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地底會有日光、藍天和沙漠?羅凌無法作出解釋。正是因爲這樣,使他對真相的渴求無比強烈,這種渴望甚至超過了完成這次行動的預期目標。
“這是自然景觀,還是人工奇蹟?如果是後者,是不是就是傳說中奪天地造化之功的仙術?”浮在水面上,羅凌感受着久違的陽光,感受着水的沁涼和漫漫黃沙中刮來的乾燥的風,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羅凌努力壓抑住自己的衝動,他決定還是先找到正在闖宮的公司人馬。這樣做最起碼可以證明他和他們來了同一個地方,而不是被送到了某個時間不明的未知空域。
意念一動,兇骷髏的甲冑開始從體內浮現,先是血紅的光芒圍裹着身體。然後,這光芒中骨粉一般的結晶物質誕生並快速凝結,這種過程就如同把鹽霜的凝結過程提高了千萬倍,又彷彿是在變魔術一般,轉瞬之間,一套猙獰的骨鎧便形成了。
這鎧並非是一個整體,而是象古代的戰甲般,分爲各個部件。有緊扣在肩上的骷髏臉肩甲,有肋骨般緊密排列的胸甲,有骨片扣合的戰裙連葉甲,也有尖牙利齒的兇惡面甲。而某些沒有骨甲保護的部位,則是深紅色的光芒扭曲,猛的看去像是剝掉表皮的、蠕動的肌肉羣組,細看又卻因那扭曲的光而感覺那裡虛空無物,彷彿這甲冑之內根本就沒有血肉存在,有的,只是一股血腥的能量。
羅凌藉水面的倒影看到了自己,他對這新的造型很滿意,更對嗜血之握現在的模樣充滿興趣,它的主物質本身就是骨,現在,這骨不再是一根,而是十根。每一根,都象鐮刀一般,有優美而鋒利的弧度,上下開刃,左右兩側前半截是血槽,後半截是吸血的洞孔。這刀刃般的鐮結合在一起,並和手甲一起,形成一個完美的爪套,甚至,它象一個狹長的盾牌般一直延伸到肘部。
猛鬼街那醜人的爪套跟它比起來,就如同孩子的玩具般小氣,羅凌粗粗的估略,如果把這鐮看做是人的手指,那麼,這個人至少得是普通人的3倍巨大,不論是身高,還是體型,都得如此,才配的上這雙‘大手’。這一對巨大的骨鐮之爪,象羅凌覺得自己變成了白堊紀的暴龍,有種可以輕易撕碎一切的鋒利感覺。
事實上,這甲冑有特色的不僅僅是那雙不和比例的、讓人望而生畏的大爪子,在其頭、肩、肘、膝上,都有着三棱錐般的骨刺,釋放的那種紅光,彷彿已經暴飲鮮血。甚至,就連腳,也不同於普通的鞋子,而是象五指襪一樣,個個分開,並且生有銳利的、略帶彎曲的骨爪,那樣子,絕對和迅猛龍的爪有的一比。
“看來,亡靈界的兇物,戰力也是很可觀的,單隻這爲戰而存在的結構,就不難想象其殘暴,更別說,還有幾式頗爲恐怖的天賦技能……”這有着血脈相連感覺的甲冑,讓羅凌想到了莫格古格關於兇骷髏的一些簡單介紹:爲戰而生,爲戰而亡,身死,魂滅,然後精神印記在徹底飄散之前,在負能的作用下,以某種非人力可干涉的方式重新凝結,並託寄於曾經最熟悉的某間物品中,從此遊蕩在死亡的世界,與一切活物開戰,不管對方有多強大,也會死戰不退,直至完全毀滅。
兇骷髏,並不是指一具骷髏,而是形容其雖已死,仍讓人膽寒的特質。據莫格古格說,他所在的那個世界,最富盛名的兇骷髏,就是戰魂寄於一套戰甲之上,不但闖下了赫赫威名,甚至在後來第二次覺醒,重新恢復了原有的記憶,成爲了一個另類的亡靈統治者,而不僅是隻知死戰的殺戮者。
羅凌對兇骷髏感興趣,從某些方面講,是因爲它的故事很符合古語‘破而後立’的特質。象是另一個版本的鳳凰浴火重生,很有意義。尤其是靈魂再聚,恢復從前記憶這一段,簡直把‘不可能的可能’這五個字發揮到了極致,這讓羅凌很是神往。
羅凌向湖畔的地宮建築羣方向潛游着,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身體便以遠超於常人的速度向前滑去,就彷彿水中有隱形的、屬於他的專用滑道一般。
儘管心中有着無數的疑問和難以抑制的渴望,但羅凌清楚,自己其實不用太着急。從春節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近十天,公司聯合的探險組仍在忙碌,自己甚至恰逢其時的見到了公司聯合派遣的第二隊探險者進入這裡。這些信息綜合在一起,很自然的得出一個結論,他們被困了。至少是沒有達到預期目標,人手不足。但羅凌絕沒有想到,他跟公司聯合的人,見面的形式會是如此的……友好!
