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棉的針織手工,最時尚的北歐盟古語圖案,就連腰圍袖長都那麼貼身合適。這麼一件合心意的衣服,就算是平時在專賣店裡看到,陳帥也會忍不住想奢侈一把,任由荷包大出血也要把它買下來。更何況這件衣服現在又多了一層特殊含義——這是一件喜歡的人親自買給他的禮物。
既然陳帥入院要瞞着家裡,自然沒有換洗衣物可用,爲了今天出院,喬椏昨晚特意找快遞送了這件衣服過來。這是陳帥第一次從喜歡的女生這裡收到禮物——已經成爲閨蜜的孟筱翎剔除——按照平時的脾氣,他應當拉着衣服袖子跳舞跳個通宵纔對。
但是現在,這件一副被他疊好又鬆開,再拿起來疊好,手一鬆又落回病牀上……這無謂的動作,他已經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病牀上還放着一些沒開封的零食,還有少量的雜物。他入院時帶的東西雖然不多,這會兒卻都沒有整理好,就這麼扔在牀上雜亂得很。這的確不像是快要出院的人該有的樣子。
果然,身着警_服的喬椏一進門便皺起了眉頭:“還沒理好?我給你的衣服幹嘛不換上?”
見到這兩天一直想着的人,陳帥僵硬的表情舒緩了很多。他站起來,露出一個接近笑容表情:“我這不是捨不得穿嘛。”
“去!有什麼捨不得的,信不信我現在讓你換上……”喬椏笑罵到一半,纔想起外頭還有人,她輕咳兩聲,做回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快點收拾,車在樓下等着呢,要是動作快,晚飯前就能把你送回去。”
在喬椏和劉家龍的週轉下,這次陳帥住院的所有費用,由喬椏和武警保險各承擔一半。但相應的,陳帥出院後也不能立刻回家,而是會被帶回警局,進行必要的問話筆錄。畢竟他是第一個見到影鐵人的市民,這次卻又因爲影鐵人造成的爆炸而受傷,警方很難不將他列爲重要嫌疑對象。如果不是特戰四分隊劉家龍分隊長的面子,只怕他現在連人身自由都要暫時被剝奪了。
陳帥顯然早就知道有筆錄的事情,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的神情,只是“哦”了一聲便轉身收拾起東西來。見慣了陳帥嘻嘻哈哈的模樣,一旦他沉寂下來便會特別顯眼。即使不善觀察的喬椏,也立即看出他現在心事重重。
“你怎麼了?這就是普通的筆錄,隊裡的同事不會爲難你的。”喬椏還當他是害怕去警局,忍不住開口安慰道。
見慣喬椏強勢的陳帥同樣感覺很新鮮,這樣被喬椏照顧着自身感受,陳帥心中涌起一種幸福的感覺。他終於露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開始整理起牀上的東西來。
在喬椏麻利的幫忙下,該打包的東西很快就收拾完畢。喬椏辦完退院手續回來時,陳帥已經換上了那套她新買的一副,或許是領口設計的關係,在這件衣服的襯托下,陳帥那張臉看上去都小了些。
“這一看還挺有型的嘛,我挑衣服果然有一套。”果斷忽略了孟筱翎的寶貴意見,喬椏擅自將陳帥“轉型”的功勞獨吞了下來。
剛要推門,陳帥忽然叫住了她:“那個……小喬……能不能……”
“怎麼了?要上廁所嗎?”
“不是……能不能……在走之前,
讓我和司徒杏兒打個招呼?”
“哎?哦!行啊,要我陪你去嗎?”
陳帥點了點頭。
讓跟來的同事先去車裡等着,兩人下樓來到1114室,卻發現司徒杏兒原先的牀位已經空空如也。經過早晨的那次衝突後,爲了避免張佛生律師引起麻煩,童兵替她辦了手續,換到了另一間病房。
沒有見到司徒杏兒,喬椏倒也沒有催陳帥離開。再怎麼說,她和孟筱翎也算小姑娘的救命恩人,雖然孟筱翎的功勞大一些(?),但喬椏也挺喜歡這個脾氣倔強,生起氣來臉頰也會發紅的小妹妹。
“你在這裡等會兒,我去問問護士。”扔下一直有點懵的陳帥,喬椏爽利地一路小跑往護士站而去。
沒有李珏在,也走了司徒杏兒,1114病房裡出奇地安靜。這種安靜氛圍與陳帥內心的某種東西結合在了一起,成了一種死寂般的壓抑,不但是言語上的沉默,這一刻,連陳帥的思維都失去了往常的活力。
他擡起頭,正對上李援朝老人渙散的目光,四道毫無生氣的視線交錯而過,竟連交匯都做不到。
“我現在這樣子,真給20多歲的年輕人丟臉啊……”感受着兩人目光中那相似的遲暮氣氛,陳帥忽然深吸一口氣,緊緊攥起了拳頭:“喂!喂!陳帥!好歹現在會內功了吧?和以前不一樣了吧!?沒必要凡事都當縮頭烏龜了吧!”
他邁着僵硬的步子走向11牀:“這位老人家應該聽不懂我講話的吧?至少……至少在他面前,要敢說出來才行……”
李援朝的鼻翼翕動着,似乎因爲陳帥的接近而深吸了一口氣?
