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光的長河裡, 因爲我們懷念着不同的人,所以就算是抱在一起也沒有辦法相互取暖。]
2015年的春天像是到了半路被某陣風給吹得恍惚了,來得晚就不說了, 春天的氣息都淡得緊, 四月的天還得長衣長褲的穿着, 要是再下一場雨, 那就像是在過冬, 而我那種不耐凍的直接就會無視其他人的目光翻出羽絨服出來套上。
人很多時候會是一種特別矯情特別作死的生物,就像之前我覺得愧對於張技,所以那次掙開了路召的懷抱後還加了句比狗血電視劇裡的女主更爲煽情的對白, 每每想起,我都恨不能扇上自己兩巴掌。
當時我淚眼婆娑的看着路召, 聲線裡夾着顫抖, 說“我們之間沒有可能的, 你就當是我欠你的吧。”
當時的我內心無比的糾結,往前一步是深淵, 後退一步也是無路可走,而路召抱着一起跳下了懸崖。
他說,別管有沒有可能,只有忠於自己的內心,那些不可能纔會變爲可能。
他眸子裡的期待太重, 重到我無法不去正視。
後來我說, 路召, 要不你把那顆耳釘給我吧。
任何事情都具有不確定性, 它可以朝任何一個方向發展, 而它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契機而已。就像是那枚耳釘, 它給了我個,瞭解路召的契機。
而那個契機的名字,叫做過去。
我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從來不曾料想那些複雜的關係網竟然和我猜想的一點邊都搭不上。
我推開米舒家那扇破舊的鐵門時天還陰沉着臉,米舒早就不住那裡裡,至於她搬到了哪裡和誰在一起我也無從得知,她曾經發消息告訴過我,如果非要讓她在我和洛飛飛之間選一個的話,她誰也不要了。
我的眼角有些酸澀,那些說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已經消失在了人海里,我再也找不到她們。
又或許,各安天涯比在一起相互折磨相互痛苦,要強很多吧。
沒人打理的院子裡雜草叢生,不知道是不是許久沒去過米舒家了,那熟悉的磚瓦看起來比以往更加破舊,更加的讓人覺着淒涼。
我一步一挪的往走,帶着悲傷,像是去祭奠那些已經死去了的友情。
屋子裡所有的陳設都沒有變,米舒甚至沒有帶走任何一樣東西。
破舊的門和傢俱被蒙上了一層灰,那不甚明亮的白熾燈被蜘蛛來來回回的拉了幾層網絲,我想着這沒人住的屋子裡到了下雨天就沒有去處理那些從房頂漏下的雨水了。
我的心情有些沉重,故地重遊的結果就是逼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去想那些已經成爲了過去的人和事,當我推開米舒臥室門的那一瞬間我才知道,原來在時光裡懷念的,不止我一個。
靠牆的那張不大的牀上,陳凡彎腳弓着被蜷縮在那裡,他懷裡抱着那個一直被米舒放在枕邊小玩偶,時間如同被靜止了一樣,我還保持着那個開門姿勢,而陳凡並沒有擡頭看我一眼。
同私“闖”民宅的兩人,心底卻懷念着不同的人。
我覺得我就是那種很作死很作死的人,所以我纔會喜歡去懷念,去故地重遊,纔會又一次不甘心的去問路召爲什麼喜歡我,他眯眼沉默了,似乎在極力的想着措辭。
沉默過後的路召丟給了我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他說他不知道。
他問我,池貝,你會不會遇上那樣一個人,讓你覺得你是上輩子虧欠了她,所以今生你就是要來還清那些債的。
會的,怎麼不會能,就像我覺得自己上輩子欠了很多債一樣,所以這輩子我註定不得安生,我冷笑着問路召,我到底是欠了你什麼呢,可是我長得並像你的初戀吧?我嘴角扯開一抹自朝般的笑,說是難過,又覺得是解脫。
四目相對,我看到路召瞬間僵硬了的面部表情,他不可思議的看着我,像是沒料到我會那樣子問,又或者沒想到我會用這樣的方式,撥開那些傷口。
窗外的風不大,樹葉也只是象徵性的擺了擺,路召別過頭不再看我。
心底涌出些酸澀,酸得我覺得像是剛從醋罈子裡爬出來一樣,我動手將耳朵上的耳釘取了下來還給他。
路召沒有伸手去接,他只是扭頭直勾勾的盯着我,他眼裡的要表達的東西太多,我懶得去考究,像很多小說裡的女主一樣,我將那顆耳釘放在離自己最近的桌子上,轉身就走。
