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有辦法出城去,茵的眼睛一下亮了:“真的啊,那還等什麼我們趕緊溜出去吧!”
黑加侖面無表情地走到她面前,把臉逼近:“我餓了。”
茵頓時泄氣:“餓我也沒辦法啊,這兩天都困在城裡,錢只出不進,現在就剩一個金幣,買一筐土豆也不夠你吃吧?”
黑加侖轉眼珠去看花貓一樣的蘇緹,後者屁股還在痛,被他一看趕緊捂着屁股往後縮。茵失笑:“看什麼看,不準吃她。”
“走。”黑加侖很不高興地直起身返回密道入口,茵趕忙抱着蘇緹跟上。
自古軍工產業貓膩就多,在倉庫地下挖個密道把國庫出錢打造的兵器偷運出去,賣給私人甚至敵國來牟取暴利的現象屢禁不止,作爲南方五城的中心城市,馬可波里過去一直擔負着對帝國的兩個要塞的軍械供應,這麼肥的肉當然少不了偷腥的耗子。
爬到地下後,茵才發現這所謂的密道其實是城市地下排水系統的一部分,偷運密道肯定是不敢明目張膽地挖掘,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地下水道的一些通道口砌成死路,隔出一條獨立通往城外的密道,在馬可波里這樣的大城地下,水道分部相當複雜,一般人根本不會察覺到裡面有機關。
地下水道里非常狹窄也非常安靜,黑加侖點着火把走在前,茵牽着蘇緹走在後,三個人的腳步聲清晰地迴盪在兩米多高的半圓穹頂上。蘇緹到底是小孩子,一路緊緊抓着茵的裙襬,小聲問:“這裡面會不會有幽靈啊?”
“那種東西不會在這裡啦。”茵安慰道,這種臭哄哄的地下水道里,怎麼會有死靈法師願意來嘛,別看他們都是一羣喜歡鮮血屍體和骷髏的傢伙,卻都非常愛乾淨,茵甚至在公國宴會上見一名過來自貝利亞死靈法師,那個人有重度潔癖,堅持使用自己攜帶的銀餐具。
“不,你看前面。”黑加侖在轉角處停下了腳步,指了指左邊。
茵探頭一看,漆黑的水道深處浮着一團綠幽幽的東西,不是死靈法師所駕馭的幽靈又是什麼呢?
死靈法魔法中有多個不同的召喚和禁錮法術,被召喚出來的東西按有形和無形分爲幽靈和骷髏兵兩種,前者又分爲囚魂、英靈、夢魘等多種,眼前冒着綠光的應該是夢魘奴僕,是一種通過與死靈法師簽訂靈魂契約,而擁有自主意識和獨立行動力的高級幽靈。茵有點擔心起來,以黑加侖的拳腳,對付有實體的人和魔獸都沒問題,但對付沒有形體的幽靈恐怕就不行了。
蘇緹一看真有幽靈,頓時嚇得縮到了茵的背後,戰戰兢兢地問:“茵姐姐,怎麼辦?要回去嗎?”
“先過去看看吧,未必是來對付我們的。”雖然因爲種種原因大陸各國對死靈法師有很強的偏見,但喜歡濫殺無辜的死靈法師並不多,也許前面那位夢魘老兄只是散步路過這兒。
依然是黑加侖打頭,三人一步步朝它走去,放輕了腳步以後的地下水道里更加安靜,連呼吸的聲音都格外響亮。
夢魘站在水裡不動,綠幽幽的下身溶在水中,黑加侖邁步從它身邊過,它毫無反應。
茵安下心來,看樣子不是來找麻煩的,於是牽着蘇緹的手,一點點磨了過去。
“請留步。”就在茵以爲成功通過的時候,夢魘發出了揉廢報紙一般乾燥的聲音。
蘇緹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茵感到自己脖子上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地跳起來,僵硬地轉過頭去:“有……什麼事嗎?”
夢魘緩慢轉身地面向她,行了一個標準的紳士之禮,然後繼續用那乾燥的嗓音說:“主人希望您能到庫茲比克山去一趟,他會在那裡等着您。”
茵詫異地指着自己:“你家主人要見我?”
夢魘的彬彬有禮讓黑加侖收起了戒備的姿態,問道:“你家主人是誰,爲什麼不親自來?”
“主人行動不便,希望您能諒解。”夢魘說完,垂手等待答覆。
茵完全迷惑了,一位行動不便的死靈法師邀請自己去地處帝國的庫茲比克山,這完全是無稽之談啊,身處帝國深山之中的死靈法師爲什麼會知道自己,又是怎麼找到自己,見了面又準備做什麼,一點頭緒都沒有。
“如果我不去會怎樣?”
