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跟沈斐一起生活的久了, 染了他的習慣, 自個兒也多了絲他身上的氣質, 又男裝慣了,遠遠一瞧貴公子一般。
剛進來芷若便注意到, 她在舞臺上, 站的高, 看的遠,發現這人一直目不斜視,只稍稍掃了她一眼便挪開視線,落座後乾脆直接吃吃喝喝,絲毫沒有尋花問柳的意思。
她是落月閣的花魁,除了落月閣的主人, 還從來沒人能抵抗得住她的魅力,寧願將注意力放在吃吃喝喝上, 也不願意多瞧她一眼, 無異於打她的臉。
芷若本來只想淺跳場舞,被他氣的發揮出了十層十的功力,脫衣裳,選中他,都是她故意爲之。
沒別的意思,單純好奇,這人當真不好女色?
這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不好女色的男子?
偏偏還真被她遇到,都到一個房間,一個牀上了, 也沒見這人露出本性。
芷若添把火,正打算挪挪屁股,坐到這人跨間,腰部的刀子往前送了送,“叫。”
“嗯?”芷若不解,“怎麼叫?”
“怎麼騷怎麼叫。”朝曦已經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似乎剛從隔壁房間出來,下一個就是她的房間。
“快點。”
芷若不情不願,“公子,求人可不是這麼求的。”
她看出來了,朝曦說了謊,外面那些人氣勢洶洶,帶着殺氣,哪是來抓人的,分明是來殺人的,他們要殺的人也很明顯,就是眼前這個。
“公子答應陪人家睡一晚,人家就配合。”芷若吐氣如絲,媚眼一個一個的往下拋。
朝曦一個接收不到,“看來芷若姑娘是不想要小命了。”
她又搖了搖頭,“殺人太血腥了,我做不到,不如劃破姑娘的臉蛋?”
芷若一僵,“人家長得這般好看,公子捨得?”
“反正不在我臉上,我有什麼不捨得的?”
倆人僵持着,已經有人站在門外,影子透過門縫鑽進來。
那門插了木槓,防止人進來,不過這種門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只需稍稍使勁就能踹開。
砰!
門被人踹了一腳,許是沒使什麼勁,那槓沒裂,不過也搖搖欲墜,下一刻就會斷似的。
屋裡的倆人還在對峙,你不肯遷就我,我不肯遷就你。
“可惜了。”朝曦目光直視她,“芷若姑娘的臉蛋不保了。”
她手中匕首向上,剛要滑動,芷若連忙握住,來不及解釋,突然□□一聲,“公子,饒了人家,人家好疼啊……”
她是風花雪月裡的人,從小見慣了雲兮霧兮,模仿着行事,將自己頭髮散開,茶水抹在臉上,另一隻手不閒,在自己脖子上掐出紅痕,僞造成吻痕。
剛做完一系列的事,那門啪的一聲被人踹開,有人急匆匆進來,‘嚇到’了芷若。
芷若尖叫一聲,抓了牀上的枕頭丟出去,“流氓!”
說罷撲進朝曦懷裡,朝曦一隻手臂橫在倆人之間,不讓她得逞。
“可有見過一個長相貌美的女子?”門口那些人不死心問道。
芷若緊緊裹住被子,“你覺得這裡能藏人嗎?”
這裡確實藏不得人,畢竟就這麼大,不過那些人還是例行公事一般,檢查了牀底下和牀上方,發現都沒人之後目光不知怎麼地挪到芷若身下。
芷若身下自然是朝曦。
朝曦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膝蓋微微屈起,做好了備戰的準備。
芷若突然渾身一顫,彷彿受了欺負一般,眼裡含了淚,“公子,你怎麼這麼壞~”
她演技不錯,瞧着還真像那麼回事。
朝曦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是女孩子,還真以爲頂了她一下,這廝不僅險些騙過了她,也騙過了外面那些人。
腳步聲再度響起,這回不是靠近,是遠離,他們趕着搜下一個屋子去了。
等他們一走,朝曦立馬推開芷若,芷若不滿,“公子也太無情了,人家剛救了你的命,轉眼就對人家這般粗魯。”
朝曦翻身下牀,想趁機出去,發現門外有人守着,不是守她這個房間,是守隔壁,她現在出去肯定會被那些人認出來,即便認不出來也會覺得疑惑,方纔還熱火朝天,怎麼一會兒功夫就十分冷靜的出來了?
