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朝歌在極力勸服自己。
原本在寺廟中,她拒絕了慧戒的殷殷期盼,只給了他們銀子,就是不想惹禍上身,如今,仍然不想將禍水引到自己的身上。
畢竟這明覺寺的地位,太不一樣,前世的她不知道,今世的她,可多要提防。
鳳邪見到葉朝歌的眼神突然變得沉寂下來,雖然覺得奇怪,倒也是主動開了口,掏出前幾日撿到的玉佩,放在手裡把玩着,“這好好的寺廟,被燒了兩回,哪還能住人啊。”
“被燒了兩回?”葉朝歌驚奇道,卻見鳳邪低頭不理,似在專心把玩着玉佩,擡手將玉佩握入手中,從鳳邪那裡搶了過來,“這就是你說的二禍?”
好好的寺,又怎麼會被燒了兩回呢?北辰澤不應該會這麼無聊纔對。
鳳邪被搶了玉佩,也是不急,輕聲迴應道,“不算,自家燒自己的寺廟,算不上禍。”
自己燒的?
葉朝歌的心中立刻閃現出了一個人影。
即墨。
“他怎麼會燒了自己的寺?”葉朝歌此刻的腦子已經整個亂了,以即墨留給她的印象,那是一個理性強大的人,如果不是因爲足夠的原因,沒有理由會這麼做,“那你說的禍是什麼?”
有興趣了。
鳳邪心裡一動,面上卻是半點沒有聲色,裝模作樣地說道,“我今天來,主要是看看你,現在我要走了。”
這句話,擺明了就是要吊葉朝歌的胃口,讓她自己去查。
葉朝歌氣得,恨不得去砸鳳邪的頭,雙手才提到半空,還沒來得及落下去,就被鳳邪一句話堵住,“打人可以,先把武器還給我。”
葉朝歌方纔注意到自己的手上竟是剛剛從鳳邪那裡奪下來的玉佩。
用別人的東西打主人,倒也是別有一番風味,葉朝歌不理,想繼續,卻聽鳳邪一陣輕笑。
“你要不還也算了,反正那是我家裡傳給我送媳婦的東西。”
……誰信。
“你這明明是撿的。”他那天親口對她說的,現在又說撿來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鳳邪聽這話,倒是把眼一眯,很是開心的模樣,“瘋丫頭你這麼信我,我可真高興。”
……所以那天果然是騙她的?
葉朝歌終於在此刻把剛剛就積攢的大量不滿爆發出來,“鳳繡錦,你……”只是話還沒說完,鳳邪就一個提身,人已不見。只留下葉朝歌和她手上的玉佩,傻傻地看着空蕩的窗口。
“給我滾。”葉朝歌將手一舉,打算把剩餘的怒火發泄到手上的玉佩上,卻在瞬間停了下來。
這玉,成色非常好,質感也極棒,握在手上似冰似絲,非常舒服。再看紋路,上面刻着一隻虎,惟妙惟肖,非常逼真。
鳳邪是個很有錢的人。看他平時穿的、用的,都是宮廷標準,連一件衣服,都價值一個城池,這樣的一個人,家裡的家傳寶……應該也很貴吧?
