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她自然是等到了楚念。
只不過楚念可沒有想到紅綃會在太書院外不遠處與他又一次碰了面。當然,他不會知道這是一場必然的偶遇。
他時常聽書院的學生們說起這個近年曆任的第一才女,他們口中的她都脫不了才貌雙全,端莊柔婉,這幾個詞。但是說來也怪,今日一見,他只覺得她是個別有風味的女子,才氣自然是有的,他卻還能從她身上隱約的感覺出另一股豪氣。沒錯,就因爲這一點,他好像對這個衆多才子俠客心目中的佳人有了點特殊的印象,這才使得他在回太學院的路上,能在那個不起眼的轉角,注意到了這個一身絳紅色的女子。
楚念一邊思忖着姑娘怎麼此刻在這裡?而雙腿早已習慣性的邁步上前,頗有禮貌的朝着紅綃一掬手,問道:“真是巧了,紅姑娘。不知此刻怎在此?”他還是問出來了,所以有些不好意思的尷尬一笑,他一直都改不了多嘴囉嗦的毛病啊。還希望紅姑娘不要見怪的好。
如果他不這麼想着,紅綃也不會見怪,因爲從前的林鄂向來如此,聽了那麼多年的囉嗦,好像是習慣了似的,如今他這麼問……就像是他從前每每見到她都會調侃的口吻,臉色一白,她眉頭淺皺,差點慌神,只好深吸了口氣,強壓着自己的情緒問道:“我,我有事想問問楚公子。”
楚念眨了眨眼,有些慢吞吞的輕聲問道:“紅姑娘這是在等小生不是?”
紅綃被他這麼一問,臉皮倒是薄了起來,一邊點頭,一邊將目光落在了別處。
“那姑娘儘管問小生。”楚念提起脣角笑了起來,紅潤的嘴脣盪漾着一股說不出的柔豔,還好紅綃沒看見,不然她說不準就直流鼻血了。
“你是澄江人氏麼?家裡可有兄弟?爹孃還在否?是否從小身子就十分病弱?嗯……還有,你何時來的太學院?”紅綃噼裡啪啦的問了一大堆問題,然後自己先嚥了口唾沫,將一雙沉澱着複雜之色的明眸緩緩的攀上了杵在那裡一臉有些茫然的楚念。
楚念緩了緩神色,換作正
經的模樣瞅着紅綃,有些抱歉的說道:“小生……小生無父無母無兄無弟,身子……並不病弱,也不是澄江人氏,前個月剛從藍洲隨師父而來此地。不知姑娘爲何要問小生這些?”
原來不是……不過這書生卻和林鄂一樣是個爛好人。紅綃只覺得胸口有些悶,明明已經離開了三年,自己爲什麼還不肯相信,爲什麼還要對這個只是長得像他的人抱有期望?她突然覺得自己蠢死了,蠢的快要和江浸月那個蠢蛋有的一拼了。以前還總是笑話她冥頑不靈,笑話她再怎麼付出花瑟都不會在乎,笑話她不擇手段的逼花瑟娶她,最後還氣她爲了這麼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捨去了自己的貞潔。
如今想想,其實自己纔是最蠢的那個人不是麼,當初若是再自私一點的話,她就會成爲了他的妻子,不用當初他黃泉路上走的孤獨,自己如今也落得這般落寞。當初若是像阿月那般再狠下心來的話,她早就與他相伴山水之間,過閒雲野鶴細心養病的日子,而不是他早早病逝在深院中的結局。
其實,都怪自己。全都怪自己。呵,怪不得他走的時候連句話也不與她說,怪不得他到死都沒有澄清兩個人之前的誤會。
“紅姑娘?姑娘?你怎麼了?”楚念抹了抹額頭的汗漬,他覺得紅姑娘的眼神盯得他心裡有些莫名的發憷,他好像覺得,她看的是另一個人似的。
紅綃被他這麼一喚,有些慘淡狼狽的眼神一閃而逝,換上了平日裡的那張假面具,笑的得體,卻叫人看了有些心酸。楚念心裡的那條囉嗦蟲又開始多管閒事地扭動了,他忍不住開口問:“姑娘是不是在找什麼人?那人是不是與小生長得有些相似?……”說到這裡他又突然頓了頓,語氣裡盡顯茫然無奈,又道:“小生若不是想不起從前的事了,便一定會幫姑娘問問的。”
這句話就如天雷直劈紅綃那顆搖搖欲墜的心。那顆烏珠直勾勾的盯着楚念,那眼神裡有無窮無盡的脆弱,和溼潤的笑意。
楚念一怔,他心裡實在是吃不消紅綃姑娘的這般眼神,心中雖有憐憫之意,卻
有一個意識一直在排斥自己這種想法,倒是有些怨念的味道。這麼想着,楚念更是心驚了起來,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這時,他卻聽到那姑娘輕輕笑着問道:“不知公子何時想不起從前的事的?”楚念自是應道:“大概是三年前吧。”那姑娘笑得更是燦爛了,本就生得清秀脫俗,這一笑盡是攬盡霞光盪漾之色。只聽紅綃又開口道:“我在找一個人。那個人消失了三年,那個人有一副特別的紅脣,也總是喜歡書生打扮,那個人,可能就是公子你。”
這下換楚唸錯愕了,他從紅綃姑娘來找他開始就不明白了,現在更是雲裡霧裡。自己失憶了三年,都沒有人來找過他,如今卻是被紅綃姑娘認爲自己曾是她要找的人,這個,他只能選擇糊里糊塗的默然接受了,他覺得,紅綃不像是個會騙人的人。但他不否定,她很有可能認錯了。
見楚念沒什麼反應,似乎像是默認了,紅綃欣然一笑,認真道:“你既然回來了,那我們就去萬山隱居吧。”
“?”楚念囧。
他回過神來又道:“姑娘,這這事。可能需要容後再議……我……我們以前到底是……什麼關係?”
紅綃笑得更是嬌豔:“我們啊,我們以前是夫妻。”
“此!此事當真?……我們……姑娘你莫胡說啊!這可是有關你的名節,小生不……不敢。”楚念心中一抖,嚥了口口水道。
紅綃嘴角的笑就快咧的抽筋了,注視了他良久,才撲哧一笑:“我是玩笑話,你莫當真,我們以前是……很好很好的……友人關係。只是你當初說想去隱居,我也正有此意,所以不如正好一起。”
也不知道是楚念一時緊張還沒緩過神,還是紅綃一時笑得太過勁收不回來,那個‘友人關係’聽在兩個人耳中都有些怪怪的,楚念覺得紅綃的聲音有些生澀,紅綃覺得自己的聲音快要讓她吐了。其實明明不是,卻到頭來寧願不要再是了,因爲她突然覺得,他既然很有可能就是林鄂,那她只想他好好地活下去,她不能接受他再一次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