朝曦可不會被他們抓住錯處,趕忙回來,將門從裡面槓住,繼續逼問芷若。
“方纔進來時我一直覺得奇怪,現在是大白天,怎麼會有青樓呢?芷若姑娘不覺得奇怪嗎?哪有白天開的青樓?”
芷若挑眉,“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白天還是黑夜,還不是有錢人說得算,有錢人說現在是白天,現在就是白天,有錢人說現在是黑夜,現在就是黑夜。”
“那麼一羣有錢人大白天來青樓做什麼?白天睡覺又沒有情趣?”朝曦摸着下巴,“讓我猜猜看,反常即爲妖,你們藉着開青樓的買賣還做了什麼?”
“賭場?還是放子錢?”朝曦繼續道,“定是一筆不小的錢,所以要借青樓這個銷金窟掩蓋,好將這筆黑錢光明正大洗白。”
只晚上開的話,賺不來這麼多錢,但是它確實有這麼多錢,不是引人懷疑嗎?
白天晚上都開,才能將那份黑錢洗白,說那份黑錢是青樓白天賺的,這筆錢就能拿出來花,要不然這筆不義之財花不出去,反而會被官家懷疑,引來殺身之禍。
亦或是這樓裡還做了旁的買賣,比如賭場,客人賭完錢,正好找個美人睡一覺。
還有一層作用,能上青樓的肯定都帶足了銀子,有銀子的人才有錢賭,這青樓白天也開完全是爲了吸引有錢人上門,好賺錢。
白天賭場生意好,晚上青樓生意好,兩不誤。
“之所以做這麼隱秘,是因爲你們接的客人不是一般人?”越是有權有錢的人,規矩越多,官家不讓賭,有錢人家也不能賭,賭就是敗名聲,所以纔要藏着掖着。
比如這青樓,外面都是些賣藝不賣身的清倌,聽個曲,喝個茶,非但不會敗名聲,人家還說你文雅有情調。
誰能想到裡面別有洞天,而且別有洞天裡面還有別有洞天。
芷若哈哈大笑,“公子可別再猜了,再猜老底都被你猜着了。”
她瞧了瞧角落,“不就是想問有沒有暗道嗎?有,奴家這就帶你出去。”
朝曦拐歪抹角說這麼多,目的其實很簡單,單純想出去而已。
可她不說,芷若肯定不會帶她出去,這姑娘膽子大的很,一般的東西哄不住她,朝曦只好往她的飯碗上猜。
話裡話外帶了點威脅,這姑娘不想樓裡的事被她猜着,趕忙就要送她這個瘟神走。
朝曦也毫不猶豫,跟着芷若爬進牀底下,在靠近牆的位置上摸摸摁摁,打開一個暗道,告訴她出去後是個賭場,賭場有人看守的地方連通茶館,茶館出去就沒事了。
果然藏了賭場,朝曦猜的沒錯,這裡是專門供一些有錢有權,又不願意透露身份的人玩的地方,裡面四通八達,萬一有官家包抄,從哪都可以逃跑。
外面做得卻是一些清白的買賣 ,茶館啊,酒樓啊,清倌樓啊,因爲正經,賺不來多少錢,所以需要全天十二個時辰營業,如此纔好將暗地裡的黑錢洗清白嘍。
也不知道誰這麼有才,搞這麼多花樣。
朝曦原來不懂這些,後來她去了攝政王府,鏡花和水月時不時會告訴她,讓她幫忙算賬,管家,因爲她遲早要入攝政王府當家做主。
沈斐也很支持這種行爲,在他的默認下,府裡出了大大小小的事都會告訴她,朝曦一般都會問,平時怎麼處理?
