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和莫天禪還在商談着，西王母已風風火火推開了老君閣的門，爽朗道：“這麼着急，不知天帝是有何吩咐啊？”
一看是西王母來了，天帝連忙笑着迎上去道：“西王母還是這般雷厲風行啊”。莫天禪也亦步亦趨跟在後面，腆着臉道，“小婿見過岳母神尊。”
西王母向天帝行禮道，“天帝都亮出天命令牌了，自然是刻不容緩。”說着將那令牌交還到天帝手中。緊接着目不斜視地從莫天禪身邊走過，並不應聲。
天帝滿面春風道，“這駕鶴紫煙爐已是在震源大典中計入了《物卷》，前段時間一直在調試中，還沒來得及讓西王母您來親自品鑑。此番窮其太常推陳出新，又有突破，必少不了您親自前來。西王母您真是有個賢婿啊。”
西王母依舊不正眼看一旁滿臉堆笑的莫天禪，只道，“天帝見笑了。據我所知，不過是酆都不稀罕忙碌些判罰甄辨的瑣事，用這香爐監聽凡間祝籌之詞，依舊照酆都舊制提前處罰罷了。我這個老太婆早就不管仙界事務了，自然也不能指摘什麼。只是當下四海祥和，北境職責當在祝禱祈恩，守護天下太平，少把心思都用在行監坐守上。大道昌明自然天下齊心。”
莫天禪的眼前不禁浮現出當年母親過世，父親饕餮太常莫不凡立刻迎娶了新的太婦進門，很快便誕下一子名古，被封爲太儲。而年長三歲的自己卻被送到神機殿從卦仙做起。接着又閃過他正在和豹冕在蟠桃會上親暱攀談，西王母突然冷麪喚豹冕前去。從遠處他看見西王母將他插在豹冕頭上的花簪一掌打落，厲聲道，“一個小卦仙的破爛玩意，你也戴在頭上，真是讓我們彌天部丟盡顏面！”說完絕裾而去，只剩下豹冕失聲痛哭在草叢中遍地尋着花簪。此刻眼前的，又是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眼神裡依舊是沒有一絲暖意。莫天禪收拾了表情，道，“岳母神尊叮囑的是。所謂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小婿正是爲天庭保四海太平。”
天帝和善道，“窮其太常過謙了。將這祝籌與刑罰結合的如此天衣無縫，已經是史無前例。如今又將這延伸至仙界上下，更將是大有作爲。”
聽到這話，西王母皺眉道，“怎麼？窮其太常這是要同理把我們也挨個監管起來，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稍有不悅，就一併判罰麼？”
天帝慌忙道，“西王母這是哪裡的話，我等小輩豈敢有此之心？”
一旁的莫天禪也訕笑道，“岳母神尊真是折煞小婿了，就算天庭有此心，小婿也沒有這個能耐啊。”
西王母冷冷道，“哼！你還知道自己的斤兩。那讓本尊前來到底是爲何？”
莫天禪看了天帝一眼，天帝接過話茬道，“哦，是這樣。日月同輝後，四域的確如西王母所言，一片祥和，自然沒有必要廣施。但本尊多年的憂慮西王母是明瞭的，這心結倒是這香爐能徹底消除的。”
西王母警覺道，“天帝的心結我如何不知？這些年我不問世事，唯一還操持着的便是每年的庭考複覈。天帝所託，不敢怠慢。只是此番看來，天帝似乎並不滿意。”
天帝惶恐道，“西王母何出此言？您本就是長輩，仍願爲天庭效力，已是感激不盡。然這庭考複覈消除隱患的辦法，耗時耗力還難免有紕漏，倒不如這器物一了百了。”
西王母瞟了一眼莫天禪，不無警惕道，“天帝，此事還是另擇佳時單獨商量。”
天帝看出了西王母的顧慮，回道，“西王母不必擔憂。窮其太常和您本是一家，自然不會聲張。何況這次的香爐演化也是我先前託付給他的，窮其太常已然知曉異稟之制。”
