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話:
回答一個讓我的讀者們一直掛懷的小問題,不涉及劇透——
白皮多瘤瓜是什麼?是我基於現實中的植物臆造出來的古怪果實啦,不過參照物幾乎與臆想的造物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果皮從金黃色改成了白色,現實中這種果實叫做金鈴子,又叫癩葡萄,去淘寶上查只能找到種子,但有圖片,裡面的果肉確實是鮮血淋漓的哦,甜味也很古怪,是我小時候偶爾吃到的,始終難以忘懷。
ps:流銀魔像源自於fz中的幸運e主僕組中的肯主任和終結者中的液體機器人,這個對啦,長出爪子是金剛狼無誤,至於射出弩箭——那是全職獵人中幻影旅團的富蘭克林。
正文:
繚亂之年,九月,於龍火列島——側島。
致銀冠密林之王,可敬的英格威:
前略……
就在昨天,我最親愛的父親,龍火列島進入了最爲酷熱與狂暴的月份。在我給您寫信的時候,我不得不旋轉長窗的百葉葉片,讓它們傾斜到不能再傾斜爲止,只留下細小的空隙,而不是如之前那樣將所有的門窗打開——海風依然迅烈,但它被赤日燒灼着,就像是那些在熔岩上浮動的空氣,當它撲到你的身前時,就像是一團無色的火焰直衝入你的喉嚨——海水也變得溫暖,或更正確地說,有點燥熱,水面上蒸騰着令人窒息的霧氣,而我必須潛入到二十尺以下的地方纔能覺得陰涼,不過這兒的人說,這個溫度正適合珊瑚生長,現在正是造珊瑚礁的好時機。
他們會用沙子混合着火山灰,在加上樹膠來塑造珊瑚礁的基座。那些基座幾乎都是灰白色的,最初的時候基座只會被造成方形或是圓形,但現在他們會把它們塑造成各種動物與植物的形狀。其中也有一些人物塑像,父親。我在其中找到了一座據說根據您的形象捏造而成的塑像基座,約有您的三倍那麼高,上面已經生滿灌木林似的海柏,海柏是淡紫紅色的,但“您”的長袍尾部有着那麼一小團乳白色帶金點的氣泡珊瑚,雖然只有我的懷抱那麼小,但裡面已經藏了好幾條色彩絢麗的小魚和一蓬蓬的幼蝦,而您的腳下則躲藏着一隻棕褐色的烏賊。被我驚動後它噴出了很大一股黑煙它應該慶幸我並不需要靠着大海存活,不然的話它可能會被捉去,烏賊是染料與墨水的主要用材,烤制後味道也很不錯——那尊塑像可以說沒有和您相像的地方,卻是那樣的生機勃勃,可惜的是您沒有辦法親眼看見。
在更深處,我還找到了一些渠貝,這種貝殼似乎只有龍火列島才能看見,這裡的奴隸們能夠從它們用來連接兩扇扇殼之間的肌腱中抽出比蠶絲更粗一些的絲來,這種絲會像黃金那樣閃閃發亮。又像空氣那樣輕,比鐵或是鋼的絲更堅韌,只有秘銀可以與之相媲美。領主與領主之子會在正式的場合披覆着由它們製成的寬鬆長袍,達達,也就是克瑞瑪爾的宦官,將之稱爲一種傳統,現在他就在忙碌於催促奴隸們趕製克瑞瑪爾的衣服——這些都是奴隸們中的“巧手”來完成的,從活渠貝上割取肌腱的工作令人難以想象的艱難,他們經常雙手鮮血淋漓,因爲抽出的絲必須足夠長才能紡成線,所以他們必須割下儘可能長的肌腱。
但這些奴隸還能算得上是幸運的。因爲他們可以懷抱着冰涼的渠貝,在海水中幹活兒(因爲乾燥與高溫都會導致渠貝死亡)。而另一些奴隸,也就是他們稱之爲“牛馬”的。即便是在這種能夠讓血液也沸騰起來的酷暑氣候裡,他們仍然需要不眠不休的幹活,每一刻都有奴隸死去,克瑞瑪爾有試圖改變這個狀況,但他很快發現,被勒令停止勞作的奴隸會如同沒有理智的生物那樣相互撕咬,從而造成更大的傷亡。
沮喪不可避免,但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克瑞瑪爾從來到側島後就在着手準備緩解或是治療那種“菸草”以及秘藥對人類造成的不利影響……他終日忙碌,就連和我們一起用餐的機會都少了,現在他接觸最多的人是那羣侏儒,還有宦官。
(之後是一點被刮除的痕跡,看得出凱瑞本在這裡做了修改)
我不知道我該如何跟您說,因爲克瑞瑪爾的行爲完全是出自於他真誠純淨的本心,而非其他不可告人或是邪惡的目的——克瑞瑪爾從不會對我隱瞞些什麼,所以我很清楚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父親,如果站在那兒的不是克瑞瑪爾,而是一個紅袍術士或是灰袍的死靈法師,我不會對他的行爲感到驚訝的,褻瀆與玩弄生命本就是他們的職責與嗜好。
