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喬椏開玩笑般的騎上來開始,陳帥就一直沒有完全集中過精力,即使回憶着李家的悲劇,也始終分了一點點心,留意着腿部的觸覺小福利。直到喬椏接到電話後,陳帥的魂纔算百分百回到了體內,聽到錢楓荷似乎出了事,他總算完全緊張起來。
“錢醫生怎麼了?”看到喬椏的臉色,他忙捂着肚子站了起來。
喬椏捂住話筒回了一句:“我姐發現她在醫院裡被人襲擊了。”
“什麼?那現在……”陳帥既要問清情況,但看見喬椏仍在通話,只能捏着拳忍耐了下來。
他這一身內力的來源,陳帥至今沒有一個定論,而作爲煉氣者的錢楓荷,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恩人之一,所以陳帥一直對她也有一份“報恩”的情緒在。因爲被孟筱翎叮囑“不許多去醫院”,陳帥一直沒有機會和錢楓荷見面,現在驟然聽到這個消息,也難怪陳帥既擔心又暗怒。
陳帥本想利用氣機的方式增強耳力,直接旁聽兩人電話的內容,然而喬椏忽然擡起杏眼一瞟,陳帥只覺得窺聽的意圖被她識破地一乾二淨,只得往遠處走幾步,壓制住氣機不敢造次。只能聽見喬椏不住低聲應着,似乎電話那邊的喬蕾交代了不少事情。
當然,偶爾也有隻字片語不可避免地傳入耳中。
“那就是說,她背後是有個什麼組織的……手法,連錢醫生都不知道?嘖,好大的能耐……”說到這,喬椏看了陳帥一眼,又別過頭低聲質疑起來:“這不符合規定吧?那我找劉隊問問,嗯……”
已陳帥的知情程度,這些破碎的信息自然串不成任何完整的情報,見喬椏掛上電話,他只能按捺住內心忐忑,盯着她的表情看。陳帥可以肯定的是,剛纔她們姐妹的對話中顯然談到了自己,而從此刻喬椏的神色看,她正在對姐姐的建議產生猶豫。
有些事情能在陳帥心中隱藏很久,但有些卻連一刻都藏不住。見喬椏舉棋不定,陳帥主動問道:“要我配合什麼?你儘管說。”
“今天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問,現在我得馬上走,那些事情留着下次再說。不過你現在不能留在這裡……”喬椏下決定似的咬了咬下脣:“後面幾天,我要安排你住在另外的地方。”
“不回家?”
“不能回家。”
“這有什麼,我當什麼事情呢。”陳帥輕輕一拍肚子,半真半假地道:“我這一身傷,就這麼回去非給老媽打死不可,正好要找你幫忙遮掩呢。”
“嗯。”陳帥的配合並不出喬椏的意料,但從她的回答和瞳孔中,爲難的烏雲很明顯沒有散盡。
“怎麼了?是錢醫生傷得很重嗎?”陳帥試探着問。
“錢醫生沒事,只是把你接出去住的事情有些麻煩。”
“這有什麼麻煩的?”聽到人沒事,陳帥鬆了口氣:“我又不挑地方,只要有個牀就行了唄……當然最好有外網……沒有也行,我這個人你知道,不會讓你操心的。”
心中的凝重還沒壓迫多久,喬椏就被陳帥隨意的口氣帶得放鬆下來。
她忍不住叉腰道:“去,誰操心你了。那地方是專案組的安全屋,你以爲是想住就住的?”
“專案組?”陳帥下意識問道:“就是你和劉隊長加入的那個,專門調查醫大附院的小組麼?這……樑義臻都被我斃了,那我應該有條件住啊。”
“李珏不可能知道專案組的調查範圍,我只說過專案組在查樑義臻的案子……”喬椏用懷疑的目光盯着陳帥:“你是從哪裡知道的我們在查醫大附院的?”
被喬椏狐疑的目光一盯,說溜嘴的陳帥立刻矮了半截。
“快說!這事情可不是你能糊弄過去的!”每次只要陳帥氣勢一弱,平日裡懂事開朗的喬椏就會習慣性露出霸道的一面,這種毫不講理的態度她從未對別人有過。然而不論是喬椏還是陳帥,都沒有意識到這種特殊化待遇背後代表着什麼。
見把喬椏惹火了,陳帥只得唯諾地交代出實情。事情要追溯到金國強僱人襲擊褚繼峰那天,陳帥醫大附院地下停車場打倒3個綁架犯後,喬椏開車送陳帥回家。她在車程中接到了劉家龍的電話,得知她被編入了專案組,並且也得知了大概的偵查方向。而且爲了讓喬椏消氣,陳帥主動多交代了一些,把目前自己能通過內力做到的極限,都完完整整告訴了喬椏。
爲了怕喬椏更發火,陳帥罕見地沒有貧嘴,一項項能用氣機與內力做到的事情,他都很簡潔地概括了一下。
喬椏在陳帥說到“氣機宇宙”時,臉上不滿的神色便已經消失一空。等到陳帥說完,喬椏的表情已經複雜到超過了陳帥的認知程度。
“那這麼說……你這算是能耐了?我以後還揍不了你了?”良久,喬椏終於開玩笑似的一歪嘴:“憑你現在的身手,等你傷好了,豈不是一根手指就能放倒我?”