西王母心中一怔：我真是低估了這個小卦仙，居然已經哄騙天帝將這都和盤托出了。連忙定氣凝神道，“既然如此，窮其太常必然已知曉，觸發性異稟不多時便會自行消失，無需細究。生髮性的，不加以修習，大多有個三五年也會自行消磨，亦不成大害。”
莫天禪詭秘一笑，道，“小婿如何不知岳母仙尊這些年的豐功偉績。只是如您所說，這生髮性的，要三五年纔會自行消磨。似乎日月同輝就是不足三五年的時間便發生了啊。再則您也說了，這只是大多時候，這三五年不自行消磨的，再有本性頑劣的，倒是如何處之啊？”
西王母震怒道，“這查觀異稟本就是在日月同輝之後纔開始的。如何能同日而語？”
莫天禪假意逢迎道，“話雖如此，但這西域六部之亂彷彿。。。。。。就是發生在日月同輝之後啊。當時似乎就是六部之中突然涌現出三位異稟，皆是生髮性。雖然的確在庭考之時發現過，然其後修行七年之久。”莫天禪說着特意瞄了西王母一眼，“真巧啊，那三位皆是西域中人。。。。。。”
“你這是在質疑本尊徇私舞弊麼！”西王母環眼怒瞪，目光犀利。
莫天禪連忙賠禮道，“岳母仙尊息怒，小婿怎敢妄自揣測？只是爲天帝分憂，想避免慘劇再次發生罷了。”
天帝也幫腔道，“是啊。西王母殫精竭慮，然這異稟本僭越天意，難免會有異象，非你我可控。也正是如此，本尊纔有心用這香爐之力，嚴格監察庭考時出現的異稟之人，稍有異動，立刻永絕後患。這也是幫西王母您減負啊。”
西王母滿懷悲憤道，“異稟之人本是仙界難得的才俊，多忠肝義膽。自異稟之制後，這些年也是越發稀少。天帝不要忘了，當年若不是有異稟的月神和小女玄天出手，兩大浩劫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麼地步！你是知道的，我對這些年處置這些異稟之法始終頗有微詞。但即便如此，但凡是天帝你心有芥蒂的，我也是尊您意思收了仙魄混在我崑崙花肥之中直接掩埋了。如今天帝要這般趕盡殺絕，試問再出禍亂，仙界誰人可平？”
莫天禪疾聲厲色道，“天帝開創靈素分治，並非消除靈素。若大敵當前，四域自當聽從天帝號令，合力殺敵，依舊是靈素相合，何愁不克？”
西王母啐道，“這裡還輪不到你插嘴！”一道冰冷的目光嚇得莫天禪收了聲。
天帝突然眼眶溼潤道，“本尊又何嘗是忘恩負義之人？當年日月同輝之時，我也是寬許了月神去廣寒之中的。愛妻玉華。。。。。。若不是有孕在身耗費仙力爲月神續命，又如何會隕命殿前，害我夫妻天地相隔，父子陰陽相隔。若早早發現帝俊心懷不軌，何至於。。。。。。”天帝不禁潸然淚下。
西王母長嘆一口氣道，“玉華仙尊的義舉我豈會忘記？這也是爲什麼這些年來，明知有缺，我依然堅持助你行這異稟之制。”西王母緩緩道，“罷了，這些事情本就是聽從天帝決斷，並不需要特地將我個老太婆喚來聽取意見的。”
天帝語重心長道，“今日冒昧叨擾，自然是少不了西王母相助。方纔西王母提到那些異稟仙魄已化了崑崙花肥。如約當是用於澆灌琅玕樹，這樣有離朱看守，無人可偷取結出的玉珠。不知西王母可否取些那玉珠來天庭。”
西王母驚詫道，“天帝這是何意？”
莫天禪拱手道，“小婿替天帝細述。岳母仙尊也知道上古先祖們仙逝後皆會幻化。或山川河流、或樹木花卉、飛鳥魚禽。據小婿研究，這異稟仙魄雖不能和上古先祖相提並論，卻依舊有幻化資質。若能吸取這些置於駕鶴紫煙爐中，將形成最強的追蹤神力，助天帝精準鎖定四域之內的異稟，一併監控。”
西王母白眼相看道，“原來是惦記着這點仙魄啊。”轉身向天帝道，“天帝有願，我自然義不容辭。只是窮其太常太高看這些異稟仙魄了。《震源本紀》裡的確有提到通靈素之仙魄擇世幻化能力優於尋常，然並沒有說通靈素之仙魄必可擇世幻化。窮其太常還是資歷尚淺，憑一句話就妄自揣摸。我這個老太婆仗着比你們多活了千年，早已替你們驗過了。這琅玕樹上的玉珠完全沒有任何仙力跡象。”
