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黑衣蒙面,長劍飄然。陳秋娘卻一眼就瞧出那人是柳承,本來她在判斷出前面那個女子是雲啓的時候,就暗想這雲啓忽然出現事有蹊蹺,或者是不想她落入敵手,畢竟如果她是雲啓,當年負氣離開自己愛的人,最終自己愛的人淪爲階下囚客死異鄉,這會成爲終生遺憾。而今,別人要覬覦她的寶藏,收拾他的女兒,作爲雲啓若是出現了,大約就是管這件事來了。
雲啓來了,那因爲她的原因,或者柳承也會來了。
她之前只是猜想,卻不料柳承真的來了。柳承的功夫到底多高,陳秋娘不知道,但看他與張賜對壘,自是不弱。可趙光義真派出的人會是弱者麼?她陳秋娘都能想到蜀中高手如雲,難道陰謀家著稱的趙光義會不知道麼?
這裡一定有高手。她早就篤定了。而且那位所謂的傷者,她看不出他傷勢的真假,但她能聽出那聲音裡沒有痛楚。她是演戲高手,她便是辨別的高手。
柳承一劍刺向葉宣,葉宣連忙閃躲,手中長劍擡手去擋。
“秋娘,走。”他唰唰唰幾劍逼退了葉宣,伸手就來拉她,帶來滿屋子的藥香。
“哥,快走。”陳秋娘一邊喊,一邊伸手要去推他。
她小小推了一把,有一柄飛刀破空而出,從柳承方纔的位置深深沒入了窗櫺之上。柳承回頭一看,只見一個人戴了斗笠,手持大刀,以力劈華山之勢狂砍過來。
那人身形雖然瘦削,但氣勢太剛猛,身法又非常快。陳秋娘這個外行都看得一顆心提了上去,不由得喊:“哥,你快走,我沒事。他們說找到東西就放我回去的。”
柳承沒有說話,依舊與那人對壘,那人拿的明明是一把刀,卻使用了挑、刺、壓、勾、砍等各種手法,將柳承逼得步步後退,最終終於被那人的刀鋒劃過,胳膊上血流如注。
“呀,這位小哥的劍法已經快的不可思議了,沒想到這人的刀法居然能更快,真是將這位小哥的劍法招數活生生打亂了。”葉宣不由得低聲說。
陳秋娘一雙手緊緊捏成拳,片刻功夫,柳承又被刀鋒劃過了背部,翻起一片肉來。
“那人似乎想要活捉這位小哥,刀法加了劍法,又有拳法,相當霸道啊。”葉宣又在一旁品評,自語說,“原來張賜那傢伙說得對,這裡真的臥虎藏龍,絕對有高人在呢。怪不得要叫人來叫陣,闖關先拆陷阱呢。”
陳秋娘無心聽葉宣說什麼,她這個功夫外行都看得出柳承分分鐘有危險。她必須要努力救他,所以,她毅然往門口跑去,還沒跑到門口,一溜煙的看守人就將她攔住。
“滾開。”她喝道,倏然從袖口裡抽出匕首,說,“不讓開,我就死在這裡,我一死,你們想要的東西,根本不會有。”
那些人面面相覷,卻還是將她圍起來。
“哎呀,你們信不過我麼?我看着她呢?”葉宣唰唰地跑過來,扒開人羣。
那些人有點如釋重負,其中有個小頭目說:“江公子,我們職責所在。”
“她不跑的,就是出門溜達一下,這院子裡打鬥太厲害了,小姑娘害怕。”葉宣聳聳肩。
陳秋娘看周圍的人沒動,隨即就跑出了門,在門口朗聲喊:“雲啓前輩,你救救我哥。”
那美婦人一聽,眸光一凌厲,“唰”地看過來,隨後一躍而起,消失在了陳秋娘的視線之中。
“好厲害的功夫,真不愧是雲啓了。”葉宣嘖嘖地說。
陳秋娘知曉雲啓定然是去救柳承了。說來說去,那柳承是她的侄子。雲啓功夫這樣高,那厲害的人物肯定打不過她,柳承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陳秋娘想到柳承已經得救,整個人就癱軟在地上。那邊與雲啓對峙的術看到陳秋娘跌坐在門口,連忙跑過來,問:“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就是裡面來了個黑衣人要帶公子走,不知道從哪裡又竄出個厲害的人要將那黑衣人劈死。公子就忽然跑出來了。”葉宣聳聳肩,裝着十分婉轉的聲音說。
術眉頭一蹙,蹲身問:“公子,你怎麼了?”
