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叢林中修築起來的簡易公路幾乎都是用道路旁邊的石塊來進行加固,對地貌本身的損害極小。而在道路兩旁的那些樹冠極大的大樹則是被完整地保留了下來,有些地方甚至還移栽了些粗可合抱的樹木,讓茂密的樹冠厚厚地遮擋住了從高空中的窺伺!
也難怪,天上那麼多衛星或飛機來來去去的搜索,卻始終無法找到那些藏在密林中的道路和營地。
耳機中,秦朗的聲音顯得略有些模糊,在那些林木極其茂密的地方,甚至出現了通訊短暫中斷的現象。但好在一切關鍵的詞語,還算是清晰地落入了荊楚鋒的耳中:“鳳凰港上游十二公里處……大規模人員活動跡象……GPS標註完成……營地緊靠河邊……”
打開了隱藏在越野車儀表板下的GPS,顯示屏明顯的三角形目標地標識赫然在目。圍繞着那個三角形目標地標識,五個紅色的箭頭正緩慢而有執拗地粉腮朝着那個三角形目標地標識前進。
盯着那個順着河道前進的紅色箭頭,荊楚鋒輕輕地嘆息一聲,略微提高了聲音說道:“烏鴉,隔河建立狙擊陣地,別太靠近了,那樣反倒會失去你的距離優勢!”
耳機中傳來的干擾電磁噪聲中,烏鴉的聲音迅速給予了迴應:“異議!通過GPS顯像觀察,隔河建立狙擊陣地,視角狹窄,無法達到遠距離火力支撐效果!”
隔了片刻,烏鴉那冷靜中帶着幾分倔犟的聲音,再次在耳機中響起:“頭兒,你不必擔心我!我沒問題!”
苦笑着搖搖頭,荊楚鋒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巴,專心駕駛着越野車順着林間道路快速行駛着。當GPS上的數據顯示自己離目標地只有五公里直線距離時,荊楚鋒在一株大樹下停下了車,再從車後座下的夾層裡摸出了一支XM8精確射擊型突擊步槍。
感謝那些時時刻刻都要防備着被人搜查的毒販子們,在那些毒販子所使用的汽車、小艇甚至是洗衣機裡,都會有各式各樣極難被人發現的夾層。
就像是這輛本來屬於莫莫的越野車,在車輛底部和後座上的夾層裡,荊楚鋒輕鬆地藏下了一支XM8精確射擊型突擊步槍和兩個一百發彈鼓,甚至還塞進去了一件凱夫拉多用途防彈背心、四枚不同型號的手榴彈和一頂輕便型防禦者頭盔!
穿上凱夫拉多用途防彈背心、用自動粘貼膠布將小巧的GPS粘到了自己的左前臂內側,再將GPS的顯示屏調節到了黑光模式,荊楚鋒輕輕地拉動着槍栓,在聽到那聲熟悉的、子彈上膛時發出的金屬脆響之後,快步朝着目標地小跑起來。
夜幕低垂,就連黯淡的星光也被茂密的叢林植被所遮蔽。尋常人在這樣的光線條件下,幾乎需要靠着摸索才能緩緩前進。
但在荊楚鋒的眼中,一切卻都是在暗黃色光線下一目瞭然的模樣。
那副自動變光式眼鏡是荊楚鋒在出發之前剛剛從裝備庫中取得的,雖說來路不那麼光明正大,但作爲美軍直升機駕駛員的夜間標配用品,自動變光式眼鏡的功效毋庸置疑!
就像是個負重的跑酷運動員一般,荊楚鋒儘量讓自己的行進速度保持在每小時五公里左右,就連呼吸也維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頻率上。
慢慢的,荊楚鋒的身形竟然像是融入了整個山林之中一般,對那些在夜間活動的鳥獸昆蟲都起不到太大的驚擾作用了。
山,也有呼吸!
——這是荊楚鋒在剛剛接受野戰訓練時,那個看上去足有五十歲,但實際年齡卻只有三十三歲的教官說過的話。
起初,荊楚鋒以爲這不過是那個教官的主觀臆測,甚至是在長期高強度的作戰中產生的幻覺。
但在親眼目睹了那個野戰戰術訓練教官是如何靠着最簡單的裝備、最基本的戰術技巧在山林中來去如風卻絲毫不露痕跡時,荊楚鋒開始慢慢的相信那個教官所說的一切了。
每種不同的地形,在每天不同的時間裡,給人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
就像是在清晨時分看着一片鬱鬱蔥蔥的叢林,會讓人覺得生機無限。但在黃昏時面對着同一片叢林,卻能讓人感覺到神秘莫測的壓抑感!
