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之二罪惡之始 第十六章
司鐳正在半山腰冒雨給洪智興挖坑。對講機被他套在一個大號的套套裡,別在腰間。這樣對講機即不會被雨淋溼,雨中用起來還可以防手滑。他之所以帶着對講機出來,是怕領導突然來個刀下留人這類的戲碼,他也好及時停手。
說心裡話,司鐳對洪智興充滿敬佩之情。他也算是曾經出生入死的人,經歷過不少在刀頭上舔血的日子。他也見過不少硬漢,但象洪智興這樣的普通人有如此堅韌的毅力,卻是他平生僅見。
他特意找了個草多的乾淨地方,讓洪智興平躺在那兒。他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用木棍撐起個小篷子,遮在了洪智興頭上。這樣雨水就不會直接打在洪智興臉上。這是在洪智興死前,他能給出的最大敬意了。
坑已經挖的差不多了,足夠大,也足夠寬敞,他覺的它足夠承載起洪智興的人品了。
他收拾起罩在洪智興臉上那件自己的外套,低頭對洪智興說:“對不起,洪先生。到時候了,您該上路了。相信我,不會有痛苦,我很專業的。”
“能求你件事嗎?”洪智興閉着眼輕聲說道。
“你可千萬別求我放了你。一是這樣會破壞了你在我心中的硬漢形象。二是我也不可能……”
司鐳還沒說完,就隱約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呼喊聲。但他沒聽清聲音裡喊的是什麼。他扭頭向山下看去,只見遠處山下的小路上,有兩個人在向他跌跌撞撞地走來。好像是一個大點的孩子正拖拽着一個小點的孩子。
司鐳眯着眼透過雨水織成的大幕,隱約分辨出後者是尹照南。
他剛想有所行動,就聽到山下的人喊道:“你站着別動!不然我直接殺了這個孩子。”
司鐳冷靜了一下,認爲還是先不要違抗對方爲好,以防激怒對方。這種半大孩子是最可怕的。他們無所畏懼,什麼都敢幹。
通常社會上的老炮們有個共識:我不怕你千軍萬馬,就怕半大孩子沒輕沒重。早年間不知道有多少名震江湖的老大,死於這種半大孩子的緊張失手。
所以他決定先順着對方,讓這個孩子把緊張情緒放鬆下來後,再動手製服他,這纔是處理這種事的正解。於是他嘴角含笑微舉雙手,靜等對方的到來。
兩三分鐘過後,那兩個孩子才跌跌撞撞地走了上來。
司鐳看到那個半大孩子左手把尹照南拽到身前擋着自己,右手握着一把一米來長的短矛,他的手握在矛杆正中,把矛尖對着尹照南的心臟部位。
短矛的柄是竹竿,矛頭是一把短刀,它的捆紮方法雖然還算結實,但一看就很業餘。看來這孩子並不是個使冷兵器的行家。司鐳的擔心稍稍緩解。
“不要緊張!”司鐳保持着微笑的狀態,說道:“任何問題都能找到和平的方式解決。說吧,你想要什麼?”
司鐳奇怪的注意到,尹照南脖子上的珠子已非過去的五彩斑斕,而是變得渾濁了起來。就象有一股黑色的墨汁在裡面滾動。但劫持的和被劫持的兩人都沒注意到這一點。
齊雲升沒有回答他,而是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洪智興,然後喊道:“師兄,你還能撐的住嗎?”
洪智興躺在那裡沒有回答。他獨眼望天,面無表情,即沒有忍受傷病的痛苦表情,也沒有看到師弟後的驚喜表情。
“你先冷靜一下。你師父還在山上好好的,這一切我都有合理的解釋。”司鐳聽到“師兄”一詞,立即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於是繼續努力和這個孩子溝通。
“你腰上別的是對講機嗎?”齊雲升問道。
“對!”
“拿下來,放到地上。你向後退,我要直接和說了算的人談。”
司鐳抽出別在腰裡的對講機放到地上,然後微舉雙手邊向後退,邊問齊雲升:“你會使對講機嗎?”
等司鐳退到十來米遠後,齊雲升纔回答道:“多擺弄兩下不就會了,又不是多難的東西。噢!對了,我通話的時候不能就這麼讓你這麼站在那兒,我不放心。”
說着,他挽在尹照南脖子上的左手緊了緊,右手的刀尖向對方的胸口逼近了一點,說道:“小少爺,把我腰裡的手銬摘下來,扔給他。”
尹照南眼睛緊張的盯着刀尖,伸手向後摸索着摘下背後之人腰間的手銬,向前扔了過去。手銬“啪”的一聲落在了司鐳面前的地上。
齊雲升接着說道:“你背對着我們,坐在你身邊的那棵樹後面,然後把雙手向後伸到樹前來,用這副銬子隔着樹把自己反銬起來。我要親眼看到你的手被銬住,才能放心的和山上的人通話。”
司鐳聽出這孩子在全程對話中都帶着顫音,顯得非常緊張了。他真怕對方手一抖,真的傷了尹照南,哪怕是擦破了一點皮,尹照京知道了以後也會大發雷霆的。他決定照對方說的去做。
這副手銬和尹照南手上戴的那副都是司鐳平時把玩了成千上萬遍的東西。他襯衫的袖口、領口、腰帶、手錶帶、鞋幫中都藏有專開手銬的細鋼絲,而且這些鋼絲都已摺好了角度,抽出來就能用!
