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公墓依山而建,面臨濱河,所在的位置據說是風水寶地,家中長輩百年之後藏於此地,後輩必能蒙蔭得福。所以,在很早以前就成了墳塋相對集中的一片墓區。後來國家治理規劃,把偌大的一座山改造的如同梯田寶塔,層疊而上,規矩齊整,還特意種植了不少常青的低矮松柏灌木,十幾年下來,墓碑如林,到也成了一處相當獨特的宏大景觀。
濱河無水,如同大地上一道顯眼的傷疤,蜿蜒盤亙,橫於南北。羅凌一家非是從正路而來,所以眼前有壑無橋。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問題。羅凌甚至故意將刺囊般的指揮車置於河牀,再催動積雪爲其僞裝。他要上墳鬧事,帶着邢娟她們不合適,藏於這河牀內,指揮車內通訊電臺完備,半徑1萬米通訊無障礙,有什麼情況,羅凌還是可以及時返回的。
考慮到這次是來選奴隸,而不是燒山,所以,羅凌打算就以這荊棘海膽的樣貌來次獨闖龍潭。
“凌哥,你一個人要多加小心。”
“嗯,情況順利的話,午飯前就能基本完成計劃。除了有可能存在的屍巫或屍妖,控制其他角色,只是精神控制技能的一次次反覆練習,不會有什麼危險。”
確實,如果僅僅是些屍人之流的存在,拿荊棘海膽外殼的羅凌是沒有任何辦法的,甚至因爲獄印的力量,屍人不會向羅凌發起進攻。但如果有奴屍魔以上級別的魔物在,情況就不同了。這些如野生食肉動物般的存在,對一切非同類的生命、類生命都缺乏好感。當外來者進入它們的視野時,便已經是最好的挑釁。
理論上,哪怕就是單純的爲屍人增幅,奴屍魔這類的魔物,羅凌也是需要抓那麼幾個的。羅凌有理由相信,現在這種狀態的他,跟那些奴屍魔比較起來,就如同穿着全身甲冑的成年人和寵物犬,奴屍魔傷害到他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所以,如果天堂公墓沒有屍妖級的魔物坐鎮,這次行動的級別,將只停留在鬥雞弄狗的程度,純屬熱身活動。
別過三女,羅凌以數十根荊棘藤蔓代步,從河牀底攀爬而上,向天堂公墓所在的凡丘行去。
凡丘前是數百米的一段緩坡路,當初也是綠樹成蔭,頗爲靜謐的,受魔能的侵蝕,常綠闊葉林掉光了葉、枯萎了枝,大都只剩個黑灰的主幹,聳立在那裡,如同被山火掠燒過了一般。
然而,在經過了一場死亡於新生的革命後,新的植被取代了這些數目,這些植物被倖存者們新取名爲‘瘤藤’,瘤藤纏死樹的樹幹而生,或恣意在地面架起大大小小的拱弧,並且彼此糾纏,有粗若人腿的杆,也有亂披掛如簾似幕的蔓,搞的現在的林地,更象是鬼域幽所,再無昔日的一點美態。
這種瘤藤以吸收魔能爲主,而血肉等有機物則如同肥料,可以使之更加茂盛。因此,它們算是多形態生存,瘤藤上四季有瘤果結出,馥郁芬芳、甘甜多汁,惟一的缺憾就是有毒,類似於高純度的酒精,魔物食之也易醉,一旦醉在林中,便很難脫身了,因爲有瘤藤的地方,總有一種魔物棲息,嬰妖。
