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師兄同時一愣,心中第一個反應便是:不可能!葉非怎會變成那副模樣!他們不僅知曉他的長相,更熟悉他的氣意,前者可以畫皮或秘法改變,可後者...即便自廢修爲也無以改變。
但空穴不來風、事出必有因的道理,三位師兄也再明白不過,蘇景的說法絕不會是平白捏造的。
“還有...”蘇景深吸了一口氣:“那個老太監來了,損煞僧攔不住。”
話剛說完,北方陰風鼓盪,六個損煞僧中的兩個趕來了,生怕靈訊說不清楚,兩個和尚親自趕來,老太監並未施法飛縱,是以走得不快,二僧後發先至,搶在老太監之前來到離山腳下,將三十里外發生的事情又向蘇景等人低聲呈報一遍。
說到一半的時候,金蜓靈訊再至,另外那四僧傳來消息:葉非走了。
陰老就跟在蘇景身後,前面幾人的交談他聽得清清楚楚,低聲對蘇景道:“主上安心作喜事,我去迎那老太監。”
就在他說話同時,男儐相之一戚東來也皺眉開口,一改往日嬉笑輕鬆的神奇,聲音裡滿滿關切:“這個老太...老人家當真說自己名喚秦吹?”
聽得戚東來語氣有異,蘇景轉回頭:“不錯,你知道此人?”
不等戚東來回答,滑頭小鬼爲首,那幾位鬼王就同聲冷笑:“來了。”
人羣北方老人的身影顯現,面若銀盆、無須無眉,與六耳殺獼極爲相似的,他臉上也盡是迷惘神色,似是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但越想着人羣靠近,他眼中的喜色就越濃!滑頭小鬼陰聲一笑,心咒轉動做隱遁之術,這一仗他不想光明正大的打了。隱匿身形,若對方不惹事則罷,如果膽敢搗亂便結結實實地給他嘗一嘗滑頭鬼一脈世代傳承的絕技!
滑頭鬼遁身,陰老舉步迎向老太監,朗聲道:“老人家請止步。”
摘裘、錦綸等四王彼此對望一眼,各自帶領麾下精銳猛鬼,自人羣中又散開去。自四個方向對老太監佈下合圍之勢。
對陰老警告,老太監無動於衷,渾濁雙眼轉動,目光掃過前方人羣,不知他找到了什麼,眼中精光陡然綻放。目中盡是狂熱,口中爆發一聲刺耳驚呼,猛提速向着人羣衝來!
一羣精修之人虎視眈眈,豈容這老漢妄爲,蘇景麾下四大鬼王同聲怒叱:“留下!”早就醞釀在手的法器、法術狠狠辣擊出......沒用,無論劍印符撰還是水火雷電,攻到老漢所在七丈範圍時頓時失去了威力。器落地術歸風,再沒辦法傷人。
陰老冷哼,身形躍起快如光電撲殺老漢,天蜈大妖最兇猛的殺法便是身法!
何爲撲殺?先縱躍半空,在從空中俯衝而下,如雄鷹搏兔、一擊致命。可陰老撲了、卻未殺......人在半空,正向撲下時突然覺得身後怪力涌來,彷彿一隻看不見的大手自下而上。順着自己本就向高出縱躍的勢子,狠狠推了一把。
抗無可抗、擋無可擋,陰老怪叫聲中直直向着九霄雲上衝去,一時間落不下來了。這番情形落在旁人眼中:老太監衝來,蜈蚣陰老縱起、然後他就直接竄道天上去了,不像是應敵倒更像逃竄。
無聲亦無像,滑頭小鬼出手。隱形、偷襲、穿空擊殺!這是他新近修成的神通,與蘇景的金烏萬巢頗有相似之處,穿空距離遠遜、發動一次這法術須得調養三天,但勝在更隱秘無聲。真正隱殺詭法。動擊於全力,旋即小鬼耳中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殺法反饋回來的感覺很好,自己的力量正中......中了一片海?
大浪滔天、怒海涌動,在離山腳下穿空、偷襲強敵的滑頭王,穿出虛空後竟來到了汪洋大海中,離山不在了,老太監更不見蹤跡,滑頭王瞪大眼睛,目中盡是驚疑。
離山前,衆人驚詫。蜈蚣身術與小鬼隱殺都算得精彩本領,但對上了老漢,他們的手段連‘清風拂面’都算不上!當真不曉得蘇景究竟犯了哪門子煞星,大喜之日古怪不斷,迷迷糊糊的六耳殺獼倒下不久,莫名其妙的老太監現身。
蘇景再次亮劍,仍是那柄丈一君王,沒什麼可說的,誰不讓他結婚他就和誰拼命。
丈一吟嘯,三尸手中殷天子也做齊鳴,劍上威力堪堪發動,犀利氣意直指老漢!
就在此刻身帶重傷、平常走路都要粗重喘息的魔崽子戚東來,不知哪裡冒出來一股邪勁,突然跳出來、幾乎是合身撲到蘇景與三尸面前,以自己的身軀擋於諸劍鋒銳前,疾聲叫:“萬萬不可!”
