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伊達洛斯吃完了東西,茵發愁地看着他一身不斷惡化的傷勢,一籌莫展。
伊達洛斯像是感覺到她的焦慮,微微動了下頭,輕聲說:“我沒事,死不了。”
是暫時死不了,茵在心裡嘆了口氣。
原以爲他精通時空掌控術和奧術,對付一個格瑞爾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哪不知對方身爲大師的孫子,竟然掌握着他們都從來沒聽說過的魔法。
伊達洛斯剛剛聚集起周圍的風元素,準備和他一戰,對方只是一揮魔杖,只短短地說了兩個字:“湮滅。”
湮滅。到親眼見識了這比律令術的口訣還要精煉的魔法的真實功效後,茵忽然覺得連奧術都根本不算什麼了。
格瑞爾使用的是一種能令對方身體裡的元素自行向外腐蝕的極端恐怖的魔法,無法用任何一種治癒術治療,也無法用死靈魔法的詛咒解除和祭司魔法的淨化,是一種開始了就不會停止的無休無止的凌遲。
伊達洛斯甚至還來不及施展他高超的魔法,就被他自己利用魔法凝聚在身體裡的生命之力反噬,無數傷口憑空出現,瞬間讓他完全喪失了戰鬥力,跪倒在地。
一向宣揚着要將所有恐怖的元素消滅在萌芽狀態,爲此追殺瑪格麗特,迫害嘉威夫婦的安息軍團,竟然放任這麼恐怖的魔法在內部人員手中流傳,這簡直就像一個劊子手說要把天下所有殺人的混賬都給殺了一樣,可笑之極。
在格瑞爾自以爲已經替妹妹報了仇,準備將茵擄走時,伊達洛斯卻出其不意地又站了起來,帶着茵施展超長距離空間移動逃離了現場,落點就在他們現在藏身的豬圈外不遠處。
整整三天過去了,伊達洛斯剛開始還能強顏歡笑,現在已經連說話都很困難,茵看在眼裡,卻什麼都做不了,像這樣茫然無助的心情,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過了。
還是伽羅家的小姐時,支撐着她頑強成長的是伊達洛斯,後來流落異鄉,保護她不受傷害的是黑加侖,可現在這兩個人一個遠在天邊,一個命將不久,而她要面對的,卻是安息軍團的頭目——大師阿爾法•布萊爾。
茵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不是爲一些兒女情長有的沒的,而是對於逐漸降臨在身邊至親之人身上的死亡無能爲力時,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力和自我鄙視。
“小黑,你在哪裡,如果聽得到我的聲音,請馬上到我身邊來吧!”她將頭靠在豬圈的木板牆上,望着從屋頂破洞裡漏下來的星光,喃喃自語。
一道流星恰在這個時候劃過那小小的窟窿。
豬圈的木門被人撞開,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奇蹟般地出現在了眼前:“茵!”
茵瞬間呆了,差點以爲自己在做夢,但緊接着一個哭喊着姐姐撲進自己懷裡來的人卻在清楚地向她證明着,這一切都是真的!
“蘇緹?你們……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茵簡直無法相信,躲在豬圈裡都能被找到,真是神了。
“廢話,當然是因爲有我在。”蘇緹還緊緊扒在她懷裡,背後的小兔子揹包裡卻鑽出個腦袋,不滿地抱怨道。
茵差點沒忍住哭出來:“小紅!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火鳳既然是千多年前的神獸,說不定會知道阻止湮滅的魔法,這樣一來伊達洛斯不就有救了嗎?
她一高興,忘了最重要的人,被忽視了的黑加侖走到她跟前蹲下來,一張臭臉湊到她眼皮底下,無聲做抗議。
“呃……小黑,對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茵一陣頭皮發麻,爲了避免未來某天被他借題發揮在牀上朝死裡收拾,還是立刻投降道歉加補償比較好。
於是她果斷地摟過黑加侖的脖子,先來一個思念的吻,黑加侖哼了聲,冷冷一瞥一旁生死未明的伊達洛斯,頗有點示威味道地,按着茵的肩膀將她壓在木板牆上,反客爲主地加深這個吻。
蘇緹被他們擠在中間,差點背過氣去:“姐姐……小、小黑……哥哥……我快要不、不能……呼吸了……救……”
火鳳嘎巴着嘴,說風涼話:“雖然現在是半夜,但你們兩個要親熱能不能換個地方,這裡臭死了!”
“聽到沒有,小黑,”茵奮力掙脫開去,一把捂住他的嘴,“現在不是時候。”
黑加侖在她手心裡彎了下嘴角,乖乖地退開了。
茵這才鬆了口氣,忙向火鳳諮詢:“小紅,這回真得靠你了,伊達洛斯中了一個叫湮滅的魔法,可能是某種詛咒,但是我試過了各種藥劑和詛咒解除都沒有用,你有辦法救他不?”
