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逢生”二字,素蒼藤終究還是止住了腳步,他不禁驀然回首看向光芒四溢最中心的男子,直指着墨丹青不可置信地大喝道:“境轉羅盤一直都在小丫頭身上?你…你不是墨丹青!你是凌硯!”
是的,巫神平生只用過境轉羅盤最高階“逢生”一次,那次便是她被奸人加害求生離開硯山的時候。當“墨丹青”喚出他文鴛名字的時候素蒼藤還詫異不已,依照墨丹青現世的年歲,他並不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直到從他的口中說出“逢生”二字以後,素蒼藤一下子恍然大悟,除了巫神,又有誰能隨意啓動境轉羅盤最高階“逢生”。
“文鴛……想來…也只有你…會這麼…膚淺……”半空中的男子身影忽然一晃,這一瞬間素蒼藤才知道自己上當了,那話音根本就不是從男子身上傳出來的,若不是仔細分辨,他大約此時還察覺不到其實那話音是從他的腳下千嫿那處發出。
只是,就在素蒼藤俯首看向千嫿該躺在的位置時候,那處的倩影卻驀然晃動一下。他心中一驚,瞬時間移動身姿來到千嫿虛影的旁邊,但就是這樣一下的工夫,原本應該呆在這裡的人就憑空消失了。整個神巫一族之中除了震天動地的驚變,彷彿就剩下每個角落都在迴盪的話音:
“好久不見啊文鴛,若不是今日遇見你,我還真是想不起自己與你的種種宿怨。青鳶已經被我送走了,那個地方太渾濁,怕是你已經沒有辦法再借助它的力量修爲,雷澤不復、大澤已空,想要至高無上的神力麼?沒問題。你得想把我找出來!”
……
千嫿不是以前那個莽莽撞撞的小姑娘,她知道世間之事皆是有所爲有所不爲。
直待她脫離了神巫一族的領地範圍,以天爲被地爲席的時候,渾身因爲心口被自己戳了一個窟窿淙淙血流的時候,她還在竊喜素蒼藤實在是不瞭解姐姐對自己的好。她笑素蒼藤太傻,若是千嫵真有能力救助妹妹,自是不會等到千嫿將利器戳進自己的身體這麼兇險的時候纔出現。一個連一點兒人情冷暖都不懂的臭鳥。怎麼會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呢?
剛剛取下發間的墨丹青戳向自己的心口時候。千嫿卻是一時衝動不想素蒼藤得逞。可是,就在她戳進去的簪子尖端觸到瑾瑜外面的時候,她的手不禁輕顫了。她不是畏懼死亡。而是她感覺到自己這樣的行爲可能會給世間帶來毀滅性的災難,那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想。
但是,當她迫使素蒼藤放開自己。隻身飄到扶桑樹的根部時候,因爲視線模糊。不斷有影像在她的眼前閃過。那些情景皆不是她爲神女煙瀾夢或是爲凡女千嫿時候的記憶,憑藉直覺,她覺得那更不可能是巫神凌硯的記憶。所以,她就那麼仿若沒了生氣一般地靜靜“觀看”這些種種。
直至最後。千嫿竟吃驚地看見一片暗無天日的茫茫大海,哪裡就好像常年被黑暗籠罩在其中,到處都是腥臭難聞的。若要只是如此。千嫿便也不覺得奇怪了,因爲現在下界到處都有那種腥臭的味道肆虐。沒有這樣一片遼闊的領域如此,是不能合理地解釋濁氣的來源。
景象流轉到最後,她好像看見那海上有兩隻臂展甚廣的大鳥在半空盤旋。一隻是雷澤的青鳶,另外一隻自己本該叫不出名字的怪鳥卻反而讓她看着比青鳶還覺眼熟。所以,忽來的靈感讓千嫿瞬時間有了對抗素蒼藤的奇招。她雖然不知道自己記起的這些是誰在暗中相助了自己,但是不可否認的,起碼自己有了這樣的幫助,還能保住一條殘軀。
“壞女人!喂!你醒醒!”隱約之間,千嫿好像聽見了泮那稚氣的聲音,她合攏的雙眸未啓,只是沒見蹙了蹙。
泮小胖子扯住慈殞血紅的衣袍下襬,仰面望着這個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高高在上的男子,“妖尊,你不是說千嫿這個笨蛋不會有事的麼?你看看她,這血根本就止不住,別說是她就算是身懷江海,這樣下去也撐不了多久。”
妖尊聞言沒有出聲,看了看身邊的異彩麒麟,心下已然習慣了千嫿會出乎自己的預料似的表情。他揮袖一動,指尖就飛出一朵小巧的青色蓮,蓮生根在千嫿的心口流血傷處,正午的麗日之下,千嫿的臉色變得格外慘白。不消一盞茶的工夫,那朵青蓮已經變成櫻粉,再過半盞茶時候,櫻粉的蓮變成了血紅。
“去把那三個人找來,該是他們幫忙的時候了。”慈殞默嘆一口氣,眉間露出了一瞬即逝的惋惜之色。雙手負於身後,他對着泮小胖子命令似地說着。
小胖子撓撓頭,不知妖尊說的那三個人姓甚名誰。而且在這雲岫谷之中,除了他們三個和千嫿以外,難道還有人能夠有本事大過妖尊,止住千嫿還在外溢的鮮血麼?
“那隻狐狸、狼還有……”終於,慈殞爲千嫿胸口那那處換了一朵更大且青白的蓮,將已經是血紅的小蓮收回袖中,明擺着告訴泮的樣子說了半句。
泮小胖子還在糊塗,一陣輕風拂過千嫿的身上,封結在她胸口的話微微顫了一下,千嫿剛剛恢復一些的臉色也跟着變了一點兒。見到千嫿蹙眉,慈殞不禁暗罵她身邊的人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果然,只是這半句話的工夫,古沁、華子戚和郎牙月就出現在泮小胖子的身後,他們三個齊齊下拜一致面向慈殞。
“你們不該拜我,現在小丫頭纔是此間妖界至尊。”慈殞說完這些話忽然擡頭望向天際各個方向,然後他垂首看向地上的千嫿,宛如是最後一眼的離別,末了他將視線移到華子戚和異彩麒麟的身上輕道,“要變天了,無論如何,天大變之前,得讓小丫頭見到她哥哥,神將煙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