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發現者(三十六)

火樹銀花開的最盛的時候,里昂一行還沒有徹底脫離第三層,極溫的光亮使得黑暗暫時退避三舍,因此十字軍同盟的冒險者們看到了那燃燒般盛開的奇景。沒有任何懸念的,里昂等人更進一步的確認了羅凌的僞善和惺惺作態,甚至故意炫耀。寧肯搞這樣一個華而不實的植物來顯示自身的實力,也不願意早些時候將這一術法技藝共享以救人想性命,這不是炫耀是什麼?這不是殘忍冷酷是什麼?

“看到了吧,這就是黃猴子的真面目,他們的血液中流淌的都是骯髒和自私!他們根本不懂什麼叫人道主義援助,他們得勢時,會千方百計的試圖掌控一切,讓每個人都成爲其傀儡,卻要假惺惺的以‘爲你好’這樣的說辭來掩蓋真相,而一旦你沒有選擇順從,他們殘酷的一面就會顯現……”里昂其實也不想在這種時刻碎碎念,但團隊的損失實在是超出預料太多,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繼續轉移矛盾,來穩固自己的領袖地位,而且他也確實認爲羅凌屬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那種人。

人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里昂這麼幹了,十字軍同盟的其他成員也這麼幹了。‘我們有錯,但最大的錯是那個黃皮猴子,若沒有他,我們不至於落到現在這樣的境地!’這樣一個概念從誕生到堅定,充斥着劣的人性特色,甚至顯得有些怪誕離奇,可它就這麼發生了。成功的自欺,成功的塑立了一個勁敵,里昂一行最後也成功的脫離了極溫地獄般的第三層及其外圍區域。

7個冒險者活活被燃成了飛灰,還有3個只比外焦裡嫩的烤鴨多一口氣,另外8人也有不同程度的燒傷及甲冑損毀情況。團隊中有掌握聖光治癒技法的能力者,可聖光並非萬能的,再能愈枯骨生白肉,也畢竟是以生命爲載體和依託的,冒險者原本就傷勢未愈,再來這麼一出,就算個頂個的都是打不死的小強,也必須得進行一次8-12小時的休整才能再走,否則里昂就得第二次甩包袱了。

爭的是先機,不夠用的是時間。當里昂在爲此惱怒時,荊盟這邊,火樹銀花已經在極溫中枯萎凋零了。它的存在本就建立於極溫與磅礴的木屬能量並存的條件下,能夠完成突變,這已經是多種因素下的機緣巧合,想要一次性就要變成特殊而又完美新物種,那絕對是一種奢望。

儲存在井道底部的能量在大約6分鐘的噴發後耗盡,羅凌利用最後的一點能量,成功的回收了變異後的植物之種,這植物畢竟脫胎於邪魔植物,相信研究得當,是可以推出邪魔植物3.5之極溫堅挺版的。

事實上,羅凌真正的收穫並非邪魔植物有多了一個可供選擇的功能性部件,而是由事件產生的一些認知。

首先是‘道’的一點感悟,萬丈高樓平地起,就算有巴洛魔、辛伽尼、卡尼德人、羅螭水、死靈君王等等存在提供了大量的技、法,也不過是極大豐富了材料和元素,它們甚至不是一個合格的部件。自己的高樓自己建,億萬中可能中,親手累積打造的那個纔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像這邪魔植物,羅凌覺得它的蛻變過程其實也影射了他自己的成長曆程,沒有突如其來,沒有一步到位,只有順其自然,只有水到渠成,一個不經意的恍然後,才發現哪些是真正屬於你的,哪些不過是在借雞生蛋、高屋建瓴。

當羅凌明白了這其中的區別,他發現,自己的要走的道路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一番海闊天空的盡興前行之後,還會遇到迷霧重重,還會需要新的感悟和抉擇,但就目前而言,羅凌終於成功的將成爲神祗後內心深處那份高處不勝寒、彷徨不知路的潛心理徹底消抹,不再困惑,不再踟躕。從‘道’的角度理解,羅凌重新達到了凝純如一,這意味着乘着貝敘事件的思想轉變之東風,他終於再創輝煌,徹底穩固了境界,一舉奠定了真神的基礎,任何外力,也不能再改變這個事實。脆弱的神祗幼生期,便這樣渡過了。他已經真正超凡入聖。

一想到聖人這個詞,羅凌總是不自覺的將自己帶入擁有璀璨文化的東方古國體系。就像是一個年輕時想要去更廣闊天地建功立業、而經歷了歲月的風雨洗禮、有一天想到落葉歸根這個詞的人般,羅凌終於意識到,他其實並非魔裔,而是地球人、中國人,因爲他的心還在這裡,很多東西變了,但有些卻始終未曾改變,就如這仙道之術,今日的突破式發現固然有‘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感嘆,但那份始終不確定的、尋真尋源的情緒也同樣重要。若非賞花人,花再好也是牛嚼牡丹。