“湮滅?”火鳳不以爲然地哼了聲,說,“沒啥大不了的,那頭怪獸把人背上,咱們先離開這裡,這豬圈臭得我不能呼吸了,虧你們想得出來躲在這種地方。”
它這麼一說茵就放心了,趕緊催促着一臉不情願的黑加侖把伊達洛斯扛上,幾人離開了臭氣熏天的豬圈。
“我還活着的時候,大陸貴族圈子裡很流行鬥獸,不過那時候斗的不光是飼養的魔獸,還有奴隸和戰俘。”
在旅館的房間裡,黑加侖和蘇緹分別守着門窗,茵才能安下心來聽火鳳講解湮滅的破解之道。
火鳳在蘇緹的揹包裡被顛了一天,正蹲在牀頭一邊梳毛一邊說:“湮滅就是專門用在這種時候的損招,發明這魔法的人叫什麼我已經忘了,不過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在鬥獸的頭一天分別偷偷去見參戰的雙方,教給他們湮滅的使用方法,唆使他們用這個辦法秒殺對方。”
“真正到了格鬥的時候,雙方同時使出一樣的魔法,然後同時倒下,被拖下場隨便扔在什麼地方任他們自生自滅,”它說到這裡,抖了抖全身的羽毛,歪着頭笑,“如果其中一個人死了,那另一個人的傷勢就會完全消失,就會獲得自由。”
茵明白了:“也就是說要想救伊達洛斯,必須殺了格瑞爾。”
火鳳點點頭:“沒錯,就這麼簡單,所以我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蘇緹卻覺得太玄:“可是要殺他沒那麼容易吧?他完全可以對我們也用一樣的魔法,還沒靠近他,我們就先倒下了呀!”
火鳳一揚喙子,指向大狗一般蹲在門口發呆的黑加侖:“以他的速度,完全可以搶在對方使用湮滅之前將對方的脖子捏斷,現在的難度在於格瑞爾如果會湮滅,那大師一定也會,必須將兩個人分隔開才能下手,你們還是想想這個吧。”
這確實是個難題,倆姑娘都陷入了沉思,伊達洛斯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可惜沒能發出聲音。
過了很久,茵終於做出了決定,她緩慢卻堅定地擡頭看着火鳳,說:“我去和大師單獨見面,你們找機會下手。”
“不準去。”黑加侖到剛纔爲止都沒有吭聲,這時候卻一口否決了茵的打算。
“爲什麼?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否則你覺得什麼情況才能讓布萊爾先生放孫子離開身邊?”茵有點生氣地反問,她雖然能理解黑加侖擔心自己遇到危險的心情,但除此之外,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黑加侖眯着眼不知在想什麼,茵見他不答,還以爲他無話可說答應了,就說:“就這麼決定了,安息軍團和六大神殿關係緊密,來到烏賽斯多半是住在神殿或者附近,我明天一早去找他……”
“我說了,不•準•去。”
茵氣結:“我不去的話湮滅就解除不了,伊達洛斯就會沒命的!”
黑加侖騰地站起來,語帶怒意:“他的命對你來說,比你自己的命還要重要?”大步來到牀前一把捏住伊達洛斯蒼白的脖頸,“我現在就殺了他,你就不用去了!”說着手上用力,本就奄奄一息的伊達洛斯差點直接被掐斷了氣。
“小黑!你別胡鬧了!”茵撲上去掰他的手指,結果她越是想掰開,黑加侖反而越用力,“我知道你記恨他幫着優莉卡暗算過你,你們之間的恩怨可以等事情解決了以後在來清算,這種時候見死不救還落井下石,太卑鄙了吧!”
火鳳倍感無趣地嘟囔了聲:“笨蛋,他們的恩怨除了你還能有什麼。”
果然黑加侖鬆開了伊達洛斯,反手就掐住了茵的脖子,怒不可遏地問:“我卑鄙?一個從你出生後就開始在背地裡算計你的人,在他面前你居然覺我卑鄙?”
茵還從來沒有被他這樣粗魯地對待過,一口氣喘不上來,臉都憋紅了,兩手慌亂地去捶他掐他,使出了渾身解數,卻怎麼都掙不脫。蘇緹被眼前這一幕嚇壞了,趕緊過來拉扯黑加侖:“小黑哥哥你會把姐姐掐死的!放手啊,快放手啊!”
“你是我見過最蠢的女人。”黑加侖冷冷地說完這句話,隨手將茵一推,自己轉身大步出了房間,將門摔得震天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