按照那名教官的說法,這就是山在呼吸。用接近科學的話語來形容,那就是每天的每個時刻,大自然都在靜靜地改變着自己的衍生規律。
能夠在最大限度上融入了這種衍生規律之中後,在山林中的活動幾乎能做到全無痕跡。即使是最爲老練的山地部隊的士兵,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判別出是否有人在自己的警戒區域內行動!
勻速的奔跑中,荊楚鋒也沒忘記了仔細觀察腳下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依照麥德林這類非法武裝的習慣,在他們設立營地的周圍,肯定會不惜花費工本的埋上大量的地雷,只留下幾條用於撤離的小路和一條用於大規模出動的大道。
以往的政府軍清剿行動中,有不少企圖包圍非法武裝營地的政府軍,就是在地雷上面吃了大虧!
尤其是在叢林中,尋常的探雷器幾乎毫無用武之地,而步兵自行探雷又有耗時長且效率不高的弊病。再加上非法武裝營地周圍的地雷來自世界各地的軍火黑市,可謂五花八門、花樣翻新。
曾經有過一個非法武裝營地在被政府軍花了血本攻下之後,在營地周邊清掃出了十幾種地雷。這其中有最原始的壓髮式木盒地雷,也有比較先進的鬆髮式跳雷,甚至還有美軍尚未大規模配備的自動尋的式聰明地雷,足夠辦一個小型的地雷品種展示會!
自動變光眼鏡中,猛地閃過的一絲幾乎不會被人察覺的反光,讓處於勻速前進中的荊楚鋒在兩株幾乎堵住了去路的大樹前停下了腳步。
微微側過頭轉換着視線角度,荊楚鋒立刻發現那是一根細小的金屬絲絆發線。其中的一段被系在一株只有拇指粗細的小樹幹上,而另一端卻延伸到了一叢在大樹下茂盛生長的醋栗果灌木叢中。
緩緩地蹲下了身子,荊楚鋒從多用途凱夫拉防彈背心的後側抽出了一把狹長的匕首,側過刀刃慢慢地順着那條細小的金屬絲下方掃了過去。
絆髮式佈雷,這早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就已經被中美兩國的軍人玩出了花樣。其中最令人叫絕的便是中國那位號稱地雷搬家大王的軍中老前輩王顯儒!
在全無光線的陣地前沿,王顯儒只靠着一雙手靈敏的觸摸,便能將那些埋藏與觸發方式都匪夷所思的地雷尋找出來,再換個地方,換一種方式埋下去,讓那些美軍工兵們自食其果。
就像是這種看似簡單的絆發雷,那條顯而易見的金屬線不過是彰顯在所有人面前的誘餌。真正致命的卻是垂掛在金屬線下方的一條或幾條透明而有堅韌的絲線。
只要有人莽撞的企圖剪斷那條金屬線,在金屬線下方繃得緊緊的透明絲線便會飛快地鬆弛下來,從而讓被提拽着的地雷信管在短短零點幾秒內被觸發。
接下來的,便是一顆或幾顆跳躍式地雷騰空而起,在離地一米到一米二左右的高度爆炸!
在近代步兵作戰理論中,一名傷患至少需要三名健康的士兵護送,才能到達相對安全的後方醫療點,等同於四名士兵同時喪失了作戰能力。就遲滯敵軍部隊的行進速度與攻擊效率而言,在戰場上殺傷一名敵軍士兵,比殺死一名敵軍士兵的效果要強數倍乃至數十倍!
基於提高遲滯作用的目的,通常這樣的地雷殺傷力並不會太大,基本上不會造成傷患的當場死亡。但在這種可以用黯無天日的叢林中,一名不具備醫療條件的傷病,唯一的下場就是在短短的幾小時內發生傷口感染潰爛……
然後,便是蜂擁而至的各種昆蟲在傷口上產卵……
最終,大部分的傷患並非死於戰傷,而是死於各種稀奇古怪的寄生蟲感染!
腦中飛速掃過了這些有關於地雷與戰傷方面的資料,荊楚鋒手中的狹長匕首明顯地感覺到了阻滯的力量。
儘量讓自己緩慢地伏下身子,荊楚鋒用戴着防穿刺手套的手指輕輕地撥動着那條透明絲線下的腐殖土的同時,也在儘量讓自己感覺着手指尖傳來的異常感覺。
很快,一顆埋藏得並不深的美軍制式M16A1跳雷赫然出現在荊楚鋒的眼前。
輕輕地摸過了一根細小而又堅韌的樹枝,荊楚鋒小心翼翼地用那根樹枝卡住了蠢蠢欲動的地雷發火裝置卡環上的縫隙,再從多用途防彈背心的護頸部位抽出了一個小巧的C形鉗,牢牢地固定住了地雷的發火卡環。
並沒有去觸動那根依舊掛在金屬絲上的透明絲線,荊楚鋒儘量伏下了身子,伸長了胳膊用手中那把狹長的匕首朝着金屬線那頭的腐殖土中慢慢地探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