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僵硬了片刻,門外傳來‘嗒嗒’敲門聲,花朝略帶疑惑的口吻從門外悶悶傳來:“大哥?”
下一刻,便見江浸月一臉笑容的開門,本以爲她是對自己笑,花朝臉上的冷漠徒添了幾分生硬和不適,卻沒想到她只是揣着這張臉皮,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自己的身後,就像是沒有見到他這麼個大活人立在門口那般,有些落魄的移步出了房內,一步一步邁的有些空乏。
花朝皺着眉頭困惑的回頭看向屋內的人,見屋內人氣色難得陰鬱,他終還是忍不住調侃了一句:“她正在氣頭上還是你……正在氣頭上?”屋內人全然不理會他,徑自掀開倒扣在桌上的茶杯,拿出懷中雪絹輕輕拭了拭杯口邊緣,再提壺注滿,這一連貫動作竟是做的分外細緻到位,舉手投足間盡顯翛然風華,但是,花朝知道,他正在氣頭上,他做此一舉,無非是爲了緩解自己心中的怒火,強壓去凌人的氣場。真是可笑,他這麼一個好脾氣的哥哥,竟是被這麼一個從頭到骨子裡都怪里怪氣,極度粗俗的女人激的怒火難滅,凌勢難壓。
“大嫂她這麼撒氣一走,大哥你就不怕又有什麼麻煩上身?”花朝探身向前,劍眉一蹙,略帶幾分嫌忌。
花瑟只一味看向敞開的屋門外,不鹹不淡的說道:“你若不放心,自可跟去看看。”花朝悻然一笑,立馬抱胸環劍大步流星地離開這屋子。
卻在下樓一剎那,突然瞥見了一角絳紅,在那邊上坐着心事重重,滿臉兇相的人不正是江浸月那個死丫頭麼?那這身穿絳紅色衣裳的女子……莫不是……花朝心頭微顫,喜中帶澀。腳下都不聽使喚,就巴不得自己速速走到那女子面前,想知道她爲何突然消失,爲何又出現在這裡,難道她對林鄂依舊難以釋懷,所以纔對此次的案子十分上心,一路尋了過來?
這樣的想法讓他突然慢下了腳步,沒想到,她私底下竟是這般重情烈女,與她表面上粉飾的那個才貌併兼的容止淑女相差甚多。而自己竟然也奇蹟般的並不反感。想到這,花朝笑上眉梢,正巧被迎面上樓的一行人全數看在了眼裡,迎頭的那兩個人正是剛纔自己
覺得有些眼熟的兩個人。這麼正面迎合,倒是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果然是朝廷派下來御查隊伍。領頭兩人,面色肅然,一身青衣的青年男子正是朝中重臣刑部尚書澄江林家二公子林邱,另一個人則是江家二公子,新任侍御史江月白。
江月白與自己在江家的時候就見過幾次,雖然只是表面上的寒暄,但江月白的目光掃來時,分明有幾分意外和鬆氣,看來他認出自己了。
一隻手驟然壓扣住了提起酒碗的手,溫柔的聲音忽而咫尺忽而遙遠,“別喝了,瞎喝個什麼勁!”
江浸月訕訕鬆了手,將碗中的茶水外邊上倒去,然後拾起一枚小花生仔放入口中,衝着坐在自己對面的紅綃搖搖空碗道:“喝碗茶你都要吆喝,是不是那個死呆子回來了,你也伺機發作了?瞧都不瞧一眼就盡胡說。”
紅綃一臉不可置否的奪過浸月手中的酒碗,嘖嘖道:“哪有人拿大酒碗喝茶的?坑老孃啊?”說罷湊上去聞了聞,半日沒有聞到酒香,看着她一臉古怪的表情,江浸月平靜的臉上突然咧開嘴劃出一個笑容,“沒錯啊,我坑的就是你。我拿酒碗喝茶怎麼了,我江浸月做的事情就是這樣啊,”她尾音拖了一段,聽這口氣,似乎還有話要說,紅綃自然乖乖的等着她說下去,“但是,有人覺得我做的事讓他噁心。”她輕輕說完這麼一句,就像很簡單的一句陳述句,只不過她語氣輕飄的讓紅綃聽着覺得有些不大真實。
“噁心?”紅綃嗤之以鼻,然後想起江浸月做的那件事,有些心照不宣道:“說實話,阿月,你確實做了太多對不起他的事了,要換做是我,我早把你一頭悶死在被窩裡算了。照花瑟的脾性雖然不是什麼火爆性子吧,總還是笑裡藏刀的那種,他要是真想算計你報復你,你現在被他耍的跟小狗一樣也說不準。所以,你現在覺得自己像喪家犬不?”
江浸月橫眼:“我就說了一句,你數數自己說了幾句?還喪家犬呢,上輩子真是造孽了,吃幹抹盡還嫌我噁心,還無奕公子,棋技滿天下咧!我呸,他媽的我看他這腦子裡是注滿了豆腐花呢!”
“噗——”紅綃
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可是你的相公,他要聽見了……我看他纔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攤上了你這麼一個死丫頭。”
“善哉善哉啊,我這一閨蜜就在你眼前,你卻要胳臂肘往外拐。我看你跟了死呆子之後,整個人都拐在花瑟那個死混蛋那裡了。”江浸月反手搶過被紅綃先前搶去的酒碗,拿起盛着清酒的茶壺就往裡頭注滿,舉杯便是一口飲盡,滿口酒香遺留脣齒間,芳香四溢。紅綃一吸鼻子,登時瞪着一雙靈氣動人的鳳眼道:“你這死丫頭!”喝酒之人則是歪着頭轉眸大笑:“哈哈,”然後旋即斂了笑容,只留一抹淺淺的笑意掛在脣邊,帶着疲憊的晦澀,盯着紅綃片刻,那丫頭竟然還臉紅了,江浸月忽笑而起,終於開口道:“紅兒啊,在這時候能見到你真好……”
“恩,真好。”紅綃眯起眼,鳳眼一勾,明媚動人,宛若流雲。
花朝偏了偏身子,前腳剛邁出一步,後腳就聽見有人在後頭喊住了他的名字,“花家二少爺?”
花朝一頓,聞聲不似是江月白開的口,便回頭,對上了一副目光高黠的眼,他臉色微變,忙楫手道:“原來是林大人,在下失敬失敬。”
林邱面色冷清的盯着花朝,嘴上擎着幾分寒暄之意,問道:“花二公子此番怎在此地?不知是遊玩還是行商?”
江月白淡淡掃了一眼林邱,臉色略顯複雜。花朝兩眼左右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心中不免加高了提防,表面便也喚作了一副寒暄的嘴臉:“我此番正是要出去雲遊半月,大人在此,想必定是爲了上頭的那個案子罷?”
林邱點頭:“沒錯,本官此行匆匆,當下只能就此別過了。”但他臉上明顯沒有匆忙的意思,反而在花朝看來,他臉上似乎有一絲瞭然的蹤跡,難道他發現了什麼?“好,大人慢走。”花朝微點頭,林邱便與隨從轉身上了樓,他稍鬆了口氣,卻見江月白微側過頭,眼神與自己交錯了一瞬,便立馬偏過頭去,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個側頭動作,花朝卻很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神明顯是在告訴自己些什麼。他想告訴自己什麼?想到這,花朝便轉身上了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