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殷紅似血, 映了半個天空
陸游之站在院子裡,他手裡捧着那張薄薄的單子,臉色染不上夕陽的紅, 一片慘淡的蒼白。
“爲什麼?”
他問, 聲音有點沙啞。
唐語臉上全是淚珠, 她滿臉自嘲, “你不是一心想要離婚, 我成全你,省得你將來還要恨我。”
“你瘋了……”
陸游之喃喃,他往後倚在樹上, 他高興麼?他一點都不高興,孩子既然有了他就會盡到責任, 孩子跟大人無關!
唐語一下子哭出來, 她抱住雙臂, 眼底有恨意:“陸游之,我恨你, 這下你不用給我臉色看了。”
陸游之閉上眼睛,找不出話來回她。
婚離的很快,第二天兩人就辦了證,唐語在民政局門口淚流滿面。
晚上,陸游之拉沈予陽打籃球。
吳楠舉着籃球過來, 抹了把臉上的汗, 哈哈大笑:“我說之子, 你今天怎麼回事, 拿屁股投呢一個沒投進, 給錢給錢,1000塊啊。”
陸游之翻出錢包, 取出一沓子紅票也沒數全給了吳楠,吳楠厚道,把多的還給他了,吳楠捏着1000塊啪啪拍手上。
“走啊,哥們拿着1000塊去搓一頓,趕緊的。”
陸游之擺擺手:“你們去吧,我今天不去了。”
吳楠沒心沒肺的,以爲他是輸了錢不高興,過來拽他,沈予陽衝吳楠擺擺手,讓他們去吃飯。
吳楠李樂幾個人走了以後,沈予陽擰了一瓶水遞給陸游之。
“怎麼了,一直喪着臉,出什麼事了?”
陸游之仰起頭喝了半瓶水,又低下頭,頓了頓他低沉地說:“我離婚了,今天剛離的,唐語昨天瞞着我把孩子打掉了。”
沈予陽吃了一驚。
“可能我真的傷了她的心。”
唐語是高傲的,陸家的家世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如果不是因爲愛情,當初唐語不會跟他分手。
他不是一個喜歡暴力的人,但是這段時間,他確實對唐語很冷淡,畢竟愛情沒有了,誰還會有盡力擡頭僞裝恩愛。
“怎麼這麼突然。”
沈予陽忖度着,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陸游之心裡不好愛,孩子是無辜的,他曾經想不管他和唐語結局怎麼樣,他都會做一個合格的父親,畢竟大人的事和孩子無關。
“可能,她對我絕望了,不是說孕婦心思敏感麼。”
陸游之苦澀的一笑,笑起來像哭,他高興麼,他不高興,他即便想要分開,也沒想到唐語會這麼決然。
“其實我挺卑鄙的。”
陸游之問沈予陽,不等他回答,他自己接了下去:“因爲楊藍有點像唐語,我追求唐語,我騙自己那是愛情,後來真的成了愛情,唐語回來了,我用那麼卑鄙的手段傷害了楊藍,我以爲我娶的是愛情,其實我娶的是我的執念。”
他不是不懂,可能早在很多年前他就明白了,他和唐語之間的愛情早就落了塵,像予陽對喬年,真正愛着一個人怎麼可能忍受的了不見隔着千山萬水。他只是不甘心,他曾經深愛,結果落的那樣失意的結局,於是他娶了自己的執念。
“……你執着,楊藍也執着,也許楊藍從來沒有愛過你,她一直愛的都是葉曲,所以她嫁給了愛情而不是執念。”
頓了頓,沈予陽:“我們都30多了,想事情別那麼感性了,理性一點吧,早點振作找個屬於你的媳婦。”
陸游之瞄他,沈予陽頗爲自信的指了下自己,“從我跟喬小結婚,你看我容光煥發的,女人要養,男人也要養,好好過纔是正事,想那些有的沒的純屬浪費時間。”
陸游之:“滾吧,回家找你家喬小年養着吧。”
沈予陽收拾東西,他還真得回去了,該能吃飯了。
兩人在路口分別。
陸游之回到家,家裡門開着,唐語的車停在外面,大門敞開着,有陌生人搬着東西進進出出。
唐語來搬東西。
陸游之走進屋裡,唐語站在客廳裡指揮搬家公司的人輕拿輕放,她臉色發白。
陸游之心又軟了,他走上前:“你晚點再搬也行。”
唐語一字未吱,眼圈一瞬間紅透了,她自嘲地笑:“怕你嫌棄我。”
陸游之於心不忍,他上樓去幫唐語收拾東西,唐語跟在他身後,一個人默默地取出衣服坐在牀上疊。
陸游之坐下幫她一起,他真的很愧疚,他低聲問:“身體吃的消麼?”