在暢遊了近二十分鐘後,羅凌終於清晰的看到了地宮的建築羣——青黑色的、敦厚古拙的、木製結構的亭臺樓閣,宮塔殿廊。臨湖的水榭延綿如繁華的港口碼頭,長短錯落,鱗次櫛比,最遠的曲徑水閣,深入湖中達五百餘米遠,羅凌就是通過接觸這水閣的材質,才確定了宮殿羣的主料是木,象鐵石一般的木。羅凌從未聽說過哪種樹木可以產出這樣動輒長十幾米規格的正塊型材、質地又勻稱無疤,且隱隱透着淡香的木料。
兇骷髏向來是無畏無懼,勇往直前的,秉承了這個特點,羅凌並未象他以往那樣躡足潛蹤如幽影般接近目標,然後突施辣手,而是就那樣裹着如煙的紅色光霧,昂首闊步向前闖,千迴百轉的曲徑水廊在他面前恍若平坦大道,根本不順路走,而是縱躍飛竄,扯起勁風呼吼如雷。
遠遠的,羅凌就看見了在水榭之後、宮牆之外的偌大一片空地上,光幕帳篷連接而成的簡易營房。這些營房圍成一個回字,四個角即是出口,且有人走動。營房外有人看到了正在接近的他,然後,房裡很快出來十多個人,向他這邊迎了過來。羅凌看那樣子,雖然很是戒備,卻並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而且個個鎮定如常,似乎就算來的是條龍,他們也不會感到驚詫。
“歡迎你的到來,陌生的冒險者。”迎上來的人中、爲首的羅凌很熟悉,褒姒。今回看她,並非象往次那樣,一身暴露裝,露底無處不在,而是穿着一身高檔套甲,外層的板甲爲黃金色,內層的模塊束身甲爲藏青色,髮髻高挽,妝很淡,身上還披着一件長袍般的半透明紗衣。
在這裡看到褒姒,羅凌並不感到十分吃驚,而是覺得麻煩。褒姒有着很接近她的實力,可以說,只要有她在,自己要想對付這些人,不露些真本事,甚至不負點傷,是無法如願的。更何況,她身邊站着的那個面孔陰鷙的年輕男子,同樣讓羅凌不敢小窺。
羅凌在系統的鑽研隱匿技法的同時,在觀察偵測他人實力方面,也有了不小的進步。這種提高讓他現在輕鬆的獲知了自己面前這些人的大致實力水準。他沒想到這次公司聯合的本錢下的這麼大,竟有兩個和自己戰力相差有限的強者坐鎮。
相隔着十餘米,羅凌不搭腔,心中盤算:以現在的情勢,硬來是討不到什麼便宜的,合作則有違他的初衷,他現在的角色,可不是紅十字會的拯救騎士……
而在對面看起來,則是血霧中若隱若現的一副猙獰甲冑,戳在那裡不言不語,用幽火般的眼神死盯着這邊,彷彿根本沒有聽懂褒姒在說什麼。
褒姒身邊那年輕人頭一昂、眉一擰,就要發作,卻被褒姒及時出手攔住。而她身後的幾個躲在陰森黑氣中的吸血鬼和狂氣亂放的熊人,則完全扮演了忠心打手的角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個個蓄勢戒備,似乎只要頭領一個動作,它們就會立即撲上來將羅凌撕碎。
短暫的沉、氣氛尷尬的沉默之後,羅凌以一種走風漏氣般的沙啞嗓音,毫無情緒波動的道:“我討厭你的口吻,就像是這裡的主人。”