“噗!噗!噗!”銳利的毒釘有着不遜於子彈般的勁道,從林道兩邊及跨過林道的大藤拱上射下,嬰妖們在用藤管吹射瘤藤上的釘刺,這些不超過40公分高的人形魔物喜歡死纏爛打,它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有魔物因爲它們的攻擊而惱怒追擊,瘤藤林是它們的天下,一旦被纏陷在裡邊,十有八九會在最後變成它們的美餐和林地的肥料。
毒釘對被荊棘藤蔓護到密不透風的羅凌是沒用的,它們力道雖大,但還是無法穿透既堅且韌的蔓。不過,無法構成傷害比並不代表可以站在頭上拉屎,向強者挑釁,是要付出代價的。
本來縮卷如球、只留幾根粗蔓交替前行的荊棘藤蔓,忽然有十幾支三指粗的蔓伸展如矢射,緊接着就是一片如嬰兒哭泣的哇哇哀鳴,但凡藤蔓刺射之處,無一例外的有嬰妖被洞穿了身體,一卷一揮,屍身紛紛飛落,或砸在樹上,或落於地上,全部被摔擲成泥餅,死的不能再死了。
嗖嗖!剩餘藏的較遠、僥倖未死者,直接遠遁,林道頃刻間變得異常安靜。
事實上,道已不成道,瘤藤的枝蔓弧拱遍及,雖未象林間那般密集,但想要開車通過,那已是不能。不過這種路段還不能給羅凌造成任何障礙,隨着他的實力提升,精神力更加精純磅礴,藤蔓的制御方面也精進了很多,十幾條藤蔓可以讓羅凌乘坐的藤蔓球體任意的搖擺浮動,快速且安穩的穿梭於可容通過的空隙,或者,乾脆如靈猴般側攀、擺盪,那種舒捲自如的樣子,便真的就如同一個奇形的生命一般自然而恣意。
過了瘤藤林地,羅凌心中很自然的生起了疑惑,天堂公墓號稱有大量屍人云集,資料顯示是狩魔人無意查得,當時羅凌並不以爲異,可現在不同,觀這瘤藤林連綿起伏,直接跟凡丘兩側坡地山林連接,內有嬰妖出沒,是什麼樣的好事者過了這一道險,探得信息的?莫非是遠眺所獲的信息?可之前羅凌也用望遠鏡觀看過了,凡丘上的公墓那邊,有屍人不假,不過情形就如同清明節的後三日,冷清雖不至於,但云集卻是萬萬談不上的。
“誇大的假消息?陷阱?還是另有變化?除了自己,誰還會對魔化屍這類的低級魔物有興趣呢?”羅凌思忖了半天也沒個答案,山是一定要上的,只不過,有了疑惑,羅凌的戒心就大大增強了。
到了凡丘之下,眼前是延伸爬高的寬闊石階,每隔十幾階便是一層平臺,每層平臺皆是墓碑墓室林立,那些原本常青的小樹皆已枯死,不過有奇異的魔花植物借枯枝的保護雜生於一蓬蓬的乾枝間,這種時節,居然開出妖豔的紫花,淡淡的魔光在水嫩的花瓣間流溢,點綴於皚皚白雪中,倒也別有風情。
遊蕩的屍人在平臺中徘徊,偶爾會用漆黑的眼眶中亮着的一絲幽綠光芒掃視羅凌,然後興趣全無的將之忽視。羅凌沿階而上,一路竟連頭喚屍魔都未見到。
這種鬱悶直到登山丘頂,馬上被另一種懊惱和些許的震撼感覺所取代。在凡丘之後,本來是一片山洪衝擊而成的谷地,每年的洪汛期,遠處的天門山山洪就會傾瀉而下,然後沿凡丘兩側人工修葺的排洪槽直入濱河。如果說整個凡丘是個大頭拖船的話,凡丘之後的這片谷地,便是拖船船頭後邊的船身,這片谷地是園林式的墓區,大都是廣安有頭臉的人、有錢人的家墳所在地。
可現在,什麼墳也沒了,佔地數公頃的偌大一片谷地竟然被屍體密密麻麻的不知覆蓋了多少層。這讓羅凌甚至懷疑是不是全廣安的屍人都死在這裡了?