唐語停下動作,她雙手慢慢按在牀上,眼淚摘在衣服上。
陸游之想身想要安慰她,手機突然響了,他拿起到陽臺接電話。
“陸游之?”
一個稍嫌清冷稚嫩的聲音,是個女孩。
“……你是誰?”
“我在你家門口,我有事找你,出來一下。”
那頭直接掛斷了電話,陸游之皺了下眉頭,他回屋去,對唐語說:“我出門一下。”
唐語擦掉眼淚,沒有再理他,坐下來疊衣服,動作很慢。
陸游之走出家門,看到門口前面停了一輛黑色的寶馬車。
他走上前,車窗突然落下,露出一張小巧雪白的臉。
任青媛,陸游之心底有些驚訝,他和任青媛雖然從前住一個小區,但任青媛一直生着病,兩人很少有交集。
任青媛推開車門,如冰似雪的一雙眸子,清冽不帶一絲溫度,“上車。”
陸游之坐上車,任青媛拿起手機,遞給陸游之耳機,陸游之戴到耳朵上,任青媛平淡地點開音頻。
陸游之臉色慢慢變了,他呼吸先是急促,然後慢慢恢復平靜,平靜到沉重。
音頻很短,只有寥寥幾句話,但是唐語的聲音他不會錯認,任青媛一連放了三遍,最後陸游之自己摘了耳機。
“你逼她打掉了孩子……”
任青媛眉頭輕微地鎖了一下,“是她自己選擇打掉了孩子,與我無關。”
任青媛將一個信封遞給陸游之:“拿着,下車。”
陸游之沒有下車,他打開了信封,倒出一沓照片,照片裡都是唐語,和同一個男人,卻不是他,男人個頭還沒有唐語高,像大街上萬千油膩的中年男人中再普通不過的一人。
兩人擁抱,親吻,男人的手從來沒有規矩過。
陸游之捏緊照片,手指微微發抖,他覺着羞辱!
任青媛有些不耐煩,臉色越發的冷:“下車。”
陸游之把照片收回去,他準備下車,突然他回頭,他盯着女孩稚氣未脫的一張臉,他問:“你爲什麼?”
任青媛冷漠地答:“我喜歡葉曲,我需要唐語給楊藍讓路。”
陸游之看了她片刻,下車離開。
唐語坐在牀上發呆,昨天才做的手術,身下不舒服,現在連心上也不舒服了。
陸游之走進屋,唐語的臉色蒼白,他的臉色,同樣蒼白。
唐語沒有說話,又拿起那件衣服,從他走到現在都沒有疊好。
陸游之拉着她的手,唐語擡頭,陸游之看着她,仔仔細細的看着,他想找到曾經驕傲的唐語,卻只看到化着淡妝的一張面具。
“我剛纔見了任青媛。”
唐語的表情狠狠地震了一下,她有些慌亂,很快要鎮定,她笑了一下,直視着陸游之淡定地問:“說什麼了?”
陸游之鬆開手,他把信封遞過去。
唐語的兩隻手開始顫抖,她拿過信封,掏出照片,她沒有勇氣去翻第二張,她捏緊照片,閉上了眼睛,眼淚涌了出來。
“你和她的談話,她錄了音,剛纔我聽到了,如我所願,是如你自己所願。”
陸游之笑了一聲,疲憊,滄桑,“我應該感謝任青媛,是吧?”
唐語撕了照片,她狠狠踩了一腳,有些歇斯底里的模樣:“孩子長在我的肚子裡,我比你更痛!”
“那爲什麼要打掉!”
陸游之吼出來,脖頸青筋浮起!
唐語呵呵呵笑出聲來,她抹了把眼淚,眼神不屑:“你是陸家的小少爺,你出生就是富貴,你的人生不需要爭不需要搶自然有人替你鋪好路。”
唐語張了張嘴,流着淚問:“你被人輕視過嗎?你跪着給人穿過鞋嗎?唐和生有5個兒子,我爸最不受重視所以只能娶普通家庭的我媽,我們最窮,明明都姓唐,我卻活的像唐家的下人,我比唐嬈大,卻要給她拎包每天跟在她身後當一個背景做一個跟班。”
“明明是唐嬈打碎了唐和生的花瓶,她無誣陷我,我爸爲了討好那些人,把我按在地上磕頭認錯!”
