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一林修竹,見兩間茅屋。屋前一女子靜坐,頭罩光環,一副端莊。
那女子象個事似的,赤腳赤膊,正左手託右肘,右手支一個什閉目養神。
地獄王認得不是娥皇,頓時大怒,喝一聲:“汝,何人也?大膽假冒我的夢中愛人與我對情詩,誘我下水,這也罷了,便謀了我的**,害我喪失愛情,何其之毒也!快快還我的男人來,如若不然,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遲早要消滅了你!”
女子睜開眼,一副安詳,說:“我是創始意志的遺留,承着道家維護住自然。你說地夢中愛人可是娥皇嗎?她地位崇高,生性冷傲,不服我管。我只統管太虛裡衆神,被稱做萬神之神,你叫我元始至尊好了。”
地獄王一聽,這女子竟是個比神還神的神,登嚇得不敢發怒,唱了個喏,問:“我與你遠無仇,近無怨,素不相識,爲何無緣無故斷我根本,毀我前程!”元始忽然發怒,斥道:“髒醜的傢伙,速速道來,憑你的蠢笨無能是如何謀得地獄王位的?ZY二騰又是如何從地獄時空消失的?——我等這一天好久了,今日有可能就替創始清理地獄門戶。”
地獄王汗流浹背的跪下了,磕頭如搗蒜,痛哭流涕地求告元始姐姐念他年幼無知,不懂事物且饒他一死,他以後再也不敢了。元始怒罵一聲:“誰是你姐姐!”便喚地獄王近至跟前,以唱大悲咒地方式解脫於他。
在元始至尊的解脫聲中,地獄王先是痛苦,說自己撤底失戀了,哀哀地唱了許多詩,什麼往事低迥風雨疾,新愁黯淡江河下,情海無情波濤洶,風流淹沒紅塵中之類。然後醒悟,表現出一個負責任地大王和英明政治家起碼的素質,明白個人的感情事小,地獄的存亡事大這個很不容易弄明白的道理。他最後聘請元始至尊爲委託人,特向天使國娥皇去說明誤會,還用地獄文學寫了份煌煌十萬言的保證書一併帶去。
自此,地獄王絕了愛的念想,換了打扮,改了名字,回地獄修行。他剃了前面地光頭,留了後面的長髮,開始穿起衣服來,穿上《水滸》裡武松的衣服,後來又弄了把刀,平常掛在腰上,打架時提在手上,騎上地老鼠去那刀長出一大截,就成爲一把大砍刀,非同小可,上面纏滿已被破解的地獄符咒,一旦施展開來,有黑白無常在身後護法,牛頭馬面在前面開路,生死判官在兩邊拔拉着算盤算計,陰風習習,黑霧滾滾,滿天都是幽魂浮動的幻影,正所謂殺氣瀰漫,血光縱橫,一隊隊死神、一蓬蓬瘟疫,一羣羣惡狼和鷹隼跟在身後揀現成——雙腳蹬上麻鞋,改名號陀陀,自稱陀陀王。
但在痛改善良的前非,浪子回頭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暫時並沒有搞到那把傳說中出神入化的地獄魔煉之刀。他還搞文化研究,不過掉轉了研究方向。他研究出地殼內的運動進入極不穩定期, 瑪雅人預言地2012可能要到來了。
就在陀陀王決心再做一回救世主,獨立拯救2012的時候,天使國的愛情女王忽然要爲太虛空某個什麼玩藝舉辦相親大會的消息驚雷一樣傳來,使他兩眼發黑,差點溺死在世界末日的絕望裡。
龍媒依計而行,就有了後來地獄王代表地獄衆鬼煌煌數萬言的絕愛書送遞娥皇宮的玉案上。
地獄王的萬言斷情書裝在一個竹籠裡,是龍媒抗來的。
打開竹製箱子上龍媒的密藏封印,找好幾個仙使小心搬抗而出,緩緩展開,就展出團團熱氣撲面,熱氣裡包裹着濃烈地男子氣息,使娥皇和旁邊幾個仙使心驚不已。
那一大卷長長地來自遙遠地瓷米絲國的帛絹從玉案上一直展到宮殿門口,再鋪排回來,到娥皇腳下,就看見上面密麻麻排滿了來自地獄的充滿張力地核桃大小地文字。
娥皇研究了地獄王的十幾萬言的書,有敘述,有議論,有描寫,有抒情,有論證,有計算,有推理,有結論,有預言,有肯定和否定,有讚揚和貶抑,論述嚴密,抒發優美,字字珠磯,句句閃耀孔子老子荀子墨子亞里士多德德謨克理特蘇格拉底和柏拉圖的光芒,還托勒密似地研究出仙使國是在圍着地獄境旋轉,更弗洛伊德似地斷定情夢是**望深度壓抑的結果。
地獄王在絕愛書中回憶了自己的情感歷程,風雨霹靂,電閃雷鳴,雲翻霧卷,煙氣茫茫,沿着高高低低上下起伏的曲線,情節迥回,在漫漫時光的相思中,在《聊齋》裡孫子楚化鸚鵡的幻想中,在天使國每夜滋生的寒露千滴萬滴未有一滴爲娥皇有所覺,有所感,更無所打動的垂滴中,逐漸信服了一首真正的詩一定得寫給另一個詩人,一樹春天的傷感必定是凋落給李商隱。
你可以訣別一切惟獨不能訣別歷史,歷史恰與此恨綿綿無絕期一樣漫長,所以愈加悲慟。
地獄王忍住悲慟,從生理學的角度論述愛情——其實是以化學反應爲基礎,然後才具有心理學、社會學及詩學意義。
所以,絕望了愛情,並不等於絕望了人生。
所以,你因爲失戀而自殺,類似於在充滿失敗的人生中經歷一次挫折就摒棄生命,實質上,人生的地基並不是建立在世俗狹隘的成功上。
別了,愛情!別了,你!
一番論述之後,地獄王代表地獄衆鬼,包括他自己對娥皇及天使國保證放棄了愛情。
這讓娥皇長長地,大大地舒了口氣。她嘆息地獄王的才華,更竊笑他的愚腐,絕情書而已,何必寫得洋洋灑灑,從語方風格上看,符合早年夢裡那個鬼的說話特徵,再從筆跡上確認,判定爲真。
娥皇心理壓力減輕不少,對仙使們的武功也不怎麼訓督了,直到偶然記起曾往地獄裡派過兩個鬼奸細,往山後的魔洞裡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