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哥哥。”陳秋娘喊了一聲,喉嚨乾澀,聲音沙啞。
正在看書的柳承一怔,立刻放下書就跑過來,十分驚喜地說:“秋娘,你醒了?”
“嗯。”她點頭,看着這乾淨清澈的瘦削少年郎中。
“你先別說話,我去拿給你潤嗓子的藥。不然會壞了嗓子。”他一邊說,一邊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們吱呀一聲打開,柳承就端了托盤過來放在牀頭櫃上。那托盤上放了潤嗓子的藥,溫水和一碗米粥。
“來,先喝這藥。別怕,我放了甘草,甜絲絲的呢。”他語氣溫和,將那碗藥遞了過來。
陳秋娘也不推辭,接過來喝掉,果然有甘草的甜香。柳承在一旁看着她喝完,又指導她輕輕抿那碗溫水,直到抿完爲止。
做完這一切,他才說:“好了,你現在慢慢說話。”
陳秋娘擡眸看着柳承,試了試,輕聲說:“謝謝承哥哥。”那喉嚨果然不疼,聲音也清澈起來。
“醫者仁心,應該的。”柳承有些侷促不安,連忙將那碗米粥推過來,說,“你昏睡五天,得吃些東西纔有力氣。”
“嗯。”陳秋娘回答,便小口小口地咀嚼米粥。因爲她上輩子不僅僅是吃貨,還算是半個營養師了。昏迷多日醒來,若是驟然吃得太急、太多、太具備刺激性,都會傷了胃。
柳承則靠在窗邊發呆,直到陳秋娘吃完,他都依舊保持着發呆的姿勢,像是陷入了沉思中。
陳秋娘則是慢慢下牀,對着柳承鞠了一躬,說:“謝謝承哥哥救我。”
柳承恍然回過神來,又叮囑她要躺着,再休息一陣子。陳秋娘搖搖頭,說:“我沒事,得回去照顧奶奶和弟弟妹妹們。”
是的,江雲與陳秋娘的記憶融合之後,便知道那是怎麼樣苦逼的家了。她這睡五天,也不知道那老老小小的怎麼過。
柳承又勸她休息,說他昨晚送了一些米過去,夠吃上幾天的。
陳秋娘看着這個清澈乾淨的善良少年,輕輕地笑了,說:“謝謝承哥哥,你的大恩大德,我會報答你的。”
“醫者仁心,應該的。”柳承不好意思,便又是這句。
這大約是個書呆子了,那天與李陰陽論議,可是典雅從容。而今跟一個小女孩說話,就這樣慌亂。
“可是,我還是要回去了。”陳秋娘很堅定地說。
柳承看她樣子,便沒挽留,只說:“那你記得每天來我這裡喝藥,直到痊癒。”
“好。”陳秋娘朗聲說。看着這乾淨的少年郎中,覺得生活還是充滿希望。
她步履蹣跚地從柳郎中家出來,幾乎是蝸牛一樣的速度,慢吞吞地回到了陳家。
一看陳家,她都要哭了,這陳家比她想象中更苦逼,更貧窮。
一正一橫的茅屋,一共五間,土牆、茅草蓋房。土牆有些年頭,到處都是蜜蜂打的洞,搖搖欲墜,茅草似乎也多年沒翻新,有些地方已腐爛,漏光得肉眼都能看見,更別提大雨滂沱時,屋裡得漏雨漏成什麼樣。
家裡除了兩條矮方凳子、一張凹凸不平的木方桌子,就沒像樣的傢俱了。牀是舊木板搭的,一口大鍋缺了口,還沒有像樣的竈臺。一隻木盆,邊緣已腐爛,大約是又洗臉來又洗腳,還洗菜。
這陳全忠也真是個沒擔當的混蛋,雖說夫妻情深,失去伴侶,孤雁哀鳴是可以理解的。但賭博輸盡家財不說,還沉迷其中,逃避一切,不管家中老母幼子,這就是萬分的不應該了。
陳秋娘看到陳柳氏在用野菜熬的糊糊喂兩個一歲多的孫子時,她想到現代的孩子,喝奶粉都要挑三揀四,全都是心尖尖的寶貝,這兩個孩子這樣遭罪,她那個火啊,就蹭蹭地往上衝。
“姐姐,我和哥哥去挖的野菜呢。”五歲的陳秋霞看到陳秋娘回來,十分高興地說。平素裡,挖野菜、硬着頭皮去鄰居家討飯,都是陳秋娘乾的事了。
“嗯,真乖。”她伸手撫了撫陳秋霞的額頭,覺得心酸,這樣的小孩子,若在現代都還在父母懷裡撒嬌呢。
“秋娘,你身子還沒好利索,怎麼就回來了?小柳郎中昨晚來給我們送些吃的,說你還要在那邊養一段時間的。”陳柳氏大驚。
“我沒事了。再說,他們救我,又照顧我,是大恩情了,怎麼好意思繼續叨擾人。”陳秋娘一邊說,一邊走過去抱起了最小的弟弟。孩子大約是太餓,已不不怎麼哭鬧,精神也不怎麼好。
“是呢。都是我沒用,沒照顧好你,對不起人啊。”陳柳氏哀嘆自責。
“奶奶,沒事的。”她安慰陳柳氏,心裡也說不出的酸楚。
陳柳氏點點頭,又說不出話來,只得連連嘆氣。
陳秋娘又安慰了陳柳氏一會兒,伺候她喝了些青菜粥,這才轉過去清點具體食物。結果一看,除了柳承昨天送來的一升小米,便再無其他。
這苦逼的生活,這頓沒着落,還要愁下頓!
陳秋娘撫額哀嘆,雖然有萬全的心理準備來迎接這苦逼的日子,但這現實還是讓她覺得無奈。
她不禁看了看那兩個奄奄一息的小嬰兒,那兩個小的,若沒點別的營養,怕就是活過來,也一輩子身體羸弱,智商低下了。
挨千刀的陳全忠,真是個沒擔當的懦夫。陳秋娘萬分憤怒。就在這種憤怒中,她開始了在陳家的生活。
這個黃昏,她走出陳家低矮的茅草屋,感受這周遭景緻。
落日暮色,炊煙裊裊,夕陽紅光裡,羣鳥歸家,嘰嘰喳喳鳴叫不已。樹木蔥蘢,植被茂盛,青山巍峨,遠處山中河水淙淙的聲音隱隱約約。
這樣的環境,哪裡是會餓肚子的節奏?她分明看到了遍地的美食,遍地財富嘛,只要能打開銷售的門路,根本就是財源滾滾。
負手而立的陳秋娘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對未來生活有了大致的勾畫。
當然,再怎麼勾畫,還得解決眼前的溫飽。於是,她吩咐陳秋霞摘門口木槿的嫩芽,順帶在家照顧奶奶和弟弟們。而她與陳秋生則是提了籃子和缺口的瓦罐,拿了個竹棒子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