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陳秋娘腦中閃過無數念頭,甚至有一種懷疑讓她都經不住興奮,但卻到底沒敢下結論。
而就在這一來一去的思緒裡,烏篷船上的江航卻又收了剛纔的手勢,換了另一種旗語。瞬間,與那湖心亭小島相對的十來平米的小島上又是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這到底是什麼,這到底是什麼。”有人驚慌失措。
清時亦瞬間被震驚,呆愣地看着火光沖天之處。
“是,是雷神之怒麼?”旁邊有人聲音驚恐,整個人顯得萬分恐懼,跌跌撞撞被帆船的繩子絆倒在甲板上。
此等火器威力,在大家看來只有雷電可以達到。那麼,這個時代真的是沒有真正的火器的。那些所謂的火器真的就如戴元慶所說的那樣,不過是用火攻罷了。
可是眼前這又確確實實是火器。一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或者有誰亦如她一般穿越而來,在這個時代開了外掛。
再或者宋朝的軍備秘密一直隱藏得很深,根本沒有在歷史上留下蛛絲馬跡?
陳秋娘很快就否定了第二種猜測,畢竟宋朝與契丹、西夏、金、蒙古的對抗裡,若真有火器存在,怎
麼可能容許對方把自己打成狗,最終落得國破的下場。
有人與自己一樣開了外掛!也許是身份是軍人,也許是專攻武器製造的高尖端人才,也許是比自己年代更未來的人。總之,人家懂得的東西比自己懂得多,而且厲害得很。看看人家,反觀自己,除了美食與建築,真是啥玩意都不懂。
在這個時空,還可能有與自己同樣的穿越者存在。這一可能讓她頓時生出一種他鄉遇故知的高興,如同那些年在國外行走,偶爾在路上,見到一個說着家鄉話的中國人那樣。
陳秋娘心潮起伏,而周遭卻是火器聲此起彼伏。不遠處的湖面上,嚴陣以待的幾艘戰船上正直直地拋出火球,那種路線恰巧說明這些火器真的是有推動裝置的。
到底是哪一個前輩這麼有勇氣與決心要改變歷史,直接把火器運用提前了這麼多年。可是,如果現在就有火器存在,那未來還是自己所知的那個未來麼?
這一刻,陳秋娘看着遠方高而遠的天空,碧藍的天上漂浮着朵朵白雲,一彎新月已迫不及待在日光強盛之時,悄然而起。她像是一個智者般思考着一個沒有答案的高深問題。
“這,這是什麼東西。”清時的聲音響起,從來淡定自信的清時那聲音裡也不由得帶上了顫抖。
“這要是打過來——”旁邊的黑臉漢子亦是喃喃地說,計算着火器的打擊距離。是的,那戰船離這裡真的很遠,但若那火球往這邊打,可以直接將這船隻炸得粉碎,不僅如此,就是這身後這山崖也在打擊範圍之內。
“打過來的話,我們會屍骨無存。”有個女子說。
“好可怕。”又有人說。
真正的火器在手,這是在這個時空足以震懾任何人的神器。難怪張賜並不懼怕,隻身一葉扁舟前來和談。原來是有打擊範圍較廣的火器裝備於戰船之上,又有弄潮好手在扁舟周遭護航,更有先前潛伏入山的好手暗中清楚居高臨下的部署。
張賜算得完美,害她白擔心,近乎無賴地使用危險的手段來苦苦掙扎,尋找一線生機。
只是張賜,到底做的是什麼打算?明明她已經使用那種笨拙的方法贏得生機,他又爲何要使用這火器來震懾竹溪山山匪。這樣顯山露水不低調地亮出火器來,這不是逼着趙匡胤一定要對付張家,對付他麼?
陳秋娘真的看不懂張賜的所作所爲。
江航終於停下旗語,將杏黃旗收入廣袖之中,朗聲說:“我們若想要踏平竹溪山易如反掌,但如今,我們只想迎回我家夫人。希望各位有所決斷,我家公子在碼頭靜候佳音。”
衆人鴉雀無聲,只是有些呆呆地看着遠處的小島那焦黑的煙霧彌散在山風中,覺得恍然如夢。
“還是老話,若我夫人有三長兩短的,本公子會把你們口中的天險夷爲平地。讓竹溪湖直接水乾。好了,本公子脾氣不好,你們回去商量一下,明天一早,送我夫人回來,本公子在碼頭等着。”張賜懶洋洋的模樣,說出的話卻是一字一句的狠戾。
船上衆人也沒有誰敢大聲應答,只是小聲附和。清時也不說話,只是瞧着張賜。那陸宸在山上笑嘻嘻地說:“別耍花招啊。我家二公子是不喜歡動武的。要不然,他現在要帶走我家夫人,雖然費事點,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他這都是愛護你們,還不速速回去,找你們當家的商量?”
