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來道:“當年我落選丐幫幫主,心情自然失落,爲!賭一口氣,也爲了證明我的能力,我成立了千機門,將千門、機關門和索命門三大門合爲一體,這其中的確有不少人折服於我的能力,也有不少人懾於我的威勢,我成就了一些人,也毀掉了許多人。”他深深凝望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道:“以後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會記得你的恩情,卻永遠無法忘記對你的仇恨。”
蘇樂道:“你是不是很害怕?”
蘇東來被兒子突如其來的一句給問住了,他愣了一下,旋即哈哈笑道:“我怕什麼?我這輩子什麼兇險場面沒有見到過,即使刀鋒架在脖子上,又有誰見過我眨一下眼睛?生死我早已看破,之前我曾經想過,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我還沒有來得及找到我的兒子,我還沒有和他相認,這心中總有一些遺憾,可現在……”他望着蘇樂搖了搖頭道:“沒了,看到你已經成人,我再無牽掛。”
蘇樂道:“你可能不怕死,但是你害怕你的仇家報復你的家人。”
蘇東來內心一顫,他抿起雙脣:“人真正要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身邊沒幾個可以信任的人。”他感覺好了一些,重新站起身來:“你已經長大成人,你有選擇自己未來生活的自由,是繼續當你的廚子,還是回來當我的兒子?”
蘇樂道:“也許我需要一段時間來考慮這件事。”
蘇東來搖了搖頭:“我沒有時間了!”他停頓了一下又道:“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希望你平平安安。
蘇樂點了點頭。
蘇東來遞給蘇樂一張名片,上面有他的手機號碼,低聲道:“你走吧!明天這個時候,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結果。”
蘇樂向後退了兩步,望着桂花樹下的蘇東來,忽然感覺到他的悲涼和無助,萌生出一種英雄末路的感觸,一個人無論多麼強大終究抗不過命。
蘇樂停下腳步:“我媽叫什麼?”
蘇東來的目光呆呆望着天空:“沈佳音!”
蘇樂的內心複雜矛盾到了極點·他幾次都想走回蘇東來的身邊,可是他的腦子實在是太過混亂,無法在短時間內理出頭緒,他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蘇樂走後·那和尚默默出現在蘇東來的身後。
蘇東來低聲道:“明龍,你看這孩子怎麼樣?”
被稱爲明龍的和尚很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意:“很像您年輕的時候。”
蘇東來道:“假如他遇到什麼麻煩,你以後會不會幫他?”
明龍屈膝跪在蘇東來面前,他的眼圈已經紅了:“大哥,我的命是你給的!”
蘇東來望着他:“我救你是因爲你對我有用,你之所以看破紅塵,寧願出家爲僧也不願繼續追隨我·不僅僅因爲弟妹遇害,而是因爲你看清了我的用心。”
明龍道:“大哥對我的恩情我這輩子都無法還清。”
蘇東來嘆了口氣道:“情義這兩個字早已過時了,本來你們早已遠離了江湖是非·我不該再麻煩你們,可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我身邊太少可以信任的兄弟。”他輕輕拍了拍明龍的肩頭道:“當年你曾經指責我慾望膨脹,說我野心太大,目空一切,我聽不進去,到今天,我方纔明白忠言逆耳的道理。”
明龍道:“大哥,您明白就好。”
“太晚了·只是明白的太晚了。”蘇東來的話語中流露出無限的懊悔,他低聲道:“我命不久也,這件事我雖然竭力在掩飾·可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明龍道:“大哥,有句話我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蘇樂還是一個孩子·這十八年來,他一直都在另外一個環境中長大,你突然讓他過來接手這一切,他未必能夠做得到,而且…···”
蘇東來道:“你擔心別人會加害於他?如果你是我會怎麼做?”
明龍仍然跪在他的面前,低聲道:“如果我是你,我寧願永遠不和他相認·讓他當個普通人也好,其實平淡未嘗不是一種福氣。以後他成家立業·娶妻生子,至少可以……”下面的話他並沒有說出。
蘇東來道:“你是擔心他若是發生了什麼不測,就無人延續我蘇家的香菸?”
明龍沒說話,但是他想表達的顯然是這個意思。
蘇東來道:“他可以選擇未來如何生活,可是無法選擇父親,很不幸,他恰恰是我的兒子。”蘇東來停頓了一下又道:“父債子償,你以爲我的那些仇家會放過他嗎?”
明龍道:“他會接管千機門嗎?”
蘇東來道:“會!”