唐語淚流滿面:“我10歲的時候,我跪在唐家的客廳裡,跪在所有人唐家人的面前,我想死你知道嗎?從那時候我就告訴我自己,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當人上人的路上,而不是被人踩在腳底下死!”
“……所以你當了張平東4年的情婦,爲什麼不來找我?”
陸游之眼底透着紅意,唐語低下頭,她雙肩顫抖,一會兒,她擡起頭,淚滴墜落,“你是我僅的驕傲了,我一個人,太難了,真的太難了,唐和生防着我,唐家每個人都想我看我跌下去,太難了。”
唐語走上前,她擡手按在陸游之頸後,她流着淚笑:“我回來找你,不是爲了愛情,如果不是爲了公司,我永遠不會回頭找你,因爲從我選擇當張平東情婦的時候,我就配不上你了,我回頭找你,我把我身上最後一點乾淨純粹的東西都丟掉了,對不起,對不起……”
陸游之睫毛顫抖,他移開眼睛,嘴脣顫抖。
唐語雙手捧起他的臉,流着淚笑:“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那個陸游之,我早不是當初的唐語了,傻,以後不要相信女人的話,還是個律師呢,這麼好騙。”
唐語鬆開手,轉身快速把衣服塞進行李箱裡,她拎着箱子離開,出了門,她張大嘴巴,似是想要嚎哭,卻狼狽的連哭出聲都不敢。
沈予陽洗了澡出來,喬年坐在牀上捧着平板笑得東倒西歪,她在看B站看電視劇,今天不看蠟筆小新了,看《我的團長我的團》,看到迷龍被一幫弟兄扔泥月裡,不辣在那唱《情人埋》
沈予陽掀開被子上牀,捏她一把,“看多少遍了,還不膩。”
“經典是不會膩的。”
喬年看牀頭鬧鐘,10點多了,該準備睡覺了,她把電視劇關了。
“遊之跟唐語離婚了。”
沈予陽嘆氣,喬年拽他的胳膊催促他:“趕緊說趕緊說,出什麼事了?”
“唐語揹着遊之把孩子打掉了,就昨天的事,今天兩人就離了。”
喬年提了下被子,她環住雙臂,嘖了一聲搖頭:“這事沒那麼簡單吧。”
沈予陽又是一聲嘆氣,他有點擔心陸游之。
喬年的心思卻想到了別處,她感慨一句:“幸好楊藍跟葉曲成真夫妻了,不然葉曲有得煩了,命啊。”
沈予陽精準地抓住了字眼:“成真夫妻?”
喬年急忙轉開話題,這事他沒跟她說,這麼私密的事她也不好說。
沈予陽摟着她的小細脖頸把她帶到懷裡,陰側側地笑:“又跟我有所保留了是不是?”
喬年梗起脖子,一臉正義凜然:“我死都不會說的!你這惡人死了這條心吧!”
沈予陽貼近她,低低地笑,朝她耳邊吹了口氣,用低沉的嗓音誘惑她:“真的?我折磨人的手段可是很多的。”
喬年白嫩嫩的一張臉紅的晚霞敷面,小表情抖抖索索的好像秋風中的蘆葦,她咬緊牙心堅如鐵:“美男計,也沒用!”
沈予陽擦過她的臉頰,脣角,聲音越發的醇厚:“那,試試?”
喬年悲憤地:“我過的這叫什麼日子?我守個秘密都要被□□,你太卑鄙了。”
沈予陽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笑得深濃:“有種別求饒。”
喬年咬住嘴脣,她突然勾住他的脖頸,紅着臉哼哼,不服氣地懟:“誰求饒還不一定呢
夜深了。
喬年洗完澡被抱出來,沾到被子她哼唧一聲,貓兒一樣,從表情到動作都嬌滴滴的。
沈予陽上牀,低頭親她額頭,笑着罵:“小慫包。”
又哭着喊着求饒了。
喬年臉紅,她翻過身背對着她,是相當的不服氣:“等我修練修練技術上去了,我們再戰。”
沈予陽噗哧噴了笑:“你怎麼修練,還不是得找我。”
喬年呆了呆,惱怒地踢他一腳。
沈予陽把她圈到懷裡,他繼續之前的話題:“葉曲和楊藍之前是假夫妻?現在變成真的了?”
喬年啊了一聲,捂住嘴打了個哈欠,跟他撒嬌:“困了……”
沈予陽又親她一下,他把她的枕頭往下放了點,“睡吧。”
他沒有再問,葉曲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人,他選擇了和楊藍假戲真做,就一定會負責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