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凌月還在想着軒轅冰的事,只見滿天星輝,月華滿堂,何時軒轅冰也能夠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但是目前東躲西藏,前途莫測。
突然,一陣腳步聲匆匆而來,趙凌月迅速躲在門後——這是軒轅冰教她的技巧-任何時候,都不能使自己陷入被動,至少先觀察一下對方——趙凌月聽了那腳步聲,知道是女子,幾聲匆匆的敲門,三長一短,這是陳可一無疑了。
趙凌月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打開門,自己的好友,陳可一便現在門前。
“你沒事吧?”看到陳可一白淨可人的臉上,現出焦急的神色,趙凌月心裡一緊,但仍然冷靜從容的問道。
陳可一也不顧大家閨秀的樣子,一步進了門,回身把門關上。“有事的是你,凌月。”
趙凌月看到陳可一爲了自己的事情心急如焚,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前世還是總裁時候的那個羞澀小秘書。她是個剛來不久的新手,卻謹慎細心的把力所能及所有事情安排好,趙凌月沒想到的,她都提前想到了—並非是因爲這個小秘書才智過人,而是因爲她細心體貼,所以常常察覺人所不能察。
更讓趙凌月心中一悸的是,這個秘書的名字就叫陳可兒,趙凌月聽到陳可一問候自己,不禁脫口而出,“可兒!”
陳可一聽到,反而怔住了,“凌月,你是叫我嗎?之前你可是從來不這麼叫我的。”
趙凌月這纔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失態,趕緊從容微笑道,“是呢。看到你這麼爲我着想,我心想,不管發生什麼,有你在,哪怕我是死在異國他鄉呢,我都可以心安了。”
陳可一見趙凌月話說的如此嚴重,心裡便以爲是趙凌月知道了軒轅冰失蹤的事情,便拉住趙凌月的手,兩個妙人坐下在桌邊。黃梨木雕螭吻的桌子上,一樽官窯所制美人弧,深秋的桂花,將香氣馥郁的充滿了整個房間。兩人都鎮定下來。
“凌月,你先別急。無論我告訴你什麼消息,你都彆着急,我們總會有辦法的。”陳可一溫柔可人,有時候有些急性子,這時候事關重大,不容得不鎮定。
“可一,你便說吧。沒什麼是我扛不住的。”
陳可一慢慢的道,“軒轅冰失蹤了。”
趙凌月眉頭一擡,心想,果然是這件事情。趙凌月迅速在心裡分析了一下,既然陳可一巴巴的來告訴她,顯然是陳家並不知道軒轅冰的下落;既然陳家這軍中重鎮都不知道,顯然趙家、太后以及宮裡的人,也是無法知曉。
趙凌月重新擡起頭來,沉穩說道,“我沒事,可一。他是在哪裡失蹤的?”
“凌月,是在雲嶺窟,蘇小侯爺、趙家大公子、皇上的近衛皇甫端華大人,都同在雲嶺窟打獵。攝政王他,受傷落馬,便想找個避風的地方去休息。看到雲嶺窟這個洞穴,便與趙家大公子進去了。蘇小侯爺和皇甫端華大人,都回去叫醫生。”
“大哥,大哥也在?”趙凌月一怒,兩條柳眉便飛進了鬢角,這個不學無術,卻總是壞事的大哥,不是存心狠毒,便是心思單純,被人利用了,還留下了謀害攝政王的人證。
陳可一憂心忡忡的觀察着趙凌月的表情,“正是。趙家大公子說,攝政王說想去洞裡探險,他也攔不住。趙大公子自己並不想去,就留下來等他,結果,攝政王再也沒有出來。”
趙凌月心中瞭然,知道這裡面定然不單純,但是心中有了底,便不再擔心,明顯安定下來,說道,”可一,聽我說。攝政王這件事,並不單純。“
陳可一又恢復了急性子,“涉及攝政王的事情,哪裡有一件事單純的?”
趙凌月我進了陳可一的手,“不是這麼說,可一,你聽我說。這件事情,皇上太后,趙家,蘇家,都涉及其中。我不想讓你涉入太深,但是我自己能力有限,卻也只能託付你去幫我留心着外面的消息。”
“好。你自己千萬要小心,我只覺得這些,只是個開始。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
趙凌月心中熨帖,生母也好,後母也好,父親也好,姐姐也好,從沒有人給自己如此安心的感覺。
趙凌月眼中不禁潮溼,“謝謝你,可一。”隨手解下扇子上的玉墜,“這墜子你陳家大小姐自然不稀罕,卻是我的心意,看到它,就當我在你身邊。”
陳可一鄭重的接了過來,俏皮的笑,“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說完,急促但並不慌張的走出了房門。
“看不出來,你竟有這樣的好朋友。”一個低沉溫潤而清亮的聲音,從身後屏風傳出。
趙凌月並不轉身,還是對着陳可一離去的房門方向,“你以後不許對陳家動手。”
那個聲音卻自己轉到了趙凌月面前,冰涼的手指挑起趙凌月的下巴,“此話怎講?”
