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律法明文規定,在朝官員正三品之上纔有納娶、擡升貴妾的資格。正三品之下,你納多少妾不管,你對當個妾好一點也不管,但是絕不能有貴妾一說。
韓氏這人滿腦子的風花雪月,一心就想着怎麼能在府裡爭到寵愛,能讓自己和粉黛的地位能高一點,她哪裡曉得什麼大順律法。程君曼這話一出口,韓氏當場就翻臉了——“憑什麼不能納?誰說的不能納?管天管地,還管別人家府上要納什麼妾?”
這話一出,鳳瑾元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跪在地上雙腿都在發抖。程君美二話沒說,上前兩步揚起手來,對着韓氏的臉蛋“啪啪”就是兩個嘴巴子呼了上去,直把個韓氏給打得兩眼冒金眼。
鳳瑾元到底是惦記着她肚子裡的孩子,聽到這兩聲打,回過頭來就要相攔,程君曼卻又開了口道:“老爺,這兩巴掌是在救她的命。”
鳳瑾元張開的嘴巴立即就閉了回去。是啊,是在救韓氏的命,他看着韓氏,一副狠鐵不成鋼的眼神,“正三品以下官員不能納貴妾,這是大順律法,這是皇上定的,韓氏,你長了幾個腦袋?”
韓氏一聽這話也蒙了,隨即陣陣後怕。她有幾個腦袋居然敢罵皇上?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她還有命在嗎?
這念頭一起,下意識地就轉頭去看鳳羽珩,鳳羽珩挑眉問她:“韓姨娘看本縣主做什麼?是你自己辱罵皇上,怎麼,這麼多耳朵都聽着的,還想往本縣主身上栽贓?”
韓氏一愣,趕緊搖頭:“沒有,沒有。”然後低下頭去,再不敢多說什麼。
鳳羽珩卻又揚了聲問她:“那關於這個貴妾一事,你可還有什麼想要說的?”
韓氏輕咬下脣,極不甘心地搖了搖頭:“沒有。”然後嘟囔了一句:“老太太怎的連這個也不知道?”
“哼。”鳳羽珩聳肩輕哼,“祖母知不知道,這個得問她自己,你若真是覺得委屈,本縣主可以送你去見她老人家。”
“不不不!”韓氏拼命搖頭,“我不要去,我……”
“夠了!”鳳瑾元一聲怒喝,“這件事情到此爲止,誰也不許再提。韓氏,你身子重,不用守靈,回去吧!”他一擺手,立即有下人上前將韓氏給攙了出去。
韓氏被鳳羽珩和程氏姐妹給嚇得根本也不敢在這裡呆了,就勢就出了去,只是一邊走一邊喊道:“老爺,可得給四小姐請大夫啊!”
鳳瑾元哪有那個心思,到是程君曼叫人將粉黛也擡了下去,又吩咐人去請了大夫上門。
這母女二人剛處理好,廳外,有小廝快步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喊着:“二小姐!少爺回府了!”
一聲少爺回府,震驚了靈堂內所有的人,就連鳳羽珩都大吃一驚,子睿怎的突然就回來了?
正疑惑間,就見靈堂外頭有一個少年正快步往這邊走來,那少年一身青衣,意氣風發,眉眼間銳利初成,已是翩翩公子之相。
那不是鳳子睿又是誰。
她擡步往前去迎,那少年一看到自家姐姐,剛剛還小大人似的銳利雙眸裡立馬就泛開了一層水霧,特別沒志氣地一頭往鳳羽珩懷裡紮了去,十分別扭委屈地說了句:“姐姐是不是不想子睿?”