夢魘回答:“主人可能會有生命危險,請您務必去一趟。”
茵無可奈何地望了一眼黑加侖,答應道:“那好吧,我儘量。”別說自己現在是公國通緝犯、吸血鬼的目標,能不能平安走到庫茲比克山,就算這些問題都沒有,要想在交戰時期通過麥倫要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茵只能說盡量想辦法了。
夢魘再次行了禮,然後穿透穹頂消失了。
“真是越來越不知所以然了,”茵聳聳肩,嘆氣,“我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靶子,無數的箭都瞄準了我。”
黑加侖將火把換了一隻手:“也許這位死靈法師並無惡意。”
茵想想也是,如果要對自己不利,夢魘根本不需要這麼客氣,一道“死亡之刃”就能把自己戳死,然後拎口袋一樣拎回庫茲比克山覆命就行了。
剩下的路並不長,沒一會兒三人就回到了地面,密道的出口在森林中的一條河邊,附近有岩石和雜草做阻擋,甚至還能找到一兩個廢棄的黃蜂巢,看樣子當初的掩護工作是做得相當不錯的。
蘇緹到河邊把臉和手都洗乾淨後,看起來也是個粉嫩可愛的小蘿莉,誰能想象她發起火來就像人間兇器一樣殘暴。
估摸着時間也差不多到午飯時候了,茵把窮奇和夢迦都放了出來,到附近去打獵,夢迦經歷了那天卡在入口處的悲劇後,似乎終於下決心減了減肥,這回輕而易舉就鑽出來了。
“如果接下來就去庫茲比克山,需不需要告訴費狄魯前輩一聲呢?還有優莉卡他們,我們就這樣走掉,他們會擔心吧?”茵一邊翻烤着山雞一邊問。
黑加侖木着臉坐在篝火對面:“不用管他們。”雖說要開始贖身,但他還是完全沒表現出半點積極主動賺錢的意思,看着窮奇和夢迦來來回回的跑,幫都不願意幫。
就在他們心情愉快地野外燒烤的時候,馬可波里城中已經徹底亂了套,裡切斯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優莉卡頭一晚對自己描述的被害少女就是搶了自己窮奇的強盜——這個稱呼是他自己用的,慌忙衝到地牢去,迎接他的只有兩具脖子被擰斷的看守士兵的屍體,牢房裡空空如也,不僅茵逃了,千辛萬苦抓來的小蘿莉也不見了,差點氣得昏死過去。
豪華的大書房內,氣得半死的城主走來走去,艾拉蒂亞坐在單人小沙發上,慢悠悠地喝着紅茶。她當然知道兩次的失蹤都是黑加侖乾的,有他再加蘇緹,逃出城去根本不是問題,但是直到中午了,也沒有聽哪道城門傳來有人硬闖的消息,難道他們還在城裡?
“您不必太着急,裡切斯特先生,”身着白色禮服的面具青年今天也在場,還是那不緊不慢的語氣,“一個小姑娘,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她再怎麼神通廣大也是人,是人總要吃飯,藏不了幾天就會暴露的。”
裡切斯特還是很煩躁,同一個人接連在自己手裡溜了兩次,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恥辱,現在的問題已經不再是窮奇或者受害少女,他幾乎可以斷定,這個小姑娘和吸血鬼有着直接聯繫,救她走的人有可能就是吸血鬼事件的元兇。
早知道昨天殺了她,一了百了,富態的城主咬牙切齒地想。
艾拉蒂亞一直不說話,裡切斯特還以爲她在思考案情,便殷勤地湊上來:“費狄魯女士,現在有什麼辦法抓到那個小丫頭和她的同夥嗎?”
“我覺得沒有必要在他們身上下太大功夫,”艾拉蒂亞並不知道里切斯特和茵還有一筆私人帳沒算清,就想含蓄地替她開罪,“之前被害的幾位姑娘,我都見過她們的屍體,和那天關在監獄裡的姑娘年齡相近,髮色也一樣,會不會是另外一股勢力調查吸血鬼事件的誘餌呢?”
面具青年嗤笑道:“誘餌?用年輕姑娘的性命做誘餌?就算她自己同意,公國法律也不會同意的,她背後的肯定不是什麼正面人物。”
艾拉蒂亞微微彎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說:“你們別忘了,第一次救走她的人只是將士兵們打暈,第二次的卻是直接擰斷了他們的脖子,這樣完全不同的行事作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不是同一批人所爲。”
“哦?願聞其詳。”面具青年信步來到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衆所周知這次連環殺人的吸血鬼神出鬼沒,已經殺害了四名少女,卻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連目擊證人都沒有,當然更沒有連累其他人,”艾拉蒂亞敏銳地指出,“那位姑娘第一次被劫走,我猜應該是吸血鬼所爲,後來她被同伴救了出來,正在追捕吸血鬼的時候偏偏又被城主大人扣押了,所以纔會有第二次的劫獄事件。”
面具青年拍手稱讚:“說得真好,久聞艾拉蒂亞•費狄魯是個雷厲風行武藝超羣的奇女子,沒想到文采也了得,竟然能毫無根據地編出這麼長的故事。”
艾拉蒂亞眉頭一降,對他不客氣的諷刺動了火氣:“你什麼意思!”
面具青年翹着二郎腿,雙手疊在膝蓋上,腰板直挺,雖然看不到眼神,卻能感覺到他氣勢逼人:“如果你這一套說得通,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認爲第一次救走她的纔是她的同夥?只是調查吸血鬼襲擊事件的話,沒必要殺死士兵們,殘害如花少女的吸血鬼難道不是更可能喪心病狂,扭斷了看守士兵的脖子把人帶走了嗎?”
艾拉蒂亞一噎,就聽他繼續說:“假如我的猜測是對的,那這位姑娘現在就處於極度危險的境地,即使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城主大人也不能袖手旁觀吧?”
說來說去就一句話,要把人抓回來。艾拉蒂亞低下了頭,不能再反駁,這個時候她沒憑沒據地一定要爲茵辯解的話,肯定會引人懷疑。
“不過不管真相是怎樣,火槍女王的思維清晰敏捷,實在是讓我大開了眼界,如果不介意的話,在城衛隊和傭兵團滿城搜捕期間,能否賞臉陪我去喝一杯呢?”面具青年嘴裡說着毫無敬意的讚美之詞,微笑着發出邀請。
艾拉蒂亞瞅了一眼咬着菸斗愁眉不展的裡切斯特,覺得確實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就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