趙凌月注視着他眼睛,那眼睛裡似乎是衆星沉淪的天穹,是萬河歸宗的東海,趙凌月努力讓自己不至於沉淪,“陳家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他們不是一顆你用完就丟掉的棋子,不是鳥盡就藏起來的弓,兔死就殺掉的狗。”
軒轅冰笑了笑,卻沒有答應。手指垂下,“你的扇墜子給了陳小姐,我是沒有扇墜子,不過這顆小東西送你。”軒轅冰從袖裡摸出明月璫,“這個明月璫,是東漢陰麗華皇后的東西。”
趙凌月自然知曉這個掌故,“陰麗華皇后一生都是光武帝寵幸和敬重之人。這種東西,我哪裡敢要?”
軒轅冰深沉不見底的眼睛,散出一縷奇異的光,“你必須要。陳可一走了,有本王在你身邊。本王要讓天下人知道,你是本王的人。本王無論此事成與不成,是攝政王還是庶民,一生只要你一個人,你也只能有本王一個男人。”
趙凌月還未及回答,外面又是一陣腳步聲。這聲音卻是急促沉穩,是個下盤
穩重、步履矯健的人,這個宅子裡,功力深厚的人,除了身邊這個軒轅冰,還能有誰呢?
軒轅冰撤身一轉,“哦,是陳老將軍來了。”
那屏風旁邊的水仙,飄起又落定,彷彿軒轅冰從不曾到過這間屋子。
那人在外面不緩不急的敲門,“趙小姐。是否睡下了,可否一敘?”
趙凌月忙整理了被軒轅冰弄亂的頭髮,“在呢,將軍請進。”
趙凌月趕緊打開了門,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請陳老將軍坐下來,趙凌月方纔斟上茶,端到陳將軍面前,自己才斜着身子,坐在了陳將軍對面。
陳將軍叫陳禹錫,父親是爲本朝開國皇帝成祖立下汗馬功勞的開國功臣,不過大多數時候大臣們都叫他“陳不識”。“不識”二字,並不是說,輕視讀書人,而是成祖的一句玩笑話。成祖說老陳將軍是本朝“飛將軍”,天下無人能及。那麼兒子自然不能比父親更厲害,所以取名字就用了西漢飛將軍李廣的副將,“程不識”的名字。
陳將軍微笑的看着趙凌月,凌月感覺自己很是暖暖。得道長輩的關照,是這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陳將軍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的說道,“凌月小姐,你可不要着急。攝政王失蹤之事,可一可是已經告訴你了。”
趙凌月心想,難道是陳將軍派陳可一先來探探口風?沒想到還是心裡想的,露在了臉上,陳將軍笑道,“老夫看到可一匆匆從你房裡走了出去,所以特意來看看,怕是那丫頭沉不住氣,說起話來添油加醋。”
趙凌月想,在趙將軍面前還是不可以太多心思,“正是。可以告訴了我,攝政王他失蹤了。”
陳將軍卻笑道,“爲何趙小姐卻並不着急?”
趙凌月低着頭,心裡卻在打鼓,要不要把軒轅冰的事情說出來,嘴上卻說,“水來土掩,並不需要驚慌。但是,我也有最壞的打算,若是這土掩不住,那我也坦然接受。”
趙凌月擡起頭,坦然面對趙陳將軍的目光。
陳禹錫眼睛並不與她對峙,仍然微笑着,讓人如沐春風。“在場的數人之中,趙家大公子心無城府;蘇小侯爺傾心趙小姐;皇甫端華是皇帝的人,皇帝在對北用兵的當口上,必然不會對攝政王不利。而此時各方都各執一子,只差落下棋子的那一刻。這時候,如果你是攝政王,應該如何自處呢?趙小姐?”
陳將軍一下說出這些話,趙凌月不禁心中一凜,原來所有的事情,都瞞不過陳將軍。趙凌月偷偷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屏風,並沒有動靜。
陳將軍接着道,“陳家從接納趙小姐的那一刻起,便說明了陳家的立場。天色已晚,老夫告辭了。”
趙凌月恭敬的送出陳將軍,關門回身,正對上軒轅那對漆黑的眼睛。軒轅冰看到陳將軍把趙凌月當做了親女兒,心裡自然是爲趙凌月高興的。在趙凌月這坐了一會回王府中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