他有信心在被這種手銬困住的情況下,兩秒鐘之內就解開它。
司鐳面朝山下一側,背對其他人坐在那棵樹下,把雙手背到背後的樹幹後面,一邊摸索着把自己銬在樹上,一邊聽着緩緩走上前的腳步聲,想像着那個半大孩子正在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拿地上的對講機。
但是,當他完成手銬最後一下扣卡動作的一剎那,他突然聽到了陡然加快的腳步聲。
司鐳心裡一驚,他急忙用右手從左手腕上的手錶帶中抽出一根細鋼絲,可還沒等他找到手銬的鎖眼,就突然失去了身體脖子以下的知覺。
司鐳垂下眼瞼,看着自己下顎部位斜穿而出的刀尖,它正被人緩緩的抽出去,鮮血一滴滴的正順着刀尖向下淌,他覺的眼前的景象有點不可思議,一時搞不明白自己身上爲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其實齊雲升剛纔所有的佈置都是在迷惑司鐳。就在司鐳扣下手銬最後一個齒扣的同時,他根本沒有去拾對講機,而是棄了尹照南縱身向前,微微偏右繞過那棵有碗口粗的樹幹,從右向左斜着一矛扎穿了司鐳的頸椎!
正所謂亂拳打死老師父,司鐳是死於他的自負。他太相信自己的實力,也低估了對方的兇狠程度。
齊雲升緩緩的從司鐳的脖子上抽出刀子。
此刻他很享受這個過程,一股心滿意足的感覺充斥在他的胸膛,他想要大聲的嘶吼,向蒼天宣泄胸中的快意。但他並沒有這樣做,而是努力壓抑住這種快感,並提醒自己“還有好多事沒辦呢,不要鬆卸下來!”。
他深呼吸了幾下,撫平胸中翻涌的氣血,邁步向師兄走去。
尹照南被他剛剛看到的這一幕嚇壞了。看到齊雲升提着帶血的刀向他這邊走來,他嚇的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失禁後的尿水和着雨水順着褲角往下流。
齊雲升沒有理會尹照南,而是走到師兄身前,跪在地上摸着師兄的臉問道:“師兄,你怎麼樣?還能說話嗎?”
洪智興睜開獨眼看了齊雲升一眼,說道:“我身上的受傷部位早已發炎腫脹開始壞死了,這些傷已經是三四天前的了,當時他們只是用紗布簡單包了包,從沒給我上藥治療過。他們根本沒想着讓我活下來,只是作了個樣子而已。我覺的我已經沒治了。”
“我先送你上醫院吧!”齊雲升彎腰想抱師兄起來。
洪智興掙扎了一下搖頭說道:“別費勁了,我活不了多久了。我能感覺出來,生力已散,我命不久矣。而且這些人絕對不是普通人,他們身上有神通,恐怕到了外面,警察也保護不了我們。”
齊雲升心想:“神通?師兄是不是相術方面的書看多了,腦子開始糊塗了。”但他現在沒工夫同師兄理論這些細枝末節,又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小齊,如果你真心疼你師兄,就給師兄一個痛快吧,這樣活的太辛苦了。”洪智興在司鐳的百般折磨下都沒叫一聲苦,可是在自己小師弟面前,終於忍不住開始抱怨了。
齊雲升在大事臨頭之時一向殺伐果斷,想也沒想就說了聲:“好!”,然後他又問師兄有什麼遺願和遺言。
“你回去和你嫂子說,就說我和一個相好的女人跑了。就說是個湖北女人吧!說的逼真一點,務必讓她相信。這樣讓她心中有了恨意才能活下去。她這個人太柔弱,又敏感,我怕她知道真相活不下去。你侄女還小,沒了爹再沒了娘,那她在這個世上可怎麼活?”
“師兄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嫂子和侄女。”
“那我就把她們拜託給你了。你再轉告師父,我不怨他,我不是他害的。這就是命!是註定了的。”
齊雲升點了點頭,又問:“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動手吧!”洪智興閉目等死。
“師兄你看,怎麼好象是師父來了!”
齊雲升欣喜的聲音傳到耳邊,洪智興忍不住微擡起頭向山下看去。這時齊雲升舉起短矛一下從師兄微擡的的頭頂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