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鄦目光冷冷地攀上了林那的肩頭,穿過她有些從容的神情,直勾勾的望向她雙瞳最深處,然後問道:“你在幹什麼?”
林那在暗處有些倉促的展眉一笑,“我來看看六弟的屋子,順便查一下還有什麼線索。”
“然後銷燬嗎?”江水寒冷不丁的插上一句話。
林那指尖一顫,臉色有些恍恍惚,“不是,我當真只是查案而來,我是想幫花大哥他們的。”她面色憂鬱了幾層,但是生在暗處,所以誰也沒看清她臉上的變化。
林鄦不言,徑直走了進來,走到林那面前,然後目光忽然移向了她身後的擺滿了古籍的書架上,“你在找什麼?五妹,不要再騙我了。”
片刻,屋內。
“你一直都在幫二哥做事?”林鄦不動聲色的擡了擡眉問道。
“沒錯,但是我不會做傷害你們的事的,三姐你下月本要入宮的事,其實是二哥替你去求情的。”林那望着林鄦,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
林那眼裡浸着一汪幽泉,對於林那的話,她只是平靜的眨了一下眼睛,“他是理所應當做這事的,你們難道以爲我不知道我原本根本就不在入宮名冊上?”
林那眼神一壓,想着再過一日就是初審了,說出來也不要緊了。然後她深吸了口氣,“大哥害的。一切都是因爲他。”這一口氣像是吐了好久才吐完,林鄦卻是在聽她說完之後面無表情的起了身,“因爲那個女人?”聽她冷漠的口氣,好像是在問別人的事似的,那一瞬間她好像在她身上看見了江浸月那個古怪女人的影子,她心頭寒意肆起,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便鬆了口氣似的看着林鄦他們離開了。還好不是那個女人,不然她若是不將自己的底全揭開,那就不是江浸月了。
是夜。
江月白敲開了江浸月的房門,裡面果然誰都在,就連林家的三小姐也在。他倒是一愣,有些警惕的看了眼林鄦,然後瞥見了江水寒。
江浸月依舊是那副不待見人的模樣,嘴上卻說着:“站在門口嫌別人沒發現是吧?”
江月白便進來了,誰知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醪蓮。
這次算是個大團聚了,除了林鄂不在以外,哦,江凝也不在,他正給江浸月拿點心去了。
大家將之前幾日所得來的消息都放上了檯面,便開始分析了起來。
“所以林郎是因爲被搶走了未婚妻而對皇帝懷恨在心,想要借林家和平家的力量剷除皇族勢力。那麼和這件案子有什麼關聯嗎?”花朝這麼分析,便聽江月白接着道:“自然是有關,依我看,林郎是不會希望這件案子能繼續查下去,也就是說,他希望這案子能止步於初審,如此一來,他便可藉此參林邱一本,將他在林家和朝中的勢力都壓低,他想要完全擁有林家的勢力,林邱無疑是個很大的絆腳石。”
“不錯,林郎眼裡林邱一定要除。至於這案子,皇帝其實是借了這個舊案,通過林邱查出勢力漸大的貴族,又或者,他早就知道了林郎和平家的人暗中勾結。那後日那場初審,林邱一定會想盡辦法,將所有的罪全數推到林郎身上。”紅綃蹙眉道。
“聽府上的人說,當年林鄂的後事是由林華夷和林郎林邱一同辦的,那個時候水寒是不是見過那具屍體?”花瑟話畢,衆人皆有些吃驚的盯着江水寒,他們自然不會想到,當初林鄦回來的時候,將這個死醫也捎上了,本以爲能起死回生,過去時卻只見到了那一副燒得不成人形的屍體了。
江水寒沉吟片刻,神色凝重道:“那具並不是林鄂的屍體。”
他說完,林
鄦傻了,她也算是其中唯一一個不知道林鄂沒死的人了。
“也就是說,他在那場大火之前就已經被人轉移了。”花朝說道。
“他既然好端端的出現在了五子米,也就說明他的毒早在之前就已經解了,那麼——那毒是誰下的,他又是被誰轉移的?那個下毒之人下了這麼久的毒,爲什麼最後又救活了他?”紅綃眉頭越蹙越緊。
花瑟端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掀開了茶杯蓋,神色淺淡的盯着在熱水中緩緩沉落的幾片龍井茶葉,默然開口:“下毒的人是林邱,解毒的人也是林邱。但是林鄂是自己走的,誰也沒有轉移他。”
“什麼?”衆人錯愕不已。
“你怎麼知道?”江月白不解。
“理由很簡單,因爲妒忌。因爲林鄂成了一個人的絆腳石,要是沒有他,紅綃說不定就會和他在一起。所以,林邱動了殺念。”花瑟朝着茶杯口吹了口氣,那茶葉隨着水波嬌柔旋轉。那一字一句間,彷彿偵破了所有的懸念。
紅綃臉色刷白,不安的蜷起了手指,花瑟說的理由,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其餘的人並不知道,譬如花朝就是不知道的,所以他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要下這慢性毒,不可能只有一年的時間,難道十幾年前林邱就喜歡紅綃了嗎?”江月白冷哼,有些不以爲然,因爲就算如花瑟所說,那麼那個毒是說不通的,之前聽林家的郎中說,林鄂的毒分明已是紮根了十幾年了。
花瑟頷首,修長纖細的手指扣在杯口,另一隻之手鬆鬆地抵着下顎,作出一副思考的動作,但是他的動作太漫不經心了,讓江月白看得有些不爽。
“只能說明這毒的最初原因並不是因爲紅綃,她只是
最後的關鍵點。”花朝看向江月白,如此說道。
“確實,我之前診斷過林鄂的病情,他體內的寒氣在他死的那一年最爲嚴惡,說明那一年的毒量比平時的多了一倍。”江水寒終於有一次開口了。林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裡的冷漠漸漸沉寂,她在此時此刻不想多說些什麼,只覺得這個家果真古怪的嚇人。
此時醪蓮也象徵性的提出了疑問:“且不說林邱最初目的是什麼,他爲什麼突然選擇救林鄂呢?”
