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親
這話讓房裡都靜了下來,知情的覺得怎麼會這樣,不知情的思君已經開口說話:“八妹妹的眼光一向都好,給八哥尋的一定是那上好的人。”楚夫人的眉頭皺了皺,如果真是思聰這邊有個上好的人?
婉潞和秦氏面上也露出詫異神色,秦氏剛要開口就聽見思君的話,把話又咽了下去。思聰看着楚夫人:“這個人是王爺的遠房表妹,去年沒了爹孃來投靠的,王爺一直想給她尋門好親事,選了這麼一年都沒選上合適的,這次八哥會試中了,王爺和我說了幾次,讓我過來說說。”
王爺的遠房表妹?在場中人都沒說話,只是在思忖,思君本在吃着一塊點心,聽到這話差點被點心噎着,這動作被婉潞瞧見,這表妹到底是什麼樣人?楚夫人眉頭皺的更緊:“我這幾年在守孝也沒出門,還不知道王府來了個遠房表妹,既是王府親戚,你們又相處過,那自然是配得上的,不過你八哥的性子你也知道,從小就有主見,這事還是你去和他說。”
雖說做了王妃,身份尊貴,又當了幾年王府的家,但思聰嫁進戚王府先被戚王郡主拿捏住,戚王對她的恩愛也就那樣,只要那些侍妾不做出什麼過格舉動也就爭一隻眼閉一隻眼,比起同爲王妃的思敏,思聰總覺得底氣不足,聽了楚夫人這話思聰只是低頭道:“伯母說的是,只是這終身大事總要長輩們做主,這裡肯了,那邊再和八哥說也要好些。”
楚夫人嘆一口氣剛想再和思聰說幾句,就聽見傳來環佩聲,接着是思梅笑吟吟走進來,身後還跟着瑾姐兒。見思梅進來,除楚夫人外都站起相迎。思梅一手伸出讓她們都坐下,另一手已經收到腰腹處給楚夫人行禮:“女兒見過母親。”
楚夫人見了長女,暫且把思聰的事擱下,伸手招呼她坐到自己身邊:“怎麼你來也沒個人通傳?”思梅雖已做了外婆,可女兒見了娘總是小的,話裡帶上幾分嬌嗔:“女兒想着今兒事情肯定多,這又是自己孃家,迎來迎去的不也麻煩,這纔沒讓他們通傳,不過路上遇到瑾侄女,是她送我進來的。”
說着思梅擡頭對婉潞笑了:“也不是我做姑母的誇自己的侄女,瑾侄女這樣的,還真是少見。”這誇讚讓瑾姐兒微微臉紅,房裡的人都笑了,笑過了思梅才問道:“方纔我進來時候八妹妹在說些什麼?”
思聰遲疑一下,楚夫人已經說了:“方纔你八妹妹說,王爺有個遠房表妹住在王府,王爺的意思想和你八弟做門親。”思梅眉一挑,思聰不由臉紅低頭。思梅心裡嘆了不知多少口氣,臉上才又笑着道:“住在王府的戚王表妹,是不是就是柳氏?”
思聰聽思梅一口說破,已經有些坐不住,擡起頭看着思梅:“大姐姐,我曉得是我不好,可王爺的脾氣,我又……”思聰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讓房裡的人都心裡打着旋,但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問話。
這裡還有孩子,有些話思梅也不好說出來,楚夫人明白了幾分,那柳氏只怕身份有些尷尬,更甚者說不定還和戚王有什麼首尾。楚夫人想到這不由有些怒氣出來,這又能怪誰?還不是怪當年四太太執意要和戚王府結親,才讓今日戚王敢提出這樣要求。
見思聰那低頭不語的樣又有些心疼,丈夫不給她撐腰,自己又是個溫柔性子,縱有了身份還不是要被揉捏?婉潞輕咳一聲笑着道:“婆婆和大姐姐定有許多話說,媳婦們先出去外面瞧瞧可還少些什麼,況且再過些時候也該有客人來了。”
婉潞一說,別人也就紛紛站起,思慧還想坐在那聽一聽,思君捏她一把,思慧也就急忙起身,衆人行禮退出,剛走出去就見丫鬟婆子也被遣了出來。
思君嘆了口氣:“哎,原先還羨慕八妹妹得嫁王府,那是怎樣的榮耀,今兒見了這情形,才曉得她心裡苦。”婉潞沒有說話,思慧已經問了出來:“六姐姐,那柳氏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真是戚王的表妹,嫁給八哥也不算配不上?”
