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師傅, 手藝可好了,您想要什麼樣式的,他都能做出來!”掌櫃的半彎着身子, 向沈碧曼介紹低頭立在他身後的男人, 又回頭對那男人說:“張師傅, 這是咱們東家, 快給夫人磕頭。”
那男人飛快的擡眼看了一眼沈碧曼, 又低下了頭,縮着身子給她磕了頭:“夫人好。”
沈碧曼笑着點頭,忙叫掌櫃的把他扶起來, 又柔聲安撫他:“不用這樣客氣,在我家做事, 只要你手藝好, 幹活認真, 都不會虧待你的。”這張師傅的身體抖的和篩糠一樣,許是因爲是小老百姓, 沒見過貴人。
張師傅點點頭,依舊縮着脖子低着頭。沈碧曼也不多問,就叫掌櫃的將畫着衣服樣式的本子拿上來,隨便挑了幾個漂亮的樣式,又向掌櫃的問了幾句店裡的情況, 見掌櫃的一一答了, 這才滿意的抱了玩得盡興的墩兒回了將軍府。
綢緞莊內, 掌櫃的吆喝着小廝進進出出的搬着新布料, 後院卻是安靜得連鳥叫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張師傅正在房間裡拿着剪刀裁衣服, 窗戶大開了,窗外的屋檐上站着幾隻嘰嘰喳喳的麻雀。突然有隻腿上綁了小管的信鴿飛來, 熟練的落在了張師傅的窗臺上。
張師傅放下剪刀,又探頭看了看沒有一個人的院子,將那隻信鴿小心捉住往屋裡走去。不多久,信鴿又從院子裡飛出去,那方向,竟然是京城!
有的人註定會幹一番大事,而這樣的大事,也絕不會在一堆雜事中間靜悄悄的淹沒。
正當沈碧曼在疑惑爲何鄭沅在軍中忙碌着不回家的時候,京中卻出了大事!
秋獵時候,太子強搶良家婦女,又與官員勾結試圖謀害皇帝,被當場揭發,皇帝當即就將太子關入了大牢,又下聖旨廢除了太子之位,將與太子交好的大臣都細細盤問,徹查他們是否是與太子勾結。
一個蘿蔔拔起,帶出了一串的泥。
一時間京中各府都是戰戰兢兢,官員們都縮起了腦袋做人,生怕這件事情牽連到自己。往常拍着太子馬屁跟着沾光的人,也紛紛做鳥散,將自己與太子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
大家都看得清楚,皇帝此時震怒,將廢太子先是關了大牢,後又圈禁在府中,連同太子家眷一起,不許任何人進去探望。這太子恐怕是徹底倒臺了!
皇帝被氣的病了一個月,朝中大小事務都由肅親王接手督辦,等到皇帝病好了上朝,連連誇獎肅親王監督朝政有功,事事都處理的妥妥當當的。
皇帝這一說,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時間肅親王府上就賓客盈門了。
鎮國公府倒是很鎮定,依舊我行我素,在這個檔口也不上趕着去肅親王那表忠心,他們家忠的是國家,是君主!
永毅侯本想着是不是也要蒐羅些好東西去拜訪肅親王,畢竟現在京城人人都是看着肅親王的臉色吃飯。沈軒卻不贊同,沈碧瑤嫁的是莊親王,他們何必去靠肅親王的關係。且鎮國公府也是安安靜靜的,並沒有什麼大動靜,看鎮國公府的風向,皇帝面上誇肅親王,內裡喜歡的,也並不一定是肅親王。
雖然現在太子倒了,趙顓被貶去守皇陵,只肅親王在京中風頭正盛,可永毅侯聽了沈軒的話,還是覺得沈家並不用刻意去巴結肅親王,只面上和氣些就行了。
他們家就算往上靠,人家肅親王也不一定會瞧得上,畢竟是趙顓的岳家嘛!
沈碧曼暗暗心驚,沒想到肅親王這麼快就把太子給扳倒了,也不知是給皇帝灌了什麼迷魂湯,現在皇帝很信任他。前幾日鄭沅好不容易從軍中忙完回來,沈碧曼才知道軍中的軍餉出了問題。
本來邊疆的軍餉都朝中戶部撥款,年年都是按時發放,皇帝發過話,就算財政再怎麼緊張,也不能短缺了軍餉。可今年的軍餉,足足遲了三個月!