衆人顯然都被問住了,花朝有些期待的看着花瑟,似乎誰都沒有注意這個夜晚,江浸月出奇的安靜,那真是什麼不好的預兆啊。
蠟燭在燭臺裡發出啪地一聲輕響,屋外的蟲鳥時而停歇時而共鳴。一陣寂靜後,那幽幽似山底泉水般悠遠而動人的聲音低低響起:
“我只說他動了殺念,卻沒說他動了殺心。像林邱如此之人,縱然疾惡如仇,也總會念在其人命一條,動了仁慈之心。或許那天晚上本來林鄂確實要死的,結果他卻動了仁慈之心,不但不殺他,還救了他,又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讓他改變計劃,不殺他了。總之他應該是第一個知道林鄂沒死的人。”
他好像戳穿了一個洞,又好像沒揭示什麼,然後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目光一轉,落在了一直沉默的江浸月的身上。
“如果他當初真的有什麼計劃,應該和大哥脫離不了干係。”林鄦清冷的聲音傳來,江水寒眉宇微動,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
花瑟微點頭,還是忍不住問江浸月:“阿月你有什麼看法?”她今夜倒是有些不對勁。
“啊?”江浸月恍若未聞,彷彿剛纔那麼久的時間是在神遊似的。“你說什麼?”
江月白眉頭一擰,“你有沒有在聽我們說話?”
江浸月眨了眨眼,“聽啊。”
一看就是在胡說。“得了,別問她了。”花朝拋了個白眼,顯然不想爲她浪費時間。
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不知不覺便講到了三更天。
待衆人都回去之後,花瑟看着依舊坐在房裡的江浸月,回頭將門關好。他也不多說多問,鋪好牀,便開始寬衣解帶,然後躺上牀,合上眼。下一瞬,又睜開來,他側過身單手撐起頭,看着隔着一面屏風外保持坐姿很久不動的江浸月,然後用他普度衆生的動人聲線盛情邀請道:“睡嗎?”
簡單兩個字,卻充滿了不可言喻的東西。最重要的是,他話音剛落,江浸月就像猛虎似的撲進了裡屋,三下兩除將衣服脫去,然後迅速的躺進被窩裡,接着身子突然就繃直了,臉上一抹奇異的紅暈出現。她五官扭曲,轉過臉看着依舊撐着頭的花瑟,聲音抖了三抖:“你,你沒穿衣服啊……”
沒錯,躺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渾身赤條條的,她剛掀被子窩進去的時候,還碰到他略有些溫熱的肌膚,嘖嘖嘖,竟然如此想迫不及待的勾引她!太不正經了!雖然自己也有些……如狼似虎的撲向了牀……
江浸月兩眼一瞪,對上了那雙迷離而禪靜的星瞳,然後他的臉越來越近,鼻尖擦着鼻尖,她嘴角微微一熱,一個溼潤而柔軟的吻落了下來。心中一窒,胸口依舊緊張地心如擂鼓。
“等一等。”她伸手突然推開了他,他卻好像知道她會有這個反應,非常配合的移開了嘴脣,恢復支撐着頭的姿勢。因爲他知道她有話要說。
“說罷,你剛纔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可不信你會走神走那麼久的時間。”他嘴角微帶起一抹神秘的笑,江浸月眉目凝神,那雙烏黑的杏眼裡像是有了一瞬看透生死似的淡闊,她轉過身,背對着花瑟,然後咧着嘴,五官都是笑的姿勢,臉上卻沒有任何笑意,聲音沙啞的像磨在石板上的木錐,“你的那塊花青玉,我在江凝身上看到了。”
身後的花瑟一怔,錯愕的盯着江浸月的後背,“此話當真?”那聲音顫抖着,是欣喜,亦或是震驚。
江浸月點頭,有些冷笑:“晚膳的時候告訴他了,結果這小子一晚上都沒再出現。”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高興之意,就像當初害的花三郎走失,江政把自己罵的狗血淋頭,她都沒有一點悔悟,如今找回了,反而更多的只覺得有些釋然。
“好在三郎將那玉保存的甚好。”花瑟長鬆了口氣,笑道。
江浸月悶悶的嗯了一聲,半天都沒了迴應,花瑟還以爲她睡着了,將她身子板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她眼角一條溼潤的痕跡。
心中猛的一痛,“怎麼了?”他伸手輕輕抹去了那條溼潤,那溫柔的就快膩出水來的聲音在她耳邊迴盪,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她搖着頭,看着花瑟,聲音憔悴卻淡漠,壓根就沒有普通小女子哭得時候會有的那股柔弱勁:“要是當初沒有讓江月白去鄉縣詢問林鄂的事就好了。要是當初不插手這件事就好了,要是從來都沒有認識這死呆子……就好了。”
花瑟摸了摸她的頭,將她輕輕帶進懷裡,帶着酸酸的醋意和撒嬌的口吻嘆息道:“你怎麼能哭呢,還以爲你就爲我哭過呢。”
懷裡的她不禁嗤笑,像是帶着怪罪意思的伸手捏了把他腰間的肉:“我是掉了幾滴眼淚,又不代表我哭。那麼多年的情義,總要意思意思的掉點眼淚,不然就要被人家說我沒心沒肺了。”
被她這麼一捏,花瑟目光頓時深長了幾分,“是了,娘子你若是沒心沒肺那爲夫我就慘了。”說罷便將她翻身壓下。欺身而上。
“媽的,佔老孃便宜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