大戰,這裡曾爆發過曠日持久的大戰,戰鬥的雙方都是屍人,它們死是因爲耗盡了核心魔能,通俗的講,就是累死的。羅凌知道,理論上講,這些屍人只是進入了一種深度睡眠的狀態,當魔能的濃度充足,經過十幾年或幾十年的吸收,它們還可以轉醒。不過,羅凌對眼前這票屍人轉醒是不報什麼希望了,數量太多,想要吸夠魔能那得何年何月?這段時間,它們的屍體足夠被狼叼狗啃了,魔物中對食物不挑剔的大胃王比比皆是,就像傳說中西方的黑龍喜歡吃腐肉一樣,魔化屍對一些習性饕餮的魔物,就是這類味道奇特的美食。
當然,直接喚醒屍人也不是沒有辦法,但個種技巧羅凌不懂。於魔能相關的知識技巧實在是博大精深,羅凌現在所掌握的,充其量也不過是小學二年級程度的學識,屬於正宗掃盲行列,現在這種情況,只能是望之生嘆。
如果說上山之前羅凌對屍巫這一類的角色,只是抱着可見可不見的心態,那麼現在,則已經轉變成有些迫不及待了。
如果爲了一些魔化屍,而不得不變成如同走街串巷揀塑料瓶的拾荒者,那可就太殘忍了。羅凌到不嫌丟人,可他雖不是真的一分鐘十幾萬上下,可砍殺起魔物來,一分鐘千二八百的鈀金進項總是有的,將大把的時間消耗在找魔化屍上,未免太不划算了。
“但眼下還有什麼比屍人更適合成爲苦力勞工的的呢?”
波折,絕對是波折!平時多的都讓人厭的玩意,當用時卻發現湊不夠數,那種懊惱讓羅凌很是覺得‘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這句話的經典。
“我的!那都是我的!”羅凌現在真恨不得放聲咆哮。因爲大量的魔化屍招來了大量的‘蠻胖’,它們終於可以恣意挑選合心的屍體而不必彼此鬥毆哄搶,數百的蠻胖如同垃圾山上的拾荒人,翻翻揀揀,把自己搞到足夠‘魁偉’,然後就不緊不慢的離開,來來往往,很有些川流不息的樣子。
殺嗎?當然不行。臭肉擺在太陽地裡,能指望蒼蠅不來?絕對是哄之不及。別說羅凌不但算當守屍人,就算有這個覺悟,他守着這堆屍體有什麼意義呢?莫非也像蠻胖那樣在屍堆裡翻揀合心的屍首,然後呢?放空間環裡?那也放不了多少啊!
“大人呢?大人呢!孩子死這兒,沒人管是吧?非得我來主持這個正義?”羅凌用帶着幾分邪火的眼眸四下審視,希望找到他所要的蛛絲馬跡。
事實上,線索比蛛絲馬跡明顯的多,魔化屍一路延伸,稀稀拉拉的鋪到了遠方,而在天門山那邊,暗腐之氣比這裡更勝,如果說這裡是某死靈勢力的正門廣場,那麼那邊,應該就是主建築羣了吧。
羅凌目測了下距離,望山跑斷腿,這裡距天門山怎麼着也有不下5公里的路程,況且到了天門山,還不知道得走多遠纔到目的地,他有些不放心邢娟她們,主要是怕斷了訊號,失去聯繫。
“拉家帶口,不容易就在這裡。”羅凌已經不止第一次有英雄氣短的感想了。“先回吧,這包袱必須得揹着。”
嗖!荊棘海膽如一枚重重擲在地上的網球,猛的彈射而起,並且改變形狀,主體變爲梭形,在梭體上方,藤蔓或並列,或交錯,結成寬大的三角翼,分量是重了些,可翼展比例也是超規格的,象普通的三角翼那樣在空中盤旋多久是不指望了,可簡單的滑翔還是能做到的。
想象力,羅凌總算還有些,現在利用到荊棘藤蔓上,能及時的以不同情況、不同需要處以不同應用,羅凌爲此也是有些自得的。
飛翔的自由體現在寬廣的視野,速度,以及似乎變小了很多的地心引力上。但目前這種束縛多多的僞飛行很大程度的影響了翱翔的快感,因此,除了覺得應付這種有別有地面的行進方式很新穎外,羅凌到並不怎麼興奮。
“那是……”
在空中,羅凌看到了北邊快到視線盡頭的林間,一條相當寬闊的黑色燃燒帶延伸斜插,通往公墓這邊。這燃燒帶的存在很好的解釋了數量如此衆多的屍人是如何通過林地的,但同時也暴露了新的問題,是誰製造瞭如此的燃燒線?
