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到這夏日裡,最舒服的避暑勝地在哪,那一定是在中州。
要說到夏日裡最好不要去的地方,那一定就是紅洲。因爲那裡一代都是光禿禿的平路大道,莫說是林蔭小道少之又少,就連應該山上都是光禿禿的,只管住着人家。
但是這林府又不一樣了,江浸月敢說,走遍紅洲都不會有第二家比林府更陰涼的大宅子了。所以夏日炎炎,江浸月乾脆就不出門了,窩在林鄂的屋子裡,和紅綃你一句我一句的閒聊的。林鄂則是苦悶的拿着一本新史冊,蜷在角落裡有一下沒一下的翻着書頁。
講着講着,突然講到了江浸月是怎麼遇見被抓走的林鄂的。紅綃表示很好奇,怎麼這麼湊巧就給碰見了。江浸月眉毛動了動,沒有回答紅綃的問題,反而轉過身朝着林鄂問了句:“對了,我也很好奇當時爲什麼會在青樓裡碰見你的……”紅綃聞言鳳眼一挑,一道陰森的冷光直射角落裡的林鄂。
林鄂不敢吱聲,只能驚恐的看着江浸月,給了她個沉甸甸的眼神,江浸月立馬意會,忙接着又道:“應該是那幫人爲什麼會把你帶到青樓裡去?”
“小生只知醒來的時候,馬車就駛到了翰西城了,之後便聽他們說既然來到翰西就絕不能錯過翰西玉滿樓的風華舞,所以就這麼將小生一齊帶了過去。”林鄂邊回憶着,一邊將新史冊收了起來,搬來一個小木椅,端正的往上一坐,作出一副準備老生常談的架勢。
“那些人你還記得模樣麼?”紅綃瞥了眼林鄂,問道。
林鄂兩手交握,將那幾個人的模樣在腦海中回憶了個遍,還未開口,就被江浸月先說了去,她咯咯一笑:“這些人通常都是暗士,不會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就算記得又如何?”
紅綃無視江浸月的話,認真地盯着林鄂,林鄂嘴角微微一動,“爲首的兩個小生記得很清,一個面色冷峻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和一個長相普通身材略有臃腫的中年男子,哦對了,他嘴角有顆特別的痣。”
聽林鄂這麼一說,倒是覺得那個中年男子完全不符合暗士的標準。不過中年男子怎麼樣她不怎麼清楚,她只記得那個衝進來的冷麪男人。
說實話,什麼‘冰塊’江浸月沒見過,生來就是寒性的江水寒、骨子裡真正冷漠陰暗的林邱、冰山大美人林鄦,就連起初剛認識紅綃的時候,她也是個性子清冷的姑娘,其他人的冷與這些人比更是大巫見小巫。
但是唯獨這個男人當時眼裡的溫度只一眼就讓江浸月不寒而慄毛骨悚然起來。那不是任何一種冷可以概述的了的溫度,那是一種死氣,沒有生命的溫度,屍體的冰涼,就像是從地府惡靈身上積聚過來的暴戾。
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自林鄂死的當天之後,她再一次有了恐懼的感覺。
“他們綁着你卻還有興致喝花酒,知道你不見了卻沒有掘地三尺迫切地抓回你。看來……不是他們計劃另有改變,就是這分明是拋磚引玉之計,他們故意放走你,故意讓阿月救了你,然後陳鋪出一條路引我們去察清你的身份,在這之前,先買通了雲媽,好讓雲媽順利的成爲我們要找的人,假借我們之手就此接近你,最後達成他們的目的,也就是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林鄂。”
紅綃腦中的一根線急速與其他線搭接了起來,好似靈光乍現,她目光隱隱透着揭破雲霧的光芒,她這一番話,不止驚訝了屋內的兩個人,還震驚了屋外的一個人。那人其實剛來不久,便不巧聽到了紅綃的那一番話,原是震得杵在原地呆立了許久,本能還想從屋中的三人口中聽到些什麼,但是從迴廊那頭傳來了腳步聲,那人還沒緩過神來,但是自己在這裡一定會被人懷疑,便魂不守舍的繞道離開了。
“還好老管家去了鄰縣,不然被收買的就是老管家了。”江浸月幽幽的感嘆了一句。
紅綃和林鄂都不再出聲,三個人突然莫名的安靜了下來,直到香爐上的青煙飄盡,林鄂纔不知悲喜的皺了記眉頭,輕聲道:“如果正如紅姑娘所言,那事情又複雜了起來,因爲很有可能你們心裡想的那個人並不是綁架我的那個人,亦或者並不是當初害了我的人。”
紅綃挑眉,“此話怎講?”
“總有一個人先發現了我的存在,但是先行動的人卻並不是最先得知的那個,因爲當一個人策劃了許久的一件事,絕對不會因爲半路發現了某
個絆腳石,而這麼急於一時的想要將他除去。就算那個絆腳石再大,也不足以動搖他城府已久的計劃。當然,這只是小生一人這麼以爲,不排除那個人深謀卻不遠慮的城府,亦或是急躁難成大器的脾性。”林鄂說完便吐了口氣。
江浸月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時,覺得自己忍不住手癢了,果然還是這樣啊,每次循循說教或是揭發什麼真理之後,總是要在最後把自己的想法給否決了,真想痛扁他一頓!最後還是隱忍住了自己的暴力慾望,非常難得接上了
林鄂的想法,“那就等於是黑吃黑了。”
林鄂笑,這個說法倒是挺形象的。
接着江浸月又說道:“這林府還真是如你這個死書呆所言,陰風陣陣,寒意不斷,在這夏日裡竟然比中洲的避暑勝地還涼快!真是無敵妙哉!”
紅綃頷首表示認同,不過心裡還沒放下林鄂剛纔的話,說不準真的有兩個人同時要對林鄂不利,或者更甚者他們的目標更大。想到這裡,心緒一亂,端起早已涼卻的茶水,毫不淑女的一口喝盡。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清脆的幾聲叩門聲,仔細一聽,像是林府奴僕的聲音:“花夫人,外堂剛到了三位客人,說是來尋你的。”
江浸月本能的眯起眼睛,屋內三人紛紛對視了幾眼,她才深吸了口氣,回道:“知道了,馬上就過去。”
紅綃放下茶杯,扣在木桌上發出‘嘚’地一聲,她看着江浸月面無表情的模樣,心中徒生一股不好的預感,她伸手捏了把江浸月的肩頭肉,有些擔心地問了句:“三個人?信上不是說兩個人麼。”
江浸月搖了搖頭,終於起身,她平喘了口氣,一抹事不關己雲淡風輕地笑容掛在了臉上,走到門前時,忽而回過頭衝着林鄂和紅綃展眉一笑,好似鉛華銷盡,朱顏一淺。不知有幾分不羈,幾分倉促,幾分淺白。
待她身影消去,林鄂才淡淡的看向紅綃,“何以江姑娘她如此笑顏?”
紅綃抿嘴微笑,聲音綿長而飄渺,讓林鄂竟覺得有幾分替她心寒,他聽到她說,“這事你和花瑟都不知道,那三個來人中,有一個曾是阿月的未進門夫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