思君正打算說話,看見旁邊的瑾姐兒又把話嚥下,瑾姐兒是聰明人,曉得這樣的話自己是不能聽的,微微屈膝:“娘,女兒回房拿針線給姑母們看。”婉潞拍拍她的腦袋:“你啊,就知道成天顯擺你的針線,去吧。”瑾姐兒嘻嘻一笑,陽光下看着笑容更加燦爛,又行一禮就離去。
思君不由感慨:“真是歲月催人老,三嫂嫁進來的時候我還沒瑾姐兒大呢,現在連六嫂的女兒都這麼大了。”思慧拉一下她的袖子:“六姐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思君見這裡都是趙府的媳婦女兒才道:“說柳氏是戚王表妹,倒不如說是他情妹妹。”
情妹妹三個字一出口,個個都面面相覷,秦氏不由怒道:“這戚王未免也太欺人了,哪有這樣的人還要往外嫁的?”思君坐了下來,那話裡嘆息更重:“三嫂你不曉得,這柳氏本就是守瞭望門寡的,她口口聲聲只要嫁個人做大,那肯在王府裡低頭?戚王寵了她,自然是百般答應,這一年也在京裡挑了幾個人家,只是那有名聲的,未免嫌她名聲不好,那沒名聲肯娶她的人家,柳氏又嫌人家根底薄,誰知這主意竟打到侯府裡來。”
思慧聽的瞪目結舌:“那柳氏若嫁不出去又不願做側妃,那八妹妹她?”婉潞也想到這曾,思聰在這些上面就是個軟柿子,沒有半點四太太的強悍,再說戚王再荒唐身份也是尊貴的,自己心裡就先怯了,難怪別人就敢這樣揉。
秦氏啪一下打在桌子上:“不要臉的娼|婦,做了這樣的事還想仗了王爺的勢嫁到高門大戶,我呸。”婉潞輕輕拍一下秦氏的背:“三嫂你也不要太着急,八妹妹又不是沒有孃家,生了嫡子又是受過冊封的王妃,柳氏也多有顧忌的,不然她也不會想着往外嫁了。”
思君點頭:“六嫂說的是,我聽那幾個和我來往的奶奶們說過,柳氏先前不是沒有存了做王妃的心,可是戚王怎麼肯答應?要做個側妃在八妹妹手底下受氣她又不肯,這纔要往外嫁,嫁又要嫁的好,故意給八妹妹瞧好。”
這無恥的女人,婉潞的脣緊緊抿住,旁邊響起一個悠悠的聲音:“哎,我本覺得我的命算苦,沒想到八妹妹比我命還苦。”說話的自然是很少發聲的思敏,看着她依然恬淡的臉,婉潞笑一笑:“五妹夫雖說耳根軟了點,可對你還有幾分情誼,那些妾室也不敢踩了你的頭。”
幾分情誼,也就只有這幾分情誼了,思敏習慣性低頭,風吹着她的裙角,露出她裡面月白色的鞋幫。婉潞把心裡的鬱悶使勁嚥下,擡起頭的時候臉上又是笑容:“好了,大姐姐既來了,這事就有她做主,柳氏的事大家心裡知道就好,畢竟只是傳言,沒人親眼見到。”
雖然這傳言多半爲真,特別是戚王又是有名的色中餓鬼,衆人也都笑了,今兒是喜日子,該高興纔是。走過來一個婆子:“原來奶奶姑奶奶們都在這裡,太太已經往廳上去了,請奶奶姑奶奶們趕緊過去呢。”既然楚夫人已經出來,那就證明這事有了定奪。
難道真要爲了思聰讓八爺娶柳氏,先不說八爺願不願意,侯府也丟不起這個臉,戚王還能爲了柳氏把思聰休了不成?不說思聰毫無過錯,另立王妃需要皇帝下詔,皇帝也不會答應他這樣荒唐的請求。
衆人心裡籌劃一番,覺得心都放鬆了些,思君才笑着說:“也不知道未來八嫂嫂是什麼樣的人,不過總要趕緊定親,省得有人惦記着。”秦氏想說出來,就被婉潞拉了一把袖子,這事還沒遣過媒人,自然不好多說。
說笑着往廳上去,這是侯府三年來頭一次擺酒請客唱戲,趙大爺娶媳婦嫁女兒都是在別宅辦的,潘氏的葬禮那畢竟是喪事,比不得喜事熱鬧。