但那是克瑞瑪爾,永遠也不會習慣看着一個無辜的生命悄然逝去的克瑞瑪爾,即便是他的敵人,他也從未折磨他們,譏笑他們,他對生命充滿了尊重與愛,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共識,但在這裡,他表現出來的另一面卻讓我感到恐懼——不,親愛的父親,我的指導者,我不是在畏懼克瑞瑪爾,而是在畏懼那些侏儒,比起光明,他們更樂於傾向黑暗,更不憚於從事任何一件邪惡的事情,但他們確實有着普通施法者們無法企及的知識與經驗,他們能夠用血肉造魔像,也能夠用靈魂鑄造武器,他們掌握的智慧之石可以讓如安東尼奧或是阿爾瓦這樣的強大的法師爲之心迷神醉。
我所恐懼的就是他們會讓克瑞瑪爾沉溺到他們製造的陷阱中去,我甚至無法隔離他們,因爲他們正在爲克瑞瑪爾效力,爲我們共同的朋友伯德溫製造一具比原有的臂膀更爲靈巧與堅固的新肢體,我不知道是否該讓他們停止,但我也希望伯德溫能夠重新獲得他的手臂,他是一個戰士,王女所愛的人,他終將是要回到高地諾曼。回到雷霆堡的,更有甚者,他可能會站在一個更爲崇高的位置上。
或許我應該再等上一些時候……
至於隊伍中的其他人。伯德溫恢復的很好,除了那條無法長出來的手臂。只是漫長而繁瑣的檢查與測試讓他有點焦躁,但王女李奧娜一直陪伴在他身邊,還有他的士兵與騎士們——被狄倫.唐克雷與諾曼新王驅逐的士兵以及家眷們都已經到來了——其中沒有五十歲以上的長者,也沒有十歲以下的孩子,就連女性也很少,克瑞瑪爾將他們安置在堡壘周邊,等到他們熟悉了側島的環境與氣候,將會有一部分會分別駐守在側島的三個港口。
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又被襲擊了五次。三次是海盜,兩次是傭兵,幸而有諾曼士兵與蓋文、克瑞瑪爾在,這幾次襲擊都沒能造成傷亡,近兩個月來,他們似乎已經偃旗息鼓了,又或是厭倦了這種試探性的攻擊,或許是明天,又或許是下一週,我們會迎來真正的敵人。
盜賊葛蘭。他可能與克瑞瑪爾達成了什麼協議,從上週起就開始遊蕩於三個港口的酒館與旅店,帶着克瑞瑪爾給他的符文印章。如果不是如此,他可能早就丟了性命,葛蘭是個狡猾而敏捷的盜賊,但作爲魚龍混雜的龍火列島,他很難說是最強的,何況有時他所要面對的不止一個敵人。
最後再來說說弗羅的牧師,梅蜜,克瑞瑪爾承諾給她建造一座弗羅的神殿,神殿已經完工了。克瑞瑪爾和蓋文用珊瑚生長術給她造了一座由九個圓形房間粘結在一起的珊瑚浮島。
她……
凱瑞本突然放下筆,站了起來。他能夠感覺到一股奇異的風正在穿過所有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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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施法者輕柔地說:“我真的有點意外了。沒想到第一個察覺到這個小秘密的竟然會是你,”他隨意一點,燃燒着的火焰瞬間熄滅,玻璃試管中的液體停止了沸騰,他捏住它的上端(毫不介意那種幾乎能夠將普通人的皮膚灼傷的高溫),把它插回到金屬架子上,“我以爲會是凱瑞本。”
“精靈的目光之敏銳在這個位面上無人可及,”盜賊盯着法師重新放回寬袖裡的雙手,努力不讓自己畏怯地後退:“可惜的是他們總會被自己的內心矇蔽着眼睛,或者還有耳朵,他們無法正視黑暗,遑論探究黑暗中的根本。”
“或許是智慧,”巫妖緩慢地說:“是什麼讓你竟敢來與我對峙呢?我想大概就只有愚蠢了。”
“等等!”盜賊高叫道,他向後退了一步,高舉起自己的雙手,將它們展示給巫妖。“我沒有想要忤逆您的意思,大人,我的主人,我只是想要更好地爲您效力!一個凡人的力量是微薄的,但一個公會就不同了!金幣、情報、施法材料以及所有您需要的東西……都會源源不斷地流到您的手裡來,而您根本不用爲此耗費一點精力與時間——您將會有更多精悍而又溫順的工具,諸神在上,侏儒、奴隸根本無法在龍火列島之外的地方行走和做事,而那些騎士與士兵固然忠誠,但他們忠誠的可不是您!”