你說,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荒唐的事兒呢,一個男人一直戴着屬於前女友的耳釘,然後那顆耳釘又到了現任女友的耳朵上。
我沒有無理取鬧,其實,我要的不過是一個解釋,哪怕是路召只是告訴我,那已經是過去了也好。
可惜,他沉默着,他越是沉默我就越是難受。
俗說逝者不可追,但往往最讓人懷念的,是那些永遠消失了的人,比如張技,比如米思。
在兩個人的關係裡,無論是愛或是不愛,只要扯上那些過去,便是大忌。
因爲,很多關係,都會終止於那些名爲過去的梗。
無休無止的懷念着過去的兩人抱在一起並不是互相取暖,而是肆意的刺痛對方。
那一天,我斷了所有的聯繫方式打了一輛黑車到了意人谷,天灰濛濛的,淅淅瀝瀝的雨怎麼都不會停,白日裡的小鎮依舊清冷的可怕。
我帶上白蠟和香火,一個人在那空曠的車庫裡待着,與其說車庫還不如順那是一個巨大儲物堆放室,因爲那裡停放着的不再是車子,而是一些雜七雜八東西,我閉上眼睛悶了一口酒,腦子裡全是張技的影子。
我以爲時光會是個好東西,它至少會讓那些輪廓變得不再清晰,可惜我又錯了。
我想,如果張技他活着,如果他能還好生生的站在我面前,那一切的一切就不會這樣了。
我就不會愧疚,我就可以放下那些包袱認真的去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消失了的人之所以會變成無法磨滅的梗,那是因爲在消失的一瞬間他們就變成了永恆。
永恆的,再也沒有改變的契機了。
淚水,懷念,愧疚,在時光的塵埃裡通通都沒有用。
因爲永恆,等同於無可替代。
我從來就不知道米舒還有個雙胞胎姐姐叫米思,直到陳凡看到了掛在我耳朵上的耳釘時,那些我不曾參與的故事才逐漸浮出了水面。
那一晚陳凡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抽着煙,夜太黑卻誰也不將燈擰亮,除了那偶爾發亮的菸頭我什麼都看不清,我安靜靠站在一旁,靜靜的聽着那些故事。
故事裡的主角是一個叫做米思的女孩子,米思一家和陳凡家是鄰居,米家姐妹倆雖說是雙胞胎但性格截然不同。
姐姐米思膽小謹慎,妹妹米舒性子張揚剛烈,就連在長相上那姐妹倆也是千差萬別,一個大眼一個小眼,學習成績也是一個好一個壞,但所有俗氣劇情的開場都是在陳凡搬走路召出現以後。
這世間多的是人情冷暖愛恨情仇,什麼是恨,我覺得是與愛爲之對應的吧,若沒有愛,哪裡來的恨?
米舒和米思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她們曾在母親的肚子裡一起生活過十個月,而後又一起生活過十六年。
陳凡告訴我,米思是自殺的,從十六樓的高度戴着那顆亮閃閃的耳釘墜地身亡。
陳凡並沒有提及路召,甚至沒有提及米舒,那晚夜實在太黑了,除了他那顫抖的聲線我便什麼都記不得了。
可是,路召爲什麼會一直戴着那顆耳釘,陳凡又爲什麼會那麼恨路召,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經明明白白的擺在了那裡。
我知道,米思於路召,就像張技於我,都是一個過不去的坎。
陳凡告訴我的事情只能讓我大概瞭解那故事的輪廓,因爲那些血和肉是由密密麻麻的關係網拉扯開來的,我只是在等一個契機,在等路召將那些故事補充完整。
可是,直到後來,直到選擇相忘於江湖,路召也沒有告訴我那其中的攀枝錯節。
夜太深太靜,我無暇去顧及吳巧兒是否又在空間了發各種動態,比如問她新買的裙子美不美,又比如抱怨練了好久的鋼琴還是一點兒進步都沒有,但無一例外的是文字下面的通通是以我家作爲背景。
可明明鋼琴是池瑤的,就連吳巧兒自拍時穿的裙子也是池瑤的。
可無論怎樣,我都不關心。
手機裡有無數個未接電話,我一個都沒有回,我手裡拿着那張陳凡給我照片發呆。
照片裡是一個洋溢着青春氣息的少女,從她的輪廓上我可以看到米舒的影子,或許就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之前米舒對我說的她和路召的關係。
恨,與被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