被同伴擋在面前,神劍如何能再發動,而老太監的身法如風如煙,蘇景這邊剎那耽擱他已經搶到一對新人身前三丈境地。蘇景的修持如何?什麼樣的敵人他不曾見過?可當老漢近身時,他真就覺得衝過來的絕非一個人,而是——萬重山、萬里海、千萬生機,奔襲來的是一片能將自己輕易碾碎的浩蕩天地!
蘇景又急又氣,空有神劍在手卻無法發動,要推開戚東來易如反掌,可時間...哪有時間!如狂如癲的老太監衝到了近前、身勢陡變,縮肩、壓頸、躬身、沉腰,猛墜......跪。
一對新人面前,老太監竟跪了下來。
這等景色,可比着老太監活撕了蘇景更惹人驚詫,人羣中轟一聲,驚呼綻開。旋即疾風道道,實力未損的陰司判官、差官這時才反應過來,急追上前護衛阿骨王和王駕身邊的幾位高品判官。
對判官擁上,老漢根本都不去看一眼,屈膝跪地,吊起嗓子長長呼喝:“老奴秦吹,拜見我主、侍奉我主,主上千秋萬載,乾坤永固。”語氣虔誠、動作更是畢恭畢敬,仔仔細細地、咚咚咚一個頭一個頭地叩首。
剛還攔住蘇景的戚東來,此刻又氣急敗壞怪叫,轉回身與老太監相對叩首:“萬萬不可啊,這天下誰能受您老叩拜......”老太監理都不理,戚東來的面色自惶急變作淒厲,轉回頭對身後衆人厲喝:“哪個敢受這位前輩大禮,即爲我天魔宗生死仇敵,騷人做永世追殺、不死不休!”
蘇景大概明白了,這個老太監當是天魔宗的要緊前輩,被戚東來認出了身份,這纔會阻擋蘇景動劍在前,見老前輩神志不清亂認主叩頭騷人發狠在後。
蘇景能想通的事情,身邊衆人也都能明白,哪會有人無聊到美滋滋受老人叩拜,何況還是朋友家的長輩。當即人羣分散開來,或向左或向右,讓開老人叩拜方向,不受他的大禮。蘇景也不例外,拉着不聽向一旁閃身。卻不料,隨一對新人如何躲避,老太監方向也跟着調整,始終對住蘇景認真叩首。
當真看出戚東來着急了,跪在老太監面前,磕頭同時一個勁地相勸:“您老快快起身,使不得,他們也沒人受得起......”
“騷族娃娃,莫擋我覲拜。”老太監開口了,旋即戚東來只覺怪力加身,身不由己閃開去一旁。
中間再無人阻隔,蘇景直面老漢,躲不開地被對方追着施禮,沒別的辦法了,蘇景放開新娘子,雙膝一彎也向老太監跪了下去,既然躲不開便還給他,對方怎麼磕頭蘇景怎麼換。
還禮全無猶豫,不過蘇景心裡的彆扭勁就別提了,大喜之日,對拜...和一個莫名其妙的老太監。
紅蓋頭下,不聽卻在笑,沒心沒肺呵。覺得古怪、更覺得有趣,這就是自己的風光大嫁麼?混混亂亂,但也真是好笑,我的夫君和老太監對拜去了。
可不曾想到的,老太監又開口:“離山陽火傳人蘇景莫擋我覲拜。”跟戚東來一模一樣的下場,蘇景也被怪力加身,挪去了一旁。蘇景未生抵抗念頭,只是愕然:“不是我啊?”
“是我啊?”紅蓋頭下,不聽的淺淺低呼傳出,再不會有有錯了,沒了那些‘閒雜人等’的擾亂視聽,老太監施禮所向正是新娘子不聽。
老太監再起長聲:“老奴秦吹拜見帝姬,侍奉殿下萬世不改。”
皇帝女兒,最近幾千年才被喚作‘公主’,古時皇朝中,公主被喚作‘帝姬’或‘王姬’,老太監用的是古稱。
不聽沒辦法不驚詫,夫君稀裡糊塗被六耳奉爲長輩,此刻自己又稀裡糊塗的做了公主?
不聽可不會像蘇景那樣和老太監對拜,眨眨眼睛:“老人家快快請起。”
果然,試探中的一句淺淺吩咐,老太監如奉生天諭,口中高聲應是,又再幾聲恭祝之辭、敬奉之言後站起身來。
蘇景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驚還是該笑,轉頭望向戚東來:“他到底是誰?”與損煞僧兵不同的,他和戚東來一被挪走,加持於身的怪力便告消失,行動說話隨心所欲。
戚東來神情複雜到混亂,口中夢囈似的說出幾個字,吐字本就含混,偏巧老太監在拜過‘帝姬’之後又向蘇景跑來拜見‘帝婿’,蘇景沒能聽清魔崽子口中言說,暫時也顧不上多問了,學着不聽的辦法:“老人家切勿多禮,快快請起。”
今天還是三更,跨年度還賬中,正在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