“我帶着傷也能放倒你……就是捨不得。”這種故意拌嘴的話陳帥自然只能在心裡想想,表面上的他只能訕笑着擺擺手。
“現在國家對內功武者的管理很苛刻,到了安全屋,多少總要接觸到我同事的……到時候別傻傻地什麼都說出去,就說我教過你搏擊,所以你才能趁亂誤殺了樑義臻,知道嗎?”她故意把“誤殺”兩字咬得很重,隨即嘆了一口氣,眉間又露出了愁色:“而且最大的問題是,你穿什麼不好,偏要穿套戲服進來。”
“什麼戲服?!”在這一點上陳帥可就不肯讓步了:“這套影鐵·改可是我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模具用的不熟練,我都是用指力一個個部件捏出來的!你知道要把兩邊肩甲捏成一樣大小有多難嗎?!”
喬椏一句話扔回來:“那你知道上頭現在對影鐵俠的態度嗎?”
這句話喬椏並沒有吼他,但是她眼中的憂慮和寒意,卻遠比任何大聲訓斥更能讓陳帥理解。
“我知道了,我說話會小心的。現在這套東西應該被你藏着吧?我只要當作不知道就好了。”陳帥低聲應道。
喬椏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真不知道你怎麼會想到搞這麼一套東西的,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唉……”
“你怎麼了?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唉聲嘆氣的。”陳帥不禁追問道:“錢醫生也沒受傷;有關內力、還有影鐵·改的事情我也會努力和你口徑一致的。”
“我是在反省自己。”喬椏低着頭踢了踢地上自己的影子。
“反省?”
“我在想,要是以前的我,不管你是我朋友也好,救過我的命也好,有關你的情報,一定會直接如實上報的。可是現在卻……”
“現在,我也覺得你更講人情了。”相對喬椏的愁容,陳帥則笑得很歡:“這不是很好嗎?這樣的你又多了一個讓人喜歡的優點。”
“我一個當警察的,要人怕就行,誰……誰要人喜歡?”被陳帥笑嘻嘻地盯着看,喬椏漸漸不自在起來:“行了!你也別留在這兒了,直接跟我走。真是的,惹出這麼大的事情還笑,你知不知道現在局面有多被動,你要是真被當成影鐵俠,多少人會來踩一腳,連劉隊都保不住你知道嗎?有沒有腦子呀?我去開車,你東西都在我車裡,別找了,坐着休息一下,過會兒自己下來……你自己能走嗎?”
“放心,我現在身體不一樣了,就是現在翻牆逃跑都沒問題。”
“你找打直說!”
“不敢不敢……嘿嘿……”
慣例貧嘴一番後,目送着喬椏下樓開車,陳帥臉上的笑容像水滴一樣緩緩蒸發了。
“那個人的事情,終究是沒能說出口嗎……也罷,畢竟能做成這套影鐵·改,我欠了他一個大人情,既然答應了不能透露他的情報,就應該言出必行。抱歉了,小喬,出於本心的話,我一件事都不想瞞着你……如果有這一天的話,想把心裡知道的所有一切,都一件件和說給你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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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琳帶領的首都考察團,做的是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
考察團表面上的工夫沒少做,這幾天一部分隨行官員把東海幾個公安分局都看了個便,連消防和警校都去視察了一下。但包括武警特戰隊的幾個分隊長在內,只要有一點政治敏感度的人,早就聞出了一點異樣的風向。作爲考察團主心骨的張琳秘書長,居然在這幾天裡只參與了1次公開視察,而她平時就像隱居一樣待在市政府裡,而且就連具體住那棟招待樓都不得而知。而幾個知道內情的人紛紛守口如瓶,就連陳帥都知道的“專案組”的存在,許多中下級官員卻都被矇在鼓裡。
這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深奧感,直接調動起了整個東海的緊張氣氛。不僅是各個分局的局長、科長、隊長,就連與公安系統完全無關的一些部門,都紛紛把尾巴耳朵一併豎起,生怕這位以“鐵娘子”著稱的張秘書長忽然調轉槍頭,把自己單位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翻出來說事兒。
隨着一些醫療衛生相關的官員被約談,整個東海的政壇總算略微摸清了張琳的目的,各大市級醫院紛紛開始自查,一時間抓出不少行爲不檢的醫生或者院方領導,當然,除了有私人恩怨的特例外,這些醜聞都沒有被捅出來,而是在醫院上層的內部會議中,被大事化小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