“爲追求咖啡的更高品質而奔波半生,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喝的最習慣的是清茶。”羅凌的這句腹誹說的其實是魔法與仙道的選擇,一方是外來品,一方是土著貨,他本身並沒有類似咬着牙支持國貨的憤青情節,羅凌只是發現,他的思維模式中的東方特性決定了仙道纔是他的水,這是一個很根源的東西,而非是那種用魔法陣,講六大元素就是西方,飛劍法寶吐納煉丹就是東方。

熔岩再一次如飛澗瀑布般落下,整個井道都被湮沒,底層的鏈艙連百秒都沒有撐過便被徹底燒穿。而在專門的用作營救的根鬚通道中,氣泡之間已經完成了最後一輪的位置更替,20多個氣泡頂在了最前邊,原本滑膩膩的內壁分泌出了大量的白綠色黏液,像凝結的玻璃膠般將一個個氣泡同內壁完全粘連並填滿了泡與泡之間的空隙。新的真空隔絕體系這就算完成了。相較原來的樹囊鏈艙的防禦體系,這倉促中生成的明顯威能欠缺,但考慮到現實的種種因素,再防護60個小時還是有把握的。

羅凌將新加入的8名冒險者安排在了一個外圍倉房,那裡曾經是爲聖戰士傀儡預留的,後來簡單的增添了例如換氣系統等生活設施,雖仍相對欠缺,但短期居不存在問題。

羅凌並沒有觀賞到里昂等人壯絕的突圍一幕,他的心神沉浸於回憶施展‘生華’時的過程中,一法通、萬法通,以羅凌的高基礎素養,木屬力量的施放讓他對仙道的技法脈絡有了一個更清晰的把握,生長點的那些‘燃料’配方本就是先有法,然後加註收錄的,有元素結晶的情況下,羅凌手動也完全可以調配。不過這一次,羅凌調配的不是木屬,而是他目前掌握的最好的火屬,在調配的時候,羅凌還根據之前使用‘生華’時對能量的分析和理解,又進行了一些新的調整。

噗!就彷彿是點燃了一根短小的鎂條,短暫而燦爛的白熾色燃燒,在經歷很短的一個瞬間後,便在羅凌的指端徹底熄滅無蹤了。羅凌搖搖頭,試驗失敗了。

嗤!又是燦爛而短暫的燃燒,聲響有所不同,燃燒也有了些變化,不過仍是失敗的表象……

一次又一次,羅凌在指尖點燃着火焰,細細品味,認真思考,同時讓智腦記住了試驗的全過程,並提供簡單的分析以及新的元素能量配比率,而腳步也未停止。A艙抵達,羅凌中斷了試驗,進入艙房。

柔和的淡綠色光線隨着羅凌的進入充斥了整個艙房,20臺戰爭傀儡‘金剛’靜靜的整列在那裡。羅凌上前,掌心之上閃爍着魔法陣的光芒,在金剛的胸前一印,金剛那晶石化的錶殼上,很快浮現出一個範圍超過羅凌手掌一些的魔法陣光圖,就像是在開啓老式保險箱對密碼鎖般,這光圖正轉、反轉的反反覆覆運行一會兒,嗚……非常微弱的降調聲響中,‘金剛’那散發着冰屑般光芒的眼眸迅速黯淡了下去,最終恢復成了半透明的無色晶體模樣。

一套包括智慧晶、動力核心在內的傀儡核心被成功回收,它已經從最初的珠形智慧晶和水晶棒形動力核心合一爲一根巴掌長短,上下各有着一圈雕花般符文印記的光亮圓柱形晶體。受限於材料、自進化程度等因素,這20套傀儡核心每一個都是惟一的,它們平時存放於一個貨箱型的培養槽內,這培養槽不但爲其提供良好的能量環境,還有強大的生長點智慧晶助其分析戰鬥數據、總結教訓、更新知識、提供備份……仿生個性化養成型傀儡,這是明月的很久以前就有了設想的一個方案,有了強大的技術支持後,便誕生了現在的這個由羅凌分體來操持的‘未來戰士’試驗型系列,取名未來戰士,意思是說這些傀儡都像施瓦辛格主演的未來戰士中的T系列智慧機器人般,是可自我學習、自我成長的。

考慮到如今荊盟的兵強馬壯,金剛的存在意義已經大幅度的貶值,因此羅凌決定提前收工。而這些金剛軀體,羅凌也沒打算白白捨棄,畢竟能量柱截流之後,己方也不可能像之前那般的有海量能源可用,而敵人只會更加瘋狂,因此精打細算還是有必要的。

替代核心是相對簡易的晶石產品,撿目前元素結晶儲備最充裕的黑暗能量屬性,這批晶石是以夜晶製造的,安裝啓動後,其智慧晶自動改變金剛腳下充能槽的能量供給方案,吸取黑暗能量,對傀儡軀殼進行屬性化改造,這個過程需要大約25-30個小時,至此,金剛不在‘純潔’,而徹底成爲‘污染品’,並以能量屬性賦予的特質能力,連彌補核心體系品質下降所導致的不足。