“唔噢噢噢……”曾經的不死者嘲弄般的感嘆道:“真難想象,我身邊居然會有着這麼一個……讓人喜出望外的傢伙——你以爲我要做什麼?”
“我只希望能夠讓您滿意,我尊敬的主人。”盜賊語氣卑微地說:“但我並不能完全領會您的意願,我只能猜測,”他輕聲說:“基於您之前的行事……伯德溫,還有另一位……大人的需求,還不值得您如此關注……”他偷偷擡起眼睛窺視着施法者的神色,房間裡的光線十分充足,葛蘭本該可以在這種情況下看見施法者的臉,但他只能看到一線白色的下頜,施法者的大半個身體都被陰影籠罩住了,那可能是個魔法造成的陰影,令得凡人的視線無法穿透。
“……我必須要說,”曾經的不死者說:“你的猜測並非毫無根據,親愛的葛蘭,我的小盜賊,你的確很聰明,又擅於觀察。”他動了動,坐了下來,一個隱形僕役給它的法師主人端上了一杯鮮紅色的飲料,然後,在施法者的示意下,葛蘭也得到了一杯——那杯深紅色飲料柔滑粘稠,杯口縈繞着甜膩的香氣,就像是半凝固的血,但葛蘭只輕輕嗅了嗅就知道它只是白皮多瘤瓜的瓜瓤,連着碎冰攪伴成細膩的冰沙,加有檸檬汁和羅勒粉末,嚐起來甜酸冰涼,極其可口。
“而且你幾乎要說動我了。”巫妖輕輕地笑了笑:“一個盜賊公會……多麼可愛的野望,也確實能夠滿足許多人的需求,包括一個施法者。”
“它是屬於您的。”葛蘭急忙說:“就像我也是屬於您的。”
“名義上如此而已,葛蘭,”巫妖捻起一串藍紫色的漿果,把它放在光線下仔細端詳:“不,即便是名義上,我也不可能擁有一個盜賊公會,所以說……葛蘭,你如果不做盜賊,也能成爲一個很好的商人,因爲你正在試圖用最小的成本賺取最大的利潤——你將得到一個盜賊公會,而你幾乎什麼都無需付出。”
而後是一段極其短暫的沉默,或許只有幾個呼吸的時間,但葛蘭覺得自己難以呼吸,他捏緊銀盃,杯身上留下了深刻而扭曲的印記。
“好吧,”巫妖突然拍了拍手,“如你所願,葛蘭,你會有一個公會的。”他將多瘤瓜汁移至脣邊,“只要我們能夠解決一個小問題。”
一時間狂喜佔據了盜賊的思想,他知道這位大人可不像另一位大人那樣軟弱多情,但他還不至於會對葛蘭這樣的小人物出爾反爾,盜賊的耳邊嗡嗡作響,他好不容易纔掌握住了自己的舌頭:“什麼問題?”他問,一邊猜想着或許要簽訂一份契約之類的。
所以當一根銀色的細繩纏繞上他的脖子時,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充滿喜悅的——不等他將這種喜悅轉變成純然的恐懼,那根細繩就在主人的命令下急速地收緊,它是那麼的纖細,又是那麼的堅韌,一霎那間就將葛蘭的脖子完全勒斷——盜賊的腦袋從肩膀上掉了下來。
曾經的不死者面無比表情地看着葛蘭逐漸失去溫度,變得僵硬的軀體,不一會兒,軀體粉碎,變成深紅色的沙子,再然後,如每一次的,小小的,來自於哀悼荒原的風將沙子吹起,它們凝結起來,重新凝結成葛蘭的軀體——而後,是一次痛苦而艱難的呼吸。
葛蘭睜開眼睛,他記得曾看到了自己的脊背,他苦笑起來,這真是一次難得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