這下,褒姒身邊的年輕人被徹底激怒了,身着玄色戰甲的他化作一道黑色的雷霆,直衝羅凌,反握拔刀,黑色的刀,黑色的刀芒,黑色的弧光,一斬之威,竟發出撕裂空氣的異響。
叮!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音中,如此威猛的一刀,被羅凌探爪穩穩封架。年輕人急衝的勢頭被完全瓦解,那效果,就如同普通人用鐵條去抽打數米見方的磐石。
年輕人臉色一下子變成涅白顏色,他身形暴退,看起來象是受了強大的反彈之力,而實際上,這完全是一次自發性的閃躲,因爲,羅凌的另一隻爪,已經以千鈞之勢向他揮落。
看起來,似乎因爲年輕人見機的早,完美的避開了羅凌的這一爪,然而,讓人驚駭的是,羅凌的爪上,竟然揮出五道血芒,本來就碩大的巨爪在這刻幻化成數倍於爪本身的血光,空中攝物般罩向年輕人。
旁邊,一道人粗的風柱橫于飛退的年輕人之上,嗤!風柱被血爪切碎成數段,然而,接着這一緩之機,年輕人已經成功的脫離了血爪的籠罩。吭哧!彷彿抓豆腐一般,地面上連帶半尺厚的青石一起,被血爪的餘威掏碎了一大片,塵土碎石飛濺之後,是個三米方圓的坑。
“那紅色的霧,竟然是領域,可以迅速分解能量。”退回本陣的年輕人臉上帶着幾分不自然,低聲的說。
褒姒心中沒好氣的道:“那你以爲呢?人家閒着沒事弄團血霧爲了好玩?”
事實上,這霧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領域,而是一種領域擬態,真正的領域是由術者釋放的一個無形的能量立場,而不像這血霧,不但容易辨認,還需要滿足一些特殊的條件。比如周圍有大量的水汽可以利用,持續不斷的提供血能維持。
羅凌看似不動聲色,實則在這短短剎那交鋒中耗力極大。尤其是那凝血之爪,是骨針全功率抽取他身體中的能量,兌換成血能才釋放而出的。羊毛出在羊身上,這種巨耗能量的技能,很難以偷奸耍滑的能量盜取來彌補,一是時間上根本來不及,另一個也沒有足夠的能量可供盜取,活化後的血骷髏甲冑是個能量轉化平臺,能量儲備的功能則幾乎失去。這個缺陷,理論上講是可以完善的,但無論是莫格古格,還是羅凌,目前都不具備實現此目的的能力。
“實力贏得尊敬。閣下,在以武力解決問題之前,請聽我說幾句話,好嗎?”褒姒的態度比先前更恭敬了幾分。正像她說的那樣,有實力的人,往往容易贏得尊敬,沒人會選擇輕易的跟這種人撕破臉。尤其是局勢並未到非戰不可的情況下。
羅凌正要作出選擇,卻意外的看到了右邊遠處,另一撥人順着宮牆外的石板路拐了出來,帶頭的竟然也是熟人,沙魯,另一個同樣意外,竟是曾經一起喝酒賞雪,雙槍玩的很是風生水起的嘎爾迪。
“呼呼!”羅凌在心中感嘆:“今天是什麼日子,戰爭紀念日?還是魔王誕辰?怎麼都在這裡匯合,且一個個都變成謙謙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