完成了這項工作,羅凌又前往B艙。B艙是停放獵能獸的所在,面積較大,分爲上下兩層,下層是扭木,上層是清道夫,下層拐角還劃出一個區域,停放着豹形態的騎乘獸。

時至今日,喂果子的獵能獸除了羅凌、簡嵩、火女、邪甲、邪乙這幾個曾參與當初西安逃亡之戰的人,再無人擁有,說是絕響也好、紀念版也好,反正現在的獵能獸都改成統一的插管子,性質有些像是手機充電,座充和線充都可,但是屬於一體機,無法換電池。

這些獵能獸已經是真正的消耗品,內部結構簡單,沒有私有化系統,也就是說不能再像當初,一個魔印,便可認主,從光亮尾巴梢等部位還能看出其主的力量屬性。現在只聽命於邪魔植物的總控,而且活動區域有限制,更沒有個性化特徵,同一型號、同一批次的都是一個模樣。

相比於受到精心呵護的金剛體系,獵能獸體系明顯待遇差上不少,雖然戰力恢復工序已經全部完成,但在其身上,打補丁的痕跡仍是清晰可見。因爲粗糙的補丁,這些肩負着戰鬥數據收集和品種實驗工作的炮灰戰鬥體不負光鮮和統一的外觀,一眼看去就像羣烏合之衆,而另一方面,其給人的感官氣勢,卻一點都不比金剛系差。羅凌就是爲此而來,他很想搞清楚,這些智商低下的傀儡,爲何會給人老兵的氣勢?是源於觀看者的主觀感念,還是殺戮確實爲其增添了一種特別的、無形的、像機運那般、隱藏於位面法則中的力量。

毫無疑問,這是個很玄奧的課題,因爲研究的內容是非常抽象的、還沒有被解析的一種東西。羅凌認爲,它跟仙道的‘奪氣數’之說很有那麼點相似之處,只不過在這裡羅凌稱之爲‘血煞’,名頭不是很新穎,不過能較準確的形容這種東西,也就夠了。

一把刀飲百人之血後,自有股與衆不同的森寒與鋒利。這樣的說法原本同很多傳說一樣,都被視作子虛烏有的東西。但親生經歷一次又一次告訴羅凌,空穴來風,有說法就有緣由,說法的離奇並不等於緣由就一定是捏造。

若這血煞真的存在,那麼便又一次的印證了,古仙道的機運、也就是位面體系精華,確實是存在的,這些歸屬於位面法則隱性值的東西,連同原力、能,都將是羅凌今後的研究課題,什麼時候把這些都搞明白了,參悟了,更高層生命形態的大門也就出現了。志當存高遠,這個綱領級的大目標,一定要立,而且要慎之又慎,現在所做,便是通過實踐、發現及確認其存在。

時間飛逝,20多個小時的研究眨眼即逝,羅凌並沒有得到確鑿的證據,不過也不至於一無所獲,捋出了一些線索,這在他看來已經是收穫不小了,畢竟這種事情,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離開B艙,羅凌回到晶控室,同臨時基地的衆人取得了聯繫,簡單的交流之後確認沒有異況發生後,中斷聯繫,又細細的查了一遍其他環節,最後確定至少還有20個小時的空餘時間,於是小憩冥思了2小時,便開始繼續新課題仙道個性化的研究,仍是那指端的一小團火,能量微弱,但構造複雜,意義非凡,這一試,便又是20個小時。

專心於一項研究,超時是很尋常的,預定時間雖然已過,但沒有警示提醒,羅凌索性繼續嘗試,兩個多小時以後,呼!一團近似虛無透明的火焰在羅凌指端燃起,靜靜無聲,持久不息。

羅凌的神情中不可自抑的帶出了喜悅的表情。三昧真火!終於釋放而出。

三昧真火乃由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而成。這種說法並不能完全敘述清三昧真火的真意,事實上,羅凌在審訊了一票拜赫人後才知曉,三昧真火雖是仙道的能量運用,卻是受拜赫人的技法影響才誕生的。而羅凌正是以拜赫人對能量的理解、運用之法輔助他從羅螭水那裡獲得的仙道技法知識,最終推出了古仙道的三昧真火。由此可見,在上古,修仙者和拜赫人在技法領域,確實有着相當深廣的交流,而具體是誰影響誰多一些,羅凌謙虛保守的將師傅的位子讓給了擁有漫長且輝煌文明歷史的拜赫人。

三昧真火這件事讓羅凌再度意識到‘傳說並非全是虛假’這一情況,由此而推斷,此次阿修羅城之行即將面對的,很可能是佛陀級的、玩着東方神話傳說中法寶法器、有着類似大神通、大威能的存在。撇開仙佛對神魔的惡俗橋段去探索更實質的內容,羅凌意識到,如果真是如此,仙道的手段或許更利於防護,熟練掌握一兩手關鍵性質的仙道手段,很可能意味着在與對手的較量中、多了張隱藏的王牌。

另一方面,直到現在,羅凌還有一些謎沒有解開,這讓他多少有些憂心。作爲一名團長,他必須對這謎所代表的隱藏可能有個充分的預估,並且想一些預防和應對的措施出來,這同樣是個費腦子的事,羅凌爲此終止了趁熱打鐵式的仙道術法研究,作爲一名領袖,像學者那般將大量時間花在研發上,是不合時宜的,他必須時刻警惕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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