這種過於生動的反應讓陳帥腳下一停,剛剛下定的決心又開始猶豫起來。
“不要又縮回去了!老天爺讓我一夜之間有了內功,應該不是白給的吧……”陳帥強迫左腿向前摩擦着,又向老人接近了一步:“就算這位老人家能聽得懂,不是更好嗎?早點離開這家恐怖的醫院,就不會有危險了吧?”
“不論如何要說出來!連說出口都不敢的話……”低下頭,小喬送的那件衣服上,用北歐古文字寫就的“勇氣”一詞觸痛了陳帥心中最後的自尊:“連說出口都不敢的話,就沒有資格再見她了。我不要失去這個資格!”
陳帥的眼睛恢復了身材,一股鄭重的氣機從內向外擴散而開。李援朝的呼吸似乎更快了,但這一次陳帥沒有再停頓,他坐到病牀邊,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老哥,打擾你休息了,有件事情憋在心裡,不找個人說出來不行。”
李援朝的目光依然望着原先的方向,莫說聽見他說什麼,就連“有沒有看見他走過來”都值得懷疑。
但這正是陳帥想要的反應,面對這位絕不可能泄密的傾訴對象,陳帥心裡的顧慮終於完全消除了:“老哥,這件事我也是昨晚才聽到。聽到以後才覺得,你兒子真不算是瞎鬧,這家醫院……真他麼黑啊……”
————
時間回到了前一天夜晚。
當童兵和殷茹男在廢樓開始對峙的時候,陳帥剛剛結束“司徒杏兒內功講座”,正準備回到自己病房,迎接這段住院時光的最後一晚。
“反正剛纔按摩了穴位,腦子裡清靜許多,過兩個小時再睡應該也可以睡着吧?”踏進病房之前,陳帥玩心忽起:“電影裡的那招,昨晚一直沒試出來,總覺得……不練成的話,是個不完美的出院啊……嗯,就這樣,去屋頂吧。”
就像一隻剛學會飛的雛鳥,新晉內功武者陳帥,帶着竊喜的心情,再次向住院樓屋頂“飛”去。
對於這門突然修來的內功,陳帥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他很想找個內行人人問問,但童兵遠在軍隊服役,而司徒杏兒同他關係似乎還不夠深,每次陳帥求教的東西太深,她總會以“門派有別”的理由拒絕回答。
不過有一點陳帥已經清楚了,那就是這麼內功一定是與手指有關的。因爲這兩天,除了五感倍增之外,陳帥可以明顯查覺到,他雙手十指時刻力道充盈,有時甚至忍不住像捏爆點什麼東西,好發泄一下指掌中積累的能量。
貼在高層牆體外,夜風的按摩要給力的多。
此刻的陳帥正沿着住院樓外牆向上攀爬着,他的手指中蘊含着一種吸力,只要有一根手指碰到牆壁,就能承受他整個人的重量。他懸空着雙腳,僅憑十指按住樓體外牆面的力量,雙手交替向上攀爬着。偶爾,他也會忽然雙手脫離開牆壁,仍由身體向下墜去,卻又很快再次勾住牆體,硬生生止住下墜的勢頭。
陳帥的心境尚處在一個平凡人的階段,卻使用着平凡人難以想象的力量,這種狂喜令“恐高”之類的小問題一掃而空。他開心得像一隻猿猴一樣,不斷在牆外上竄下跳,左橫右挪。但是,即使沉浸在狂喜中,陳帥內心依舊保持着一分清明,不論他做出怎樣的騰躍動作,都始終小心地規避着窗口,以免嚇到病房裡的人。
直到繞了住院樓一圈,陳帥這纔算盡了興,筆直向屋頂攀去。
“哪兒來這麼多垃圾?”一上屋頂,陳帥便看到了昨晚不曾見過的景象。在大有增幅的視力下,陳帥很快發現整個屋頂平臺上被人擺放了許多飲料啤酒罐頭,乍看之下還當是有人亂扔垃圾,但很快陳帥就發現這些罐頭全都是直立擺放,而且分佈的位置很平均,只有屋頂入口的門側多放了些。
“這是幹什麼?召喚儀式嗎?”陳帥滿臉莫名其妙地走到平臺中間。整個屋頂平臺每隔幾步就被放了一個易拉罐,不過以他現在的身手,即使地轉了一圈,都不會感到絲毫落腳不便。只是行走雖然自如,在這種地方嘗試新招數還是勉強了些:“這麼亂還怎麼玩?而且看樣子還是有人故意放在這兒的,幫忙扔掉反而會惹麻煩吧……噢!難不成是因爲……”
陳帥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連忙跑到水箱背後,果然看見了一塊嶄新的擋板豎在那裡。昨晚在屋頂“發瘋”時,爲了實驗拳腳威力,陳帥繞到水箱後,找了這塊不起眼的擋板,用手指在上頭戳了幾個窟窿。本以爲這種小角落裡,就算壞了東西也不會有人管,誰知道醫大附院的管理這麼嚴格,才一天功夫就換了新的。
“看來這滿地易拉罐,是門衛大伯專門用來防我的啊……”陳帥無奈的抓了抓頭皮,把目光投向了隔壁門診大樓:“算了,反正那邊還有一個屋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