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匣子以後,趙凌月頓時變了臉色。
絨面的紅錦鋪在精緻的木匣之中,在陽光下栩栩生輝,可那陽光之下的“稀世珍寶”,就沒有那麼耀眼了。
一支沒有半分光澤,只能算得上溫潤的白玉長笛橫躺在紅錦之上,與紅錦的奢華光鮮格格不入。
不是說是稀世珍寶嗎?怎麼就是一支破笛子?
倒不是她非要得到什麼金銀珠寶,可是這隻玉笛……實實在在找不到半點特點來,還有這長相,未免也太寒摻了。
人生大起大落總是來得太快,趙凌月繼續逛街的興致,貼上傷疤便回了趙府,正好迎上滿面擔憂的藍心。
“小姐,您總算是回來了,藍心好擔心你。”藍心一雙沾染着淚痕的明眸眼巴巴的望着趙凌月,一顆懸起的心在看到她的時候,纔算是放了下去。
“好了,你家小姐哪有這麼脆弱,要是我出一次門你就擔心一次,以後豈不是得日日生活在恐懼中了?”趙凌月無奈的捏了下眉頭,大步往屋裡跨去,“一會兒你得替我去送個信,我有些急事。”
“是。”藍心趕緊跟了上去。
回來的路上,趙凌月已經考慮周全,她現在想要在城中闖下一片天地,建下自己的勢力,必須依靠的是錢財。
可是她現在空有滿腦子的想法,還半點銀錢都沒有。畢竟這相府小姐做得實在憋屈,這麼多年來,別說是攢下一點私房錢,就是連修繕這房屋的錢都拿不出來。若是有點小病小痛,恐怕還得向當家的請示撥錢。
所以探清楚局勢以後,眼下這第二步,便是找到能夠支撐起她的計劃和野心的金主。
而這樣的人,眼前正好就有一個。
趙凌月手下筆鋒迴轉,便是一封娟秀而不失鋒芒的長信。
“藍心,送信。”趙凌月將信密封起來,遞給了藍心。
這廂纔剛擡頭,就看見幾道身影從院子外面走來。
趙凌月定睛看去,實實在在被嚇了一大跳。
宮裡怎麼會來人?
藍心一張小臉憂心忡忡的望着她,趙凌月袖擺一揮,示意她不必擔心,繼續去送信。
藍心離開以後,幾名宦官也從外面走了進去。
趙凌月自是知道,丞相府的人已經不待見她,所以府上的人,她不必客氣。可是她今後還想要繼續混下去,就絕對不能輕易得罪宮中的人。
趙凌月走上前去,微微福了福身,禮數週全,柔聲問道:“幾位公公,不知從宮中奔波前來,是所爲何事?”
柔軟溫婉的聲音,如柳一般的身姿,可是偏偏長得一副這般模樣,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看上她哪點了?不理會花容月貌的方家小姐,也不多看這丞相府傾國傾城之貌的嫡女一眼,偏偏就讓他們刻意接這個女人進宮。
爲首的公公不禁默嘆一口氣,目光落在趙凌月身上:“我們是奉了陛下的命,即刻接你進宮,若是趙小姐沒有什麼其他事情,現在就隨我們一
同進宮吧。”
趙凌月想要問問這宦官,那皇帝究竟找她做什麼,不過見那宦官已經一臉不耐煩的模樣,也就沒有再給自己找不痛快,馬上隨着他往外走了去。
趙嫣然正好打算出府,在大門外遇見了跨上馬車的趙凌月,又見扶她上馬車的宦官分明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又急又怒,強忍下來,向宦官行禮問道:“公公,請問這是要帶我妹妹進宮做什麼?”
看着肌白勝雪,眉似遠黛,脣若花蕊初放的趙嫣然,宦官道:“皇上只吩咐我們前來接人,究竟是什麼事情,老奴就不知了。”
禮節周到,卻客氣得沒有半點人情味。
趙嫣然自然能夠看出這個宦官的生疏,分明就是不想要搭理她,微微頷首,掩藏下已經沉下臉色的面容:“麻煩公公照顧一下妹妹了,嫣然不勝感激。”
“既然沒有別的事情,老奴就先入宮了,若是耽誤了時辰,只怕陛下會怪罪下來。”宦官隨口應了一聲,下令駕車的侍衛,馬上朝着皇宮趕了去。
趙凌月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馬車一個趔趄,忽而停下,她也被震醒了來。
趙凌月將車簾掀起,伸出頭去向外面的宦官問道:“公公,怎麼了?”
看着外面陌生的面孔,趙凌月才發現在她睡覺的時候,跟隨的幾名宦官已經換了人。
“趙小姐,到了,請下車吧。”宦官已經從馬車上躍下,看着趙凌月恭敬的應答着,只是臉上的神情卻並不那麼客氣。
趙凌月擡頭一個,頓時變了臉色。
我去,這是在故意整飭她嗎?