陳秋娘擡頭看了葉宣一眼,術也看了看葉宣,陳秋娘手中匕首一下就擱在術的脖頸之間,對葉宣說:“你快走。”
“啊?”葉宣還是月娘的裝扮,他一臉迷茫,顯然搞不清這突如其來的狀況。
“你快走啊。”陳秋娘催促。
“公子,你這是做啥。”術的語氣相當平靜。
“快走。”陳秋娘不理會術,只催促葉宣。
“我走哪裡去啊,公子。”葉宣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只是自己哪裡露了馬腳自己都不知道,反而是陳秋娘知道了呢。
“公子,你覺得你擒得住我麼?”術詢問。
“她擒不住,我也不弱。”葉宣雖然還不明白自己哪裡露了馬腳,但伸手就將術捆綁了。畢竟也是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功夫自然不弱。
“你快走。我沒事。”陳秋娘催促。
葉宣知道事情敗露,點點頭,趁着沒人發現,徑直就走了。
術嘆息一聲,說:“原本我想趁其不備收拾了他,卻沒想到公子蕙質蘭心了。”
“你是易容高手,他的易容水準不如你。況且,你爲何選中他來服侍我?起初我以爲是因爲她是女子,其實是你故意的吧?你們每個人都有特殊的氣味,你們的衣服上。”陳秋娘看葉宣走遠,這才收起了匕首。
“你聞得到?”術十分驚訝。
陳秋娘垂了眸,嘆息一聲,說:“我是廚者大家,你不知道麼?作爲一名廚者大家,鼻子、舌頭、眼神都需要頂級。對於氣息、滋味、色調的辨別,豈能是常人所能企及的。”
“公子果然高人。術佩服得很。”術將手上的束縛除去,便問,“那位易容也算是精妙,不知是何人?”
陳秋娘擡眸對她一笑,說:“你覺得我會告訴你麼?”
“不會。”術笑了笑。
陳秋娘不再說話,徑直往院落裡走去。那些護衛已經在收拾院落裡因爲剛纔打鬥而散落了一地的花樹,剛纔那個手持大刀都這斗篷的男子已經消失不見,雲啓與柳承也一併消失,仿若剛纔那一場打鬥只是幻覺。
“我去睡了。”陳秋娘丟下這一句,徑直去了房間裡。
術二話不說,就吩咐人打了水給她泡腳。陳秋娘也不推辭,徑直坐在那椅子上泡腳,心裡想的是這裡到底還有多少陷阱,還有多少高手呢。
泡腳完畢,她就睡了。一晚上,都是不安的夢境,張賜身中數刀,倒在血泊裡。她在極端的悲傷與絕望中哭醒。
“公子,你怎麼了?”術在旁邊監視她,見她醒來,立刻一個箭步竄過來。
陳秋娘坐在牀上,許久纔回過神來那是一場夢。可是那夢太真實,真實到讓她現在想起渾身還止不住地顫抖。
“做惡夢了吧?”術低聲說,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陳秋娘忽然一躍而起,抓起一旁的匕首就喝道:“術,叫你家掌事的滾出來,別他媽的這樣藏着縮着。”
術一愣,說:“公子,夜深了。”
“叫他滾出來。還有在這周圍潛伏的那些高手,都滾出來,不就是想要寶藏麼?直接來問我好了。”陳秋娘喝道。
術十分訝異問:“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陳秋娘惡狠狠地說。
“你怎麼會知道,你不應該知道的。”術篤定地說。
“你多瞭解我?你覺得我爲什麼能對雲來客棧力挽狂瀾?你覺得我不知道寶藏的事麼?我是玄門之人,我還懂得你家主子的心思,我還知道你家主子真正的目的,如果我願意損耗一些生命,還能知道當今那位何時駕崩。懂不,我不是你這種垃圾小丑可以判定的。”陳秋娘惡狠狠地說,已經顧不得什麼步步爲營了。她真的不願意看到張賜爲自己涉險,今日柳承那一刀刀被割傷,那血花飛濺時,她已經害怕得要命了。
術一時震驚在原地,陳秋娘將匕首往地上狠狠一擲,跳下牀迅速牀上幹練的衣衫,拿了梳子三下五除二將頭髮束髮成一個馬尾,朗聲說:“敢囚禁我來此,若是爲了寶藏,怎麼不敢親自問我?如果我江丹楓想要,難道還找不到麼?”
“江公子未免太狂妄了。”門外響起渾厚的男聲,不疾不徐的聲音用的是北地的語調。
“閣下裝神弄鬼,還假扮受傷之人,在這裡監視,也實在沒見得多高明。”陳秋娘冷哼一聲,聽那人的聲音以及那人的呻吟聲,她已經篤定了此人就是屋外那假裝受傷之人。
“江公子果然有狂妄的資本。”那人讚賞道,爾後又問,“你真的懂得玄門之術?”
“鬼道之事,自然存在。只不過,我懂得與否,這是個秘密。倒是你們做事如此不得力,你家主子真的高興麼?”陳秋娘緩緩踱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