衆人一聽,覺得甚爲有理,隨即就喊人開船。
陸宸又在山崖上絮叨,說:“要好生看待我家夫人,她是我家公子手心裡的寶,若是她有個啥,我家公子脾氣不好。”
衆人沒理會,已經在準備開船回山寨了。而身旁有人在給陳秋娘傷了的那個女子治傷。此時此刻,在這艘船上,沒有行動的只有清時與陳秋娘。
陳秋娘是手持腰刀,百思不解張賜的舉動。而清時則是一直沉默,像是陷入某種幽深的思考。
張賜終於是擺了手,示意船伕開船。於是那烏篷船顫悠悠地掉頭,顛簸着往碼頭去。
這一場以爲會有結果的談判,就這樣莫名其妙結尾了。
“陳姑娘,船頭風大,你進船艙裡去吧。”有人主動來示好,提醒陳秋娘。
陳秋娘對來人禮貌地笑了笑,點頭說好。卻就在這交談一句之間,有人大呼:“三當家,使不得。”
陳秋娘不由得轉身,卻已看到一支利箭貫穿了清時的右手橈骨,而他向張賜射出的那支箭因爲無力而偏離方向,墜入了湖水裡。
“竹溪山三當家,雖不會功夫,但練就了一手百步穿楊。本公子也是清楚的。”陸宸冷聲說。
“三當家,你這是何苦呢?我看張二公子的誠意很足的。”旁邊的小年輕也低聲說。
清時不語,咬牙捏着手骨,忍受劇痛,卻不吭一聲。陸宸則對陳秋娘說:“秋娘小心些,這三當家不知怎麼的,像是恨毒了二公子。”
陳秋娘瞧着清時,眉頭緊蹙,緊緊咬牙,眼睛裡是絕望與悲哀。她倒是沒看出清時對張賜有恨意。本來一開始清時針對張賜,她以爲清時與張賜有什麼過節,或者深仇大恨。她有留心看清時的神色,但沒有看出任何的恨意。清時的臉上眼裡始終都有一種悲傷,還有一種非得要置張賜於死地的執着。
所以,那時,她就想張賜或者是跟人勾結,又或者是受人脅迫。但無論哪一種原因,他要對付來救她的張賜,她不允許。
她這個人沒啥好的,但別人對她好一分,她總想着對別人好十分的。雖然張賜之前說她有什麼陰謀之類的讓她很厭惡,但人家勞師動衆來救她。那一點點的缺點與過節又能算啥呢?
“表公子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陳秋娘回答。
斷崖上的陸宸則將手中的弓箭拋丟給旁邊的士兵,笑着說:“我原本也是不擔心你的,主張由我選幾個人來暗中護着你的,但有人怕出意外,着急啊。”
陸宸的話說到後來已全是**。陳秋娘假裝聽不出,便脆生生地問:“你說的是二公子麼?”
“哈哈哈,秋娘,別裝了。”陸宸笑話她,卻還沒等陳秋娘搭話,他又很嚴肅地朗聲說,“你們回去千萬告訴你們大當家,這竹溪山的崗哨,如果我陸宸想要換,也就是一點烽火的事。”
衆人原本還有些許交流,聽了陸宸這話,大家身子一僵,陡然無聲。陳秋娘也是說不出話來,陸宸這話狂得跟那火器威力有得一拼了。換句話說,他就是很狂地對人家當家的說:別掙扎了,拆你竹溪山分分鐘的事。
“還不快回去,更待何時?”陸宸又不悅地喝道。
這些人才如夢初醒地開了船,全力掛帆,全力滿舵。有人則在爲清時包紮,那清時就靠在船邊,也不說話,雙目全是哀傷絕望,任由包紮的人來來去去,仿若那傷不是他的。
陳秋娘幾次試圖跟他談談,想了解一點可能的蛛絲馬跡,但清時一直一言不發,只任由大家將他帶回山寨。
這一次的和談就這樣荒誕地結束了。陳秋娘再度回到了竹溪山,只不過回到竹溪山寨的她,待遇跟之前無差別,周圍的人對她卻比之前恭敬了。
那黑臉漢子一回山寨就去稟告當家的。陳秋娘依舊坐在窗邊嗑南瓜子,看着遠山落日沉醉的黃昏懶懶地休憩。
清時最初就被人放在院落中央的亭子裡。不一會兒大當家匆匆趕來,神色凝重地吩咐人將清時帶走了。陳秋娘覺得時機成熟了,便對身後的胖嬸說:“胖嬸,我想勞煩你幫我向大當家通傳一聲,我想見他。”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