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春節後的第一場雪。
楊藍抖落帽子上的雪花, 她握着左手送到嘴邊哈了一口氣。
好冷啊。
她回了一趟老家，從親戚那裡帶了一點草雞蛋，給陸游之父母送過來。
應該提前打一聲招呼的, 楊藍邊走邊想。
站在陸游之的家門口, 楊藍把裝雞蛋的小提籃子小心放下, 她擡手要按門鈴, 門卻突然開了。
陸游之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臉上帶着笑意，他看到了楊藍，愣了一下, 表情一下子變得不自然。
他不是一個人出來的，他牽着唐語。
楊藍反應遲疑, 她笑着揮手打招呼, 然後纔看到兩人牽在一起的雙手。
她根本不及反應, 人懵在了當場。
陸游之的母親簡素和陸爸爸陸振生走出來，簡素笑着說：“路上滑, 送語語回去時小心別摔了。”
簡素與陸振生先後看到了楊藍，兩人都很驚訝。
唐語抽回了手，她倒沒有特別的表情，她跟簡素夫婦道別，又跟陸游之說了一聲, 自己一個人上車走了。
楊藍還在發懵。
陸游之看到楊藍腳邊的東西, 他上前一步說：“藍藍, 我有話跟你說。”
楊藍哦哦兩聲, 眼神還是懵的。
簡素夫婦嚴厲地看陸游之, 簡素溫柔地對楊藍說：“藍藍，外面冷, 先進屋來吧。”
陸家的院子裡，楊藍帶來的草雞蛋擺在石桌上。
楊藍和陸游之分坐在桌子對面。
楊藍臉色很蒼白，她再笨，也看出了些什麼，她只是，只是有點懵，他什麼都沒有和她說過，她一無所知……
“藍藍。”
一杯熱茶快要喝完了，陸游之纔開口，他低着頭，“我和唐語，要結婚了。”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
楊藍眼眶發脹，他甚至沒有跟她提過分手，卻突然就跟她說，他要跟別人結婚了！
“一直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對不起。”
對於楊藍，陸游之一直是愧疚的，好在他和楊藍的關係很單純，並沒有發生過關係。
楊藍嘴脣顫抖，她擠出一個笑，很難看，如果是年年在，一定會像她這樣沒用，像一個傻子。
“你應該，應該跟我說的。”
“我、我知道了，我走了啊。”
楊藍拎着一小提籃草地雞，幾乎是落慌而逃。
寒風撲面，陸游之還坐在原地，簡素走出來，她平素溫和的一個人，此時表情卻很嚴厲。
“你沒有和楊藍講清楚？”
“……”
簡素很生氣，她們夫婦一直以爲他早已經和楊藍提了分手，一個月前唐語就已經以女朋友的身份進了陸家！這不是
“媽，別說了。”
“看你做的這叫什麼事！”
簡素生氣，訓了他一句也不願意多說話，轉身離開。
大雪紛紛揚揚，密的要遮了眼，楊藍站在明苑小區門口的馬路邊上，她給葉曲打電話。
“回來了？”
葉曲在電話裡問，他正在翻閱一份卷宗。
“……葉曲。”
楊藍狠狠地抽泣了一聲，一下哭了出來：“陸游之，陸游之要跟唐語結婚了！”
“你在哪裡？”
葉曲手一下用力按在桌面上。
楊藍懷裡抱着草雞蛋，她看了一眼四周，哭着說：“我在、我在他家小區門口。”
“你不要亂跑，我現在就去接你！”
雪下的很大，風在弄堂大街穿梭呼嘯。
葉曲把車停在路燈，他急忙走下車。
楊藍蹲在路邊，臉凍的發白，嘴脣都青了，她懷裡還抱着那一籃子的草雞蛋。
她本來不哭了，看到葉曲來了，就像捱了欺負見到了家長的孩子，又哭了起來。
葉曲立刻解下圍巾撩開她的頭髮，給她繫到脖子上，又握住她的手，手指都要凍成冰棍了。
葉曲皺緊眉頭，掏出手套給她帶上。
葉曲現在就住在明苑小區對面的明佳園，他帶楊藍過去。
楊藍一直抱着那箱草雞蛋，越看越委屈，這些雞蛋，都是她一顆一顆挑的，每一顆都很大。
“還拎着。”
葉曲把小提籃子接過放到玻璃茶几上，他摸楊藍的腦袋，他的臉色很不好，像外面的雪天一樣。
“吃飯了沒？”他問。
楊藍搖搖頭，下雪了，她急着趕回來連家都沒進，直接去了陸游之家裡，她一下午都沒有吃飯。
“先吃飯。”
葉曲拉着楊藍去餐廳。
冰箱裡沒有什麼吃的，葉曲一個人住也不講究，很多時候都是叫的外賣。好在他今天有一點時間，熬了點皮蛋瘦肉粥。
葉曲把粥熱上，他去拿來那一小提籃子草雞蛋，取了四隻雞蛋打到碗中。
“這個雞蛋、雞蛋可、可好吃了。”
楊藍哭的太狠了，話都說不利索，說半句噎一下，葉曲拿起筷子攪雞蛋液，嗯了一聲，“正好，全自己吃，一顆也不算浪費。”
楊藍拿起蔥來剝皮，立刻搖頭：“省着，給年年留着。”