鄭沅已經上奏給皇帝催軍餉,又寫信給鄭平問情況,這才得知是肅親王說南邊蜀中地區由於半年乾旱,所以收成不好,百姓們吃不上飯,都快餓死了!而邊疆剛剛大勝,又不用打許多仗,軍餉先不發,等稅收上來了,再撥款也不遲,就將戶部準備好的軍餉,連同戶部例行準備賑災的銀子都先撥給蜀中賑災了!
鄭沅得知消息之後,一甩京中的來信,坐在帳中生悶氣。他也不能說肅親王故意剋扣軍餉中飽私囊,因爲肅親王是明明白白說了,想把那銀子拿去賑災了。可是,邊疆連年打仗,好不容易這兩年停歇些,可將士們的家中也個個都指望着那點軍餉養家。之前是打了打勝仗,可是犧牲的將士也是有許多,他們家中的老弱婦孺都等着領那點子撫卹的銀子吃飯呢!
再說了,雖是打了勝仗,可戎人一旦整頓好了內部亂事,肯定還會伺機捲土重來,那時候將士們吃不飽穿不暖,又怎麼指望他們上陣殺敵呢!
幸而這次鄭沅催了又催,軍餉只延遲了三個月就下來了。可是明年呢?肅親王會不會又找什麼藉口,將軍餉先挪用了?
有些事情,是應該可以着手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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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曼突然收了到了永毅侯府的信,信中沈夫人言辭溫婉,表達了永毅侯府對她和墩兒的關心,又說若是有空的話,可多和沈碧瑤通通信,姐妹兩個不要生疏了。
自沈碧曼出京以後,幾年來都不曾和沈碧瑤通過幾封信,只有逢年過節,派家人去京中拜見的時候,讓家人上永毅侯府去說幾句吉祥話,表達一下她這個出嫁的女兒還是很想念家中的父母與兄弟姐妹。
但是,鎮國公府和鄭沅的身份並不一般,尤其這邊上還連着個趙顓,沈碧曼也不敢過分和家中來往,以免引起這幾年脾氣越來越古怪的皇帝對兩家的猜疑。
後來趙顓出京了,又去了皇陵這樣的地方,沈碧曼才與沈碧瑤通了幾封信。
現在沈夫人的意思,是隻叫她們姐妹多多來往嗎?還是是叫鄭沅和趙顓多來往?
沈碧曼把信往首飾匣子裡一扔,抱起墩兒就往院子裡玩去了。
做姑娘的時候,沈夫人經常叫她抄女誡,嫁人之前還對她說要遵循三從四德。她一個婦道人家,自然是隻管相夫教子的,至於沈碧瑤那裡,她也只能去個信,送些吃的穿的玩的而已。
至於鄭沅和趙顓的關係好不好,那都是男人的事情,不好她也不說什麼,好麼也是夫君的決定了。
沈碧曼只求家中能安安穩穩的,別因爲這些事情而每日心驚膽顫就行了。
鄭沅對這件事情早就心中有數,這時候沈夫人來信,沈碧曼又給沈碧瑤寫了信,他也是知道的。沈碧曼雖然沒有說,但鄭沅也已經做了決定。
這並不是但因爲沈碧曼的關係,自然也是因爲鎮國公府和皇帝的意思。
自上次皇帝生病以來,身體就越加不好了,外人沒聽太醫說過,鎮國公府卻是知道,皇帝已經天天藥不離身了。
肅親王現在這樣風頭盛,人也日漸張狂,不僅自己的差事件件都叫下屬從中剝下一層皮來,就連不是他的差事,也都要插上一腳去撈油水。他自己以爲皇帝老眼昏花了,而太子廢了,趙顓又被貶謫了,他定是最得老皇帝歡心的人,將來必定要繼承大統,卻不知道老皇帝在身體日漸敗壞的時候,已經悄悄的寫了密旨,藏在了鎮國公府的暗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