這哪裡是皇帝的宮殿?分明就是太后的寢宮!
那皇帝還好糊弄,可是這老奸巨猾的太后……只怕是有些不好對付。
“公公,能不能問問,爲什麼會帶我來這裡?方纔那公公不是說陛下召見我嗎?”趙凌月臉色僵着問道。
宦官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脣角抿成了一條筆直僵硬的線:“太后要見你,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還輪得着你在這裡挑三揀四?趕緊的下來,不要讓太后久等。”
看來這些人是要霸王硬上弓了,趙凌月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老女人算計,一時不快,卻只能無可奈何的跟着往太后寢宮走去。
畢竟自己已經進了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這可是戒備森嚴的皇宮。要是得罪了這脾氣不好的太后,即便她是有三頭六臂,恐怕也只能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她雖然被迫做客,可是這老女人也休想在她身上弄到半點好處。
趙凌月跟隨宦官進入了一處明亮的大殿,殿中燃燒着能夠讓人安神靜心的薰香,縷縷霧白輕煙打着轉兒往上輕旋,襯得整個大殿縹緲而肅穆。
微微擡頭,趙凌月正好迎上太后的目光,太后的面上帶着一抹和藹的笑意,可是那笑意背後,分明是一把已經露出了鋒芒的利劍。
趙凌月抿過半邊脣角,默聲輕哼,
看來這確確實實是一場鴻門宴啊。
不過行動上,還是乖巧的福了福身,牽起脣角,行禮柔聲道:“參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在本宮面前,就不必多禮了。”太后面上帶着親和的微笑。
原本那一張面容之上便沒有幾絲皺紋,年輕得如同剛嫁做人婦的女子一般,肌膚白皙,近乎吹彈可破,只是通過那一雙鎮靜而充滿算計的眸子和端莊的五官,勉強能夠看出歲月在她身上劃下的痕跡。
趙凌月站直了身子來,只是依舊輕輕頷首,裝作一副小綿羊似的模樣:“有幸被太后娘娘召見,是凌月三世修來的福分,只是不知太后特意尋人召我進宮,究竟所爲何事?”
之前去丞相府接她的宦官不可能說謊,既然是皇上召見她,如今她見到的人卻是太后,看來必定是被太后從中動了手腳。
趙凌月搶先這一問,倒是刻意讓太后有些難以回答。
太后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泛着精明的光芒,細細打量着。
雖然她毀了容貌,可是她畢竟閱人無數,也不能透過那道醜陋的傷疤看出,若是沒了那道傷疤,眼前的女子恐怕會成爲禍國殃民的禍水紅顏。
標準小巧的鵝蛋臉,纖眉秀鼻,精巧而不點自紅的櫻脣極富光澤,一雙墨黑如夜空的瞳眸更是令人不忍一而再、再而三的將目光投射過去,想要拼命看清楚眸底那一抹光,卻怎麼也看不清,怎麼也看不夠。
如若不是面上的傷痕……
太后眼底飛閃即逝過一抹殺意,又馬上消除,不過短短半刻的時間,那時的情緒已經完全暴露在趙凌月眼中。
“哀家自打上次宴會以後,便對你記憶尤生,故而一直想要召見你入宮相見,好細細瞭解你。可是不等哀家召見,沒想到陛下已經讓人帶你進宮,哀家實在是按捺不住對你的好奇,便私自叫人將你帶了過來,你可會怪罪哀家?”
趙凌月不由嗤之以鼻,這老女人一番話倒是說得體面好聽,說白了就是從皇帝手上搶人。自己來都來了,難道現在還能說個不字?
趙凌月彎起脣角笑了笑,一抹淺淺盈盈的笑容躍然與面容之上:“回稟太后,凌月方纔已經說過,能夠得到您的召見,是我的榮幸,我又怎會有所抱怨呢?只是不知太后的好奇,究竟是想要了解我哪一方面?”
趙凌月話雖如此,黑瞳咕嚕嚕的轉動着,觀察着眼前的一切,早已經悄悄打起了小算盤,是怎樣悄悄給這個太后一些教訓會比較好。
“暫且不急,來……先坐下好好陪哀家聊一聊。”正說着,太后朝着身旁的宮女使了一個眼色。
宮女心領神會,連忙退了下去,將茶水和糕點端了上來。
趙凌月雖然還不盡瞭解這個太后,可是這明擺着就是鴻門宴,這茶水的成分,恐怕沒那麼簡單。
可是見太后的目光一直緊巴巴的落在她身上,趙凌月眸光一跳,拿起了一塊糕點,往嘴裡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