鳳羽珩的心瞬間就融化了。
要說這個世上除了玄天冥,還有什麼人能讓她親近到窩心的地步,又有着不可逃避的責任,那個人就只有鳳子睿。可也正因爲這樣,她不敢與子睿過多的接觸,她的仇人太多,若只衝着她來,鳳羽珩什麼都不怕,怕的就是對方將手伸向子睿。姚氏已經遭過一次毒手,蕭山書院的廚房也着過一次火,所幸子睿沒事,若是這孩子因爲她而受到傷害,她簡直不敢想像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鳳羽珩定了定心緒,伸手將懷裡的弟弟攬住,輕輕地道:“怎麼會不想,姐姐每一天都在想子睿,只是子睿要求學,只要學到了真本事,將來纔可以保護自己。”
子睿從她懷中仰起頭來,補充道:“不只保護自己,還要保護姐姐。”說完,似乎知道鳳羽珩要問什麼,便壓低了聲音小聲對她說:“是班走哥哥把我接回來的。”然後音量提高了些道:“因爲全國多省暴發山洪,好多同窗的家中都遭了難,山長便決定讓整個書院休沐一個月。”他說完,從鳳羽珩懷裡掙脫出來,然後轉向鳳瑾元,很是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子睿拜見父親。”彬彬有禮,卻也失了親近,就像是對着個陌生的長輩一般,父親二字於他來說,形不成任何概念。
鳳瑾元看着這個半年多沒見的兒子,不由得生出幾番感慨。打從鳳子皓死了之後,他對這個兒子是越來越滿意,也越來越想要上心。可無奈,人家是師帝葉榮的入室弟子,是當今聖上承認的師弟,常年都在雲麓書院求學,他別說想上心對待了,就是連見一面都難。
他心中感慨,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想要抱抱這個兒子,卻聽子睿又道:“子睿回來匆忙,直到進了京才得知祖母離世的消息,心中十分悲慟。”說完,轉過身衝着靈堂就跪了下來,實實在在地磕了三個頭,然後再道:“不孝孫兒子睿給祖母磕頭了,子睿常年求學在外,沒能在祖母面前盡到孝道,是子睿的不是,還望祖母在九泉之下莫要怪罪。”
鳳瑾元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尷尬,可子睿是在給老太太磕頭,他又不好說什麼,只好一臉陰沉地把手放了下來,然後說:“你剛回來,先去歇着吧。”
子睿沒起身,只是回過頭來跟鳳瑾元說:“子睿不累,子睿今晚給祖母守靈。到是父親應該回去歇着纔是,牢裡日子清苦,父親剛剛纔出來,定然疲憊。”
鳳瑾元心頭火起,衝口就問:“你聽誰說的爲父入了大牢?”
子睿搖頭,“誰也沒聽誰說,父親身上還穿着囚服呢,猜也能猜到也是剛剛回府。”
鳳瑾元這纔想起自己回來之後都沒來得急換身衣裳,不由得懊惱起來,再也顧不上說別的,轉了身匆匆走了。
一見鳳瑾元走,那金珍想了想,竟是一咬牙也跟了出去。安氏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真不知道他們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鳳羽珩輕笑,“管他們呢,愛想什麼想什麼,只要別把主意打到我們頭上,就好。”她說完,上前把子睿給拉了起來,指着程氏姐妹說:“子睿,見過兩位母親。”
子睿也不多問,鳳羽珩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當即便給那二人行禮問安。程君曼對子睿喜歡得不得了,又礙於老太太大喪,她身上也沒揣什麼好送的物件兒,便只得說:“好孩子,回頭母親再把禮物補給你。”
鳳子睿瞧得出他姐姐跟這兩位母親關係親厚,便也沒有客氣,當即點了點頭,“多謝母親。”
鳳羽珩勸着程氏姐妹和安氏:“你們先回去吧,今兒頭一晚,理當小輩們守靈,我親自帶着子睿和想容留在這邊,明日一早再來換我們就行。”
人們對此到是沒有什麼意見,畢竟這是規矩,只是程君曼說:“縣主明日還要進宮,今晚還是好好休息,這靈守不守……沒事的。”
鳳羽珩搖了搖頭,“不礙,這靈是我心甘情願來守的,畢竟那是我的祖母。”她說完,揮了揮手讓三人回去,沒再說什麼,拉着子睿又跟想容一起跪了下去。
那三人見她執意如此便也不再阻攔,只囑咐了幾句便離開靈堂。想容許久不見子睿,正用手跟他比劃着,小聲說:“你又長高了。”
沒有長輩在,子睿總算也恢復了些小孩子該有的活潑,畢竟老太太於他姐弟二人來說並沒有多親厚,他是想擠出眼淚也擠不出來,乾脆作罷,拉着想容很是嘴甜地說:“三姐姐越來越漂亮了。”
想容喜滋滋地捏他的小臉,“真是會說話啊!”
這一宿,姐弟三人,到也沒有守得多煎熬,只是子睿舟車勞頓,到了下半夜時靠在鳳羽珩身上睡了起來,一直睡到次日天矇矇亮才醒了來。
程氏姐妹來得很早,子睿這邊纔剛醒她們就到了,到了之後趕緊趕人:“天亮了,你們快回去睡覺,這裡有我們在就行。”
安氏也很快就來了,鳳羽珩見沒什麼事,便拉着兩個孩子回了同生軒。
子睿和想容累得不行,倒頭便睡,鳳羽珩卻只是眯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又起了來。她沒時間睡,今日要去景王府,還要進宮去給雲妃看診,昨天接了谷賢妃的禮,總得過去支會一聲,這麼一圈下來怕是又得到晚上。
她留了忘川在這邊照顧子睿,自己則帶着黃泉出了門去。縣主府門外,班走親自趕着宮車停在那裡,看到她出來,面無表情地扔了句:“孩子給你帶回來,怎麼謝我?”
鳳羽珩白了他一眼,“什麼孩子,那叫弟弟。至於謝你,要不我給你放幾天假吧?”
班走搖頭,“那你還是別謝了。”然後指指身後宮車:“上車吧!”
鳳羽珩正準備上車呢,這時,就聽到鳳府那頭突然傳來鳳瑾元的一聲大喊——“你們都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