不及細想,羅凌已經輕鬆的越過了瘤藤林地,乾涸的濱河盡現眼前。
意念動處,三角翼以前邊的角爲圓心,藤蔓伸展擴張,形成一個滿是網眼的傘蓋,原本緊貼於三角翼下的梭體,後邊下垂,以粗藤爲骨架,成了傘杆,綠色的魔光繞動,足以讓那網眼粗大的傘蓋變得密不透風,還可以自由的控制哪邊漏風,以做到調節方向。
就這樣一路飄落,等穩穩落地時,離指揮車不足十米。對自己第一次低空跳傘的成績,羅凌還算滿意。
藤蔓一收,如刺蝟的刺,大都背在了身側身後,羅凌輕鬆從海膽上跳下,指奔指揮車。沒有獄印力量的支持,那些藤蔓就如同鋼筋一般根根豎立,完全是死物。
雖然現在他的能力已經有資格研究使用糰子的那種更高級的光藤,但羅凌用慣了來自章魚女的這種不知名荊棘藤蔓,而時間又不充裕,所以暫時並未有更換的打算。
“我回來了!”羅凌說着手一拂,綠光溢動,車廂後尾附近糾結纏繞的藤蔓便自動散開,露出了金屬門。
“才走了二十多分鐘。”車門打開,數階電動梯伸下,車廂內魔能隔離光幕之後,顯出了身形嬌美的邢娟。
光幕距關閉的車廂門150CM,形成的車體空間,是一個先進的魔能解離間。5秒時間,就可完成解離,再5秒時間消毒程序,需要的話,還可以進行沖洗清理程序,只需花一分鐘,便是隻在外邊跑了十天半月的泥猴,也絕對可以煥然一新。
“情況有些變化,凡丘後邊發生了屍人之間的大戰,死者以萬記,我們的目標可能要延伸至天門山那邊才能找到。回來時發現北側山林有條被烈焰焚燒出的通道,需要過去簡單的查看下,我懷疑是實力強勁的人物生生用火焰龍捲之類的法門燒出來的。這是個不能忽視的信息,也許這人會在天門山遇到,是我們的敵人也說不定。”羅凌邊說邊卸去甲冑,小青則在一邊將甲冑接過,跟小紫一起進行簡單的整理。她倆以前一直給老葛打下手,這種工作熟練的很。
邢娟一聽羅凌這話,有些憂慮的道:“要不,我們去新城那邊?那個區雖然不及舊區人口衆多,但也是有20多萬市民的,應該能滿足我們的需要。”
羅凌搖了搖頭,“某一點小小的風險是值得的。屍巫、屍妖這種智慧魔物可不常見,既然要搞屍人大軍,沒個專業的亡靈顧問及亡靈強化師,未免太過遺憾。”說到這兒,羅凌話題一轉,“好了,我們不必急於求成,冥想、吃午飯,睡一會兒,再去天門山探險不遲。我先去衝個澡。”
這就是羅凌快中有穩的心態了。時間是緊迫的,可是越是這樣,羅凌越是會時刻提醒自己不要急功冒進、忙中出錯。非是特殊情況,羅凌總是會想辦法保證自己處於優良狀態。從昨晚到現在,不停的操縱荊棘藤蔓時間已經不短,羅凌本就有鬆弛一下的打算,而林地那道烈焰焚出的通道,更使他堅決了這個心思。能在瘤藤林裡燒出那種程度的通道,並不是普通火焰所能做到的。
瘤藤這種植物吸收魔能,釋放的不是氧氣,而是一種很特別的溼粘的無色無味氣體,這種氣體的特殊性在於風吹不散,且可以調和附近所有的水分。所以瘤藤繁茂的地方就如同熱帶雨林般總是悶溼情況嚴重,瘤藤存在的時間越久,林地越廣,越是如此。在這種林地中,拿火焰噴射器不停歇的焚燒,也無法達到羅凌所見到的那種效果。
羅凌比較熟稔的,獄印的力量可以達到此效果,烈炎地獄,火焰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