“哦？西王母已經驗過了？”天帝大吃一驚，微微側身看向莫天禪。莫天禪連忙賠笑道，“小婿哪敢在岳母神尊面前談什麼資歷。只是茲事體大，還望岳母神尊不吝相助，小婿用這香爐試過後定速速歸還，也算是不辱天帝重託。”
天帝也跟進道，“異稟之制關乎仙界千載萬載大計，還是希望西王母能借玉珠一試。”
西王母正氣凜然道，“既然天帝開口，只管派人來我崑崙取走便是。不然還真讓人以爲我這個老太婆是捨不得幾枚玉珠。”
天帝忙回禮道，“西王母果然是深明大義。晚輩感恩不盡。”
西王母突然轉身對窮其太常道，“待驗過這玉珠，證實本尊所言非虛，還望窮其太常收了心思，聽本尊一句，多爲天帝張羅些祝禱祈恩。耳目寬則天地寬，是非少則日月長。”說然佛袖而去道，“今日天帝託付之事已畢。本尊就先行告退了！”
天帝忙躬身相送，莫天禪也不陰不陽的忸怩作態，恭送了西王母離開老君閣。
西王母氣勢洶洶走出閣去，直奔了天璇幻境而去。文曲星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見西王母怒髮衝冠走了進來，文曲星悠悠嘆息道，“哎，看來神尊您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西王母鄙夷道，“能騙走我豹軒女兒的，果然是不容小覷。這個莫天禪，狼子野心、口蜜腹劍，已經緊緊抓住了天帝的心思，狐假虎威，不知道要做出什麼禍亂天綱的事來。”
文曲星微微搖頭道，“之前還以爲隱元君誓死諫言，使得天帝同意讓這香爐遵循地府規制，便阻了他再入深淵，不想他又想出這麼個法子。”
西王母痛心疾首道，“我豹軒 一生鋤奸服弱，怎麼就讓女兒嫁給了這麼個居心叵測之人！他哪裡是在幫天帝防微杜漸、匡扶天道，明明是包藏禍心、意圖不軌。先前好在有隱元君出面，避免了天帝與地府衝突。酆都年事已高，鮮問世事。這些年都是玉峻在操持着。別人不瞭解，我可是看着玉峻長大的，他哪裡是甘於人下的性子？如今酆都在世還能歸束了他，酆都一去，眼見着地府被他經營的風生水起，雄心壯志不可小量。這回是天帝遵從了地府規制，又在這不關痛癢的小事上給他省了心，他自然是坐享其成。但若因此讓天帝以爲可得寸進尺，想出別的法兒來干預地府職責，還不知道後面要怎麼收場。”
“神尊所言極是！”文曲星連連點頭道，“好在神尊明見萬里，早將那些異稟仙魄調了包，全都送去了百花深處。此番窮其太常定是無功而返。”
西王母嗟嘆道，“哎。。。。。。日月同輝我已是對日月雙神心中有愧，當年想到這偷樑換柱之策也是爲了替仙界留下些稀世仙才。留在我崑崙山真的就是坐等消散，只有在能發萬物的百花深處方能保住仙資。雖說幻化後修爲不及仙身本尊，但卻保留了難得的通靈特質，若有朝一日情勢所需，可匹配仙身成守天之力。我這麼做，也是爲了仙界着想啊。”
文曲星躬身道，“神尊爲仙界鞠躬盡瘁。當年若不是神尊授業解惑，文華怕也早早失去仙資，更不可能接任這文曲星仙職了。”
西王母憐愛地看着文曲星道，“文華，你是我退隱前的關門弟子，爲師一直以你爲驕傲。以你的資質，本可以去司更易立功之位。然爲了大局着想，也是委屈你了。不過當年看到你爲忘川留下仙脈，我便知道，沒有收錯你這個徒弟。”
文曲星持拂塵作揖道，“承蒙神尊擡愛，文華必是與神尊共進退。文華所持之位，正對人才甄選培育，此乃關乎仙界千秋大事，更是直對勒霞峰事宜。神尊的用心良苦，文華都明白。老君閣這邊，文華會替神尊盯着，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