明龍有些詫異地望着蘇東來,不知他爲何會擁有如此的信心?!
蘇樂離開閒雲寺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老媽打電話,現在他已經搞明白了,一直以來被自己稱作老媽的這位竟然是他的姑媽,而且正是她當年將還只是在襁褓中的自己擄走,蘇樂並沒有因爲這件事恨她,十八年的養育之恩不是說忘就能忘的,而他和蘇東來之間疏離了十八年的感情在短時間內也無法完全消化。
蘇美紅的電話欠費停機了,蘇樂此時方纔知道,老媽的離去並不是爲了躲賭債,她是在躲蘇東來,他們之間的仇恨只怕是無法化解了,雖然剛剛蘇東來說過不再計較這件事,可是蘇樂相信蘇東來不會輕易將這件事放下,親生兒子被人擄走十八年,即使是胸懷再爲寬廣,也不會輕易原諒對方,更何況,他親生母親桑紅袖的死和自己的被擄有着直接的關係,這筆帳自然也記在了蘇美紅的身上。
蘇樂聽到電話中的忙音,心中明白,也許自己很難見得到老媽了。在她將照片和狼牙留給自己之前,已經預想到自己的身世早晚都會揭開,她逃避的不僅僅是蘇東來,也許還有自己。
紛亂的頭腦漸漸歸於冷靜,蘇樂開始回想剛纔和蘇東來之間的對話,以蘇東來的身份他不會無聊到編織這樣的謊言欺騙自己這個毫無背景的小廚子,事實勝於雄辯,那張親子鑑定證明不會有錯,即便是沒有那張證明,蘇樂也可以從蘇東來的身上找到和自己太多的相似之處,血濃於水,這句話絕不是沒有道理的,想起父親染上絕症,即將不久於人世,蘇樂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酸楚,過去的十八年,他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原來是一場命運的捉弄,可現在他漸漸明白了,終於知道自己是誰,終於知道了父母的名字。
高大寬看到蘇樂失魂落魄地走了過來,不知這廝在想什麼如此入神,竟然從他的車前錯過,仍然一味地低頭向前走着,高大寬摁響了喇叭,蘇樂這才驚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已經走過了地方不由得露出苦笑。
高大寬推開車門跳了下去,來到蘇樂身邊:“喂,你怎麼了?是不是中邪了?”
蘇樂道:“我沒事,回去吧。”
“回哪兒?”
“雲舟!”
高大寬也正想回雲舟,不過他回雲舟的目的是爲了收拾剩下的東西,老爺子在望湖大酒店定了房間,高大寬準備搬到那裡去住,畢竟雲舟這兩天多災多難的,住在雲舟的客人已經走了個七七八八,如果繼續留在這裡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情。
高大寬向蘇樂建議道:“蘇樂,我看你還是把東西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望湖大酒店住得了,雲舟發生這麼多事情,誰知道還會不會遇到其他的倒黴事兒?”
蘇樂一腦門心思根本沒留意高大寬在說什麼,高大寬嘆了口氣道:“蘇樂,你丫是不是病了,怎麼從廟裡出來就跟掉了魂兒似的,不對啊!”
蘇樂轉臉看了看高大寬道:“你爸對你好嗎?”
高大寬道:“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怎麼?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蘇樂道:“沒什麼!”
兩人回到雲舟大酒店,看到酒店停車場內空空蕩蕩,過去什麼時候來這停車場內幾乎都停得滿滿的,現在卻見不到幾輛車了,足見最近雲舟發生的事情對生意影響之大。
兩人從電梯上樓,蘇樂先來到大堂,問問中法美食交流月的事情,會務組辦公室內只有一個工作人員趴在桌上打着盹兒,聽說蘇樂問起交流活動的事情,不由得笑了起來:“我看這事兒八成是黃了,法國人都走光了,中國方面的來賓也拒絕繼續入住雲舟,現在這事情鬧得很麻煩,總檯那邊從昨晚就一直忙着退房。”
高大寬道:“我說是吧,這中法美食交流月應該是沒戲了,連續兩起食物中毒事件,誰還有心情在這裡搞什麼美食交流啊。”
那名工作人員道:“不單單是雲舟,你們聽說了沒有,吳越印象也發生食物中毒事件了,現在鬧得人心惶惶的,都沒人敢出來吃飯了,錢塘的餐館飯店生意至少比平時清減了一半。”
高大寬拉着蘇樂道:“走,退房去,我看你也別在這兒住了!保不齊以後還會鬧出什麼大事來。”
兩人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在門前卻和楚惜君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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