋放着有毒物質……”
“難道是苗疆的毒蠱?”孫思邈一驚,隨即根據永寧的描述拋出了一個最近似的答案。
永寧一愣,她也不是沒聽說過這所謂的“蠱”,只是她一直都以爲那是小說和影視作品杜撰出來的,從未當真過。但是此刻這東西從孫思邈的口中說了出來,那自然是不容她再懷疑它存在的真實性了。她緊抿着脣,看着躺在那裡無知無覺的房玄齡,思索起來對付這所謂“蠱”的辦法。
“你打算怎麼做?”孫思邈見永寧並沒有接話,低頭想了想,便把他聽說過的關於蠱的事說了出來:“我曾聽人說過,這蠱都是有主人的,它的行爲都是在主人的操縱下進行的,若想根治,怕是還要從這給房相下蠱之人着手吧?”
永寧對蠱這種東西是一點頭緒也沒有,自然也就找不出對症的魔法或魔藥來救房玄齡,孫思邈的話倒是給了她一個很好的思路。她彎腰用魔杖從房玄齡的掌心,取了一滴已經隱隱綴上綠意的血懸在空中,對孫思邈說道:“我現在就設法去找那下蠱之人,還請師伯在此處看護,在我回來之前,不要讓人進來……”
孫思邈自然明白永寧的意思,捋着須點了點頭,任她自去。
永寧用房玄齡的那滴血爲引,施了一個追蹤魔法,效果雖然必定不及直接用那隻蠱來的好,但是她覺得只憑那隻蠱這會兒的活躍程度,這滴血應該也足夠帶她找到那下蠱之人了。
永寧順着魔法指示的方向幻影移形追了出去,不過三兩息的工夫,就有些轉向,不知道自己是跟到了哪裡。不過她一個巫師,倒也不用在乎這個,反正找到了下蠱的人,直接逮住,“問”出來解蠱的方法之後,再直接幻影移形回房府就是了。
不大會兒的工夫,永寧便跟到了一處不打眼的小院。雖然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永寧卻看得出這個地方應該是平民的聚集區,一切都太過平和、普通,隱身觀察了一會兒之後,她才進了那院子。院子的門只是虛掩着,永寧又隱着身,輕輕地進去,倒似是被風颳開的似的。
院子裡也很普通,就像正常人家一樣佈局擺設,院子中央的空地上還晾着幾件還在滴着水的衣服。永寧跟着魔法的氣息往後院走去,一路上並沒有遇見人,可是走到魔法氣息消失的地方,卻有些驚愕地發現那裡只有一口井
雖然有些猶豫,但是一想到房玄齡還躺在那裡等着她救命,永寧一咬牙,給自己加了幾個防護類的口語,便從井口跳了下去。她跳下去的同時,自然也不忘用魔法讓自己儘可能的漂浮着往下墜,一來可以看清楚井壁上有沒有什麼機關之類的東西,另一個也能避免受傷。
井壁很正常,永寧的探測魔法卻在水面下的位置發現了一個向上的隧道入口,她自然明白這是找對地方了,於是直接朝着入口的方向幻影移形過去。
這隧道建的年頭應該不早,土石結構的牆壁上隱隱有些滲水,隧道口的位置很黑,但是往前走不遠,一拐彎便能看見光亮,永寧順着光亮走過去沒多遠,便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只是嘰裡咕嚕的聽不懂說的是什麼。永寧這回算是徹底放心了,這回大概是真沒找錯地方,那些嘰裡咕嚕的話大概就是苗語了吧?
永寧悄悄地潛了過去,發現隧道的盡頭是一個圓形的類似房間的空間,本來應該挺寬敞,但是裡面擺放了太多詭異的東西,倒是顯得有些擁擠了。這房間裡有三個人,一個滿臉黑暗色斑的老女人,和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兩個年輕人身上穿着的倒是唐人的服侍,但是那老女人卻一身黑色繡滿了色彩豔麗的花紋的民族服裝,從衣着到打扮都很符合永寧腦子裡對苗人的想像。
既然認爲找對了地方,永寧也不願意再耽誤時間,反正她就是再站上一個時辰,也一樣聽不懂他們那些嘰裡咕嚕的話說的是什麼意思,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動作作迅速地扔出了好幾個“昏昏倒地”。雖然多年不用這樣的戰鬥型魔法了,但是倒也沒生疏到會瞄不準人的地步,更何況她爲了保證準確率,還多扔出去了好幾個。
永寧本來是想直接攝魂取念來着,可是簡化版的恐怕未必就能弄清楚怎麼解蠱,而正式版的又怕會對這些普通人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受到當年簽訂的那份契約的制裁……考慮了一分鐘後,永寧皺着眉頭將一杯加了半滴半成品吐真劑後稀釋又稀釋的清水,灌進了那個年輕男人的嘴裡——她怎麼看,這三個人中間,也就是這個年輕男人的生命力最旺盛,應該是能承受住這半成品吐真劑的副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