一路行來都擺的花簇簇的,下人們身上的衣服也要鮮明些,楚夫人已經坐在廳裡,兩位王妃一邊一個陪着。仔細瞧去,思聰臉上雖上了脂粉,那眼皮還是有點腫,思梅神色如常。葉氏帶着兒媳女兒們也趕了過來,就等着門上有人傳帖子進來,好各自出去迎客。
不一會門上紛紛來報,各家侯門公府的主人主母都來了,按了各自親疏,依次迎了出去,寬敞的廳裡不一會就坐滿了人,大家說說笑笑,也有人問起四太太,不過就用她病着不好出門這話打發。
四太太兒子這麼大的喜事,也沒有見到她,這樣更坐實了她病勢沉重的事情,有人已經關心地道:“從來都有沖喜之俗,要不貴府就給八爺娶門親事好沖沖喜?”她這病是好不了的,楚夫人怎能說出這心裡話,只是含糊答應。
很多人都愛做媒,有人聽了這話就笑:“說起這個,我有個表侄女,今年十七還沒定親,不曉得能不能攀上貴府?”思梅已經在旁邊笑着開口:“八弟的婚事,早就有了主意,不過前幾年事情多,又沒有功名,怕人家不肯,現在既中了,正要派人去說親。”
思梅一開口說話,那些想做媒的頓時閉了口,附和着道:“大登科後小登科,貴府八爺真是有福氣。”說笑一陣,酒席早已齊備,婉潞請各位夫人寬了大衣服,各自按座位入席。
外面傳進來戲單,坐首席的幾位謙遜一番點了戲,把戲單傳了出去,臺上敲了聲鑼,戲就開場。
臺上唱着戲,臺下各位夫人們互相交談,也沒幾個人把心放在戲上。許久沒有應酬過,婉潞應酬一時就覺得有些累,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坐到旁邊一個圓墩上歇息,雙妙忙喚個小丫鬟過來給她捶腿。
臺上唱的熱鬧,婉潞已經漸漸朦朧,突然聽見外面有喧譁聲,婉潞睜開眼,見臺上的戲也停了,戲子們各自扮着在那裡看,這又是怎麼了?婉潞往首席看去,楚夫人也一臉訝異,婉潞忙喚過春燕讓她尋人外面瞧瞧。
過不了多時春燕就走上前,滿臉的笑意:“太太,這是喜事,方纔在外面吃酒時候,來了許多八爺的同年,說起八爺的親事,八爺稱雖已登科,不敢去求親,結果幾個新進士一攛掇,就讓八爺現時就登門求親,好雙喜臨門。”
楚夫人聽的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些孩子,婚姻大事總要父母之命,哪有自己就去的。”春燕又笑了:“太太您說的是,四老爺想也喝多了幾杯,說這事他做主,準了,一屋子新進士現在簇擁着八爺去求親呢。”
春燕話音剛落,鴉雀無聲地廳裡也響起恭喜聲:“這事也是少見,幾十個新進士齊齊簇擁着去求親,我們從生下來還沒見過呢?”楚夫人雖然知道但還故意道:“這去的是哪家?”
春燕聲音放大一些:“自然是平狀元的妻妹了。”今日寧太太和寧大奶奶也來做賀客,聽到八爺要求娶的是鸞娥,本笑着的寧太太和寧大奶奶都止住了笑,王太太站起身:“既往我家去,各位我就少陪了。”旁邊人笑的合不攏嘴:“王太太您得了好女婿,自然不能放跑。”
婉潞心裡十分歡喜,秦氏已經對戲臺上的戲子喊道:“這是喜事,可要好好唱起來。”戲子們齊齊磕頭討過賞,絲竹聲中又重新唱起,滿廳裡比方纔還熱鬧幾分,人人都在說恭喜,個個都在贊鸞娥,寧太太和寧大奶奶婆媳不曉得這時該做什麼,難道要留在這裡聽人揶揄?坐不了一會就告辭逃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