葉曲停下動作，楊藍本來心情好了一點，想到了喬年，又想掉眼淚，年年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給她留了張字條就走了，找都找不到，過年都沒有回來。
“年年什麼時候回來？”
楊藍小聲問葉曲，葉曲放下碗，眼神柔和，對她說：“她確實，不能在外面呆太久，應該快了。”
葉曲接過菜刀把蔥切段，他問：“孟圓又不回來？”
孟圓跟任青山談了一場戀愛，兩人談成了仇人，孟圓還倒貼錢成功地破了產，最近她開始發奮圖想要發展事業，每天就是出差出差，基本不着家了。
楊藍點點頭，孟圓又出差了，她一個人在家可沒意思了。
葉曲擰開水籠頭洗菜刀，對楊藍說：“那你就別回去了，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
楊藍眼睛都亮了，其實她也不想回去嘛，她最討厭一個人了。
吃了飯，楊藍上樓去洗澡，葉曲坐在客廳裡，他指間捏着一支菸，卻又不想點火，一個律師，要隨時保持頭腦冷靜。
楊藍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了，葉曲拿起來，他看到是陸游之打來的，他眼神冷了幾度，拿起來接了電話。
“到家了麼？”
陸游之問，他有點擔憂楊藍。
葉曲捻着煙，淡淡地說：“你以後不要再打電話給她，她在你那裡，傷心一次就夠了。”
楊藍洗了澡跑下來找葉曲，她打開電視機，挑了個最近在追的臺。
“陸游之打電話來我幫你接了，讓他以後不要再打來。”
葉曲說，楊藍嗯了一聲，她挨着他近一點，一會又挽住他的手臂，輕輕吸了下鼻子。
葉曲偏頭看着她，問：“捨不得？”
楊藍搖搖頭，只是難過，沒想過要回頭，她只是難怪，陸游之竟然會騙她。
“以後不要再跟他聯繫了。”
葉曲把電視機聲音調小，“他要是一開始就和你講清楚，還能原諒，算他比較真誠，他拖了你這麼久快要訂婚了都不跟你說，這種人三心二意，不可靠，分開了是好事。”
“你說……”
楊藍很小聲地問：“是不是我有問題啊？”
她爸媽不要她，她的那些親戚不喜歡她，連陸游之都甩了她。
楊藍在想，單純不就是蠢麼，她老是讓人操心，以前年年總說她像小孩子，她這種人挺讓人累的吧？
葉曲偏頭看她一眼，皺起眉頭：“我看你是有問題。”
真的啊，楊藍鬆開手，沮喪的擡不起頭來，表情奄奄一息的，問他：“什麼問題啊？”
她一定改以後。
葉曲把電視機靜音，瞥她：“你腦子有問題。”
楊藍抱住雙膝，果然，她埋下頭，絕望了，“沒救了是麼？我就是智商不高啊，大家都這麼說。”
不然也不至於公司的新人都欺負她，經理也天天給她派工作，走哪都讓人欺負。
“……你不是智商不高，你是缺心眼。”
葉曲實在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以後孟圓不在你到我這來住，我教教你，再不教你快沒救了。”
楊藍被他損了一通一點都不難過，眉開眼笑的狂點頭。
三月，迎春花開的嬌嫩。
今天傍晚，葉曲難得下班早，楊藍拉他去逛超市，冰箱裡都空了，孟圓天天出差，楊藍都快定居在葉曲那裡了。
“買點牛肉吧。”
葉曲推着車往肉食區走。
楊藍看到牛肉的標價，55塊1斤，楊藍連拿起來的勇氣都沒有，太貴了。
葉曲拿起來看上面的標價碼時間，10分鐘前剛剛包裝好了，多了吃不完，他挑了一斤的放到車裡。
“別要了吧？”
“你不是想吃牛肉。”
昨晚看了個美食節目，她說想吃燉牛肉了。
楊藍挨近他小聲說：“太貴了。”
葉曲一瞬間有些恍惚，從前，他最落魄的時候，也有人天天唸叨着，太貴了，肉又漲價了……
葉曲看着車裡的牛肉，很新鮮，他終於不用再只看着，可是……
葉曲回頭笑一下，眼神變得很溫柔，對她說：“以後想吃就買，不是給你卡了麼？”
他給楊藍辦了一張他的副卡。
兩個人去買咖啡，楊藍不給葉曲買咖啡，要給他買安神的百合茶，她發現他一旦工作起來就不管不顧，咖啡一杯接一杯的喝，她決定給換成茶。
葉曲堅持了幾句隨她了，她道理一套一套，把百合茶誇的天花亂墜，他怕他再堅持，她能說教到超市關門。
兩個人沒有想到會在超市遇到沈予陽，沈予陽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是和唐糖一塊兒來的，聽說，兩人快要訂婚了。
喬年走後，楊藍基本沒有和沈予陽說過話，她固執地認定喬年是被沈予陽逼走的，她恨的人不多，沈予陽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