管家絮叨說如何如何,朝曦再一槌定音,就跟以前一樣就好。
她不怎麼愛費腦子,原來也不怎麼需要,自從跟了沈斐之後發現不動腦子不行,這纔開始爲難自己,琢磨那些彎彎道道。
雖然確實好用,不過很累,累的是心。
朝曦走過長長一條暗道,終於到了賭場,這回看守沒找她要錢,不過問她介紹人是誰?
應該就是擔保人的意思,如果她在裡面鬧事,擔保人會受罰,如果她在裡面一擲千金,花了很多錢,擔保人會受益。
朝曦不打算惹事,直言道,“芷若姑娘。”
兩個看守對視一眼,倒沒爲難她,只是拿筆記了記,揮手放她離開。
朝曦先是假裝賭客,在裡面逛了幾圈,又假裝沒意思,從另一個門出去,出去果然是芷若姑娘說的茶館,在另一條街,離青樓那條有些遠。
確定不可能會被發現,朝曦戴上披風的帽子,隱入人羣裡消失不見。
她先去買了褻褲和月事帶,原來買的丟在了半路,買完回府,沈斐的府邸有好幾個門,有的門通向熱鬧的街道,有的門在拐角小道,也有的門藏在隔壁,需要走暗道。
朝曦不想那麼麻煩,直接走熱鬧的街道,到了王府門口,那些人膽子再大也不敢動手,畢竟還是大白天,王府裡也有人接應。
朝曦剛打開門進去,迎面便見管家帶着人出來,瞧見她一喜,“哎呀,朝公子,你可回來了,寧王在屋裡等着你呢。”
朝曦在家裡穿過女裝,管家知道她是女子,不過家裡的家丁和侍衛不知道,他帶着人,當着別人的面不好叫朝曦姑娘,女兒身多有不便,不方便跟着寧王辦事,寧王叮囑過,有人的時候要叫公子。
朝曦一驚,“沈斐回來了?”
“已等候多時。”
*
朝曦剛走沒多久,沈斐便下了朝,沒瞧見朝曦,一問才知道她已經出宮,擔心她出事,後腳跟着出宮。
朝曦一路不順,他這一路倒是順暢,比朝曦先一步回府,剛吩咐了人去找朝曦,朝曦自個兒回來了。
身上穿着別人的衣裳,一股子酒和胭脂水粉味。
沈斐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去哪了?”
“被太后的人追殺,躲進了青樓裡。”
朝曦輕描淡寫,“那青樓賊黑,把我的兩塊玉搭進去了,就是你送我的那塊,還有一塊是我自己在你庫房拿的,你身上有錢沒,給我一點,我把玉贖回來。”
朝曦聞了聞身上,難怪沈斐露出嫌棄的表情,她自己也嫌棄,確實難聞。
“玉讓管家去贖,你過來。”沈斐招手。
朝曦不明所以,“怎麼了?”
沈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可有受傷?”
朝曦搖頭,“那倒沒有,就是玉壓在青樓我不放心,你快叫人贖。”
“人沒事就好,玉不打緊。”沈斐站起來,走到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套衣裳出來,“是先洗澡,還是先換衣裳?”
朝曦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不生氣嗎?我把你送的玉壓在了青樓。”
“迫不得已而已,有什麼好氣的。”沈斐將衣裳擱在桌子上,“我更在意你爲什麼出宮?”
因爲要換洗月事帶啊,在皇宮怎麼換?皇上的寢宮茅房都沒有女子的,她一換就露餡,總不能還說是手受傷了?
每回上茅房都受傷?
朝曦這幾天在皇宮都儘量少吃少喝,免得夜間出恭。
當然這種事不好跟沈斐說,朝曦隨便找了個藉口。
“因爲藥蠱啊,藥蠱克黑衣人的毒,我在想辦法把藥蠱從你體內取出來,好用來對付那黑衣人。”朝曦潤色了一把,“醫書都在攝政王府,我回來取。”
沈斐點頭,“朝曦,我發現最近藥蠱有點異樣。”
朝曦蹙眉,“什麼異樣?”
她邊跟沈斐說話,邊喊人端來熱水,她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