葉朝歌嚥了咽口水,又開始分析,她雖然看不出來這玉的質地等,但考慮到鳳邪的作風,這玉,怕是如她所想。雖然摔玉的時候,的確是會很暢快,但依她對鳳邪的瞭解,決不懂憐香惜玉的這廝,到時候讓她賠償,那可不好。
再者,這玉,也的確是討她的喜。看現在這手感,以後就算用來鎮涼,也是個好東西。更何況,這東西既然是傳家寶,對鳳邪來說也該是很重要,她留着,以後用來換小蝶也不錯。
他不要了,就當給她好了。
至於是傳給媳婦兒的東西……
這句話嘛,她就很“正常”地忽略好了。
反正,她遲早是要還給他的。
不過,心裡這火氣,總還是要發的。葉朝歌低頭,拿起桌子上的毛筆,往窗外丟了出去。
“哎喲。”
這筆,卻是掉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葉朝歌定睛一看,不禁懷疑到,自己今天是不是流年不利,纔會剛剛送走一個瘟神,又來一個,而且,還都是不請自來。
“頂級徽州狼毫,還是全新的。”謝嘉蘭從小舉筆舉慣了,方纔從地上拿起這筆,就看出了來頭,而不用問,她也知道這筆的主人是誰,把這樣上好的毛筆拿來當垃圾扔的,也只有她的“堂妹”了。
葉朝歌在屋裡坐着,看着謝嘉蘭一手拿着狼毫筆,一手提着自己的長裙,娉婷而來,緩緩落座,心裡輕哼一聲,又來了,世家女的走路方式。
這謝嘉蘭,與她的確是一個天、一個地,差別太大。
“臭着臉歡迎我,是待客之道嗎?”謝嘉蘭見葉朝歌對她並不算友善的歡迎方式,嘴上雖是這麼問,心裡卻是一點都不奇怪,才這麼幾天,她就往這裡跑了兩趟,放在平時,決無先例。
“客,那是主人請到家裡來的,未請先來,是爲賊。”
葉朝歌的突然咬文嚼字也讓謝嘉蘭有點好氣好笑,看得出來,葉朝歌此刻心情非常不好,不過這裡面生氣的原因,卻肯定不是因爲剛剛纔來到這裡的她,只是衝着她發餘火罷了,所以,謝嘉蘭選擇沉默,掏出身上的紙,遞給了葉朝歌。
“這麼快?”葉朝歌望着紙條想了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卻見謝嘉蘭點了點頭,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也讓她有史以來第一次對謝嘉蘭產生了認可,原來,這謝家的人,也不全是裝模作樣的嘛,還是有幾分真本事。
葉朝歌拿過紙條,也是在謝嘉蘭的解說中,開始查閱。
“這軍符,我查閱了典籍,也從家裡套了一點話,大概可以確定,這軍符,和皇帝有關。”
皇帝?
“具體是什麼東西?”皇帝的東西,她家怎麼會有?
“不能確定,書裡講到的不多,家裡的大人不知道爲什麼,提到這個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謝嘉蘭提着杯子,正要喝一口,卻在聞到味道以後皺了皺眉,“你這是酒?”
葉朝歌正聽在興頭上,哪愛理她的無關話語,不耐煩地點了點頭,要她趕緊說下去。
“我大概猜到,這軍符,是儲君纔有的東西。”謝嘉蘭講話期間,一直看着裝着酒的杯子,雖然渴得打緊,卻終還是放下了杯子。
當然,這些動作,此刻都不會被葉朝歌察覺,“那這軍符,和軍隊沒有關係?”
“可能有關係。”謝嘉蘭環顧了屋子一圈,沒見到小蝶,又見葉朝歌一臉認真的模樣,不好打斷,只能硬是潤了潤嗓子,“聽這名字,大概是調動軍隊的東西,但以你爹的名望,調動軍隊是不需要這些的,一般的將士調動軍隊,又只需要將軍掌印即可,所以我猜,這軍符,大概是給儲君作爲憑證,可以調動軍隊的東西。”
“……”葉朝歌正在快速消化着這些內容。
與她之前猜的有一定的出入,但也差得不多。
“但這幾年,從來沒聽過這個東西?”這麼重要的東西,應該多少會有些被提到,但是這麼多年,她卻一點都沒有聽說過這個東西。
“的確奇怪,我聽我爺爺說,以前,軍符這個東西就是朝廷裡面太子的預測器,皇上將它落到了誰的手裡,那未來就是誰的天下,但自我父親那輩登上朝堂最高位後,就再也不提及軍符了,也沒有提到過是給了誰。”謝嘉蘭頓了一頓,“不過,如今朝堂之上只有三皇子和二皇子,二皇子又沉迷於市井,與皇上不和,那個模樣,想來,皇帝大概早就給了三皇子了。”
北辰澤不可能有。
葉朝歌很清楚。發生在她身上的切膚之痛,讓她明白,但她此刻心中更是迷惑,既然那個北辰澤在她臨死前也念念不忘的“軍符”,是這種皇家天威的東西,又爲什麼會與葉家有關呢?
葉朝歌一時思緒叢生,但房子裡面的另外一人卻是不想給她單獨思考的機會,雖是也沒有吵她或者打斷她,但一個與自己素來不和的人一直呆在自己的房子裡面,仿若主人,自然還是讓她奇怪的。
“小蝶呢?”謝嘉蘭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想討一杯水喝。葉朝歌心裡想着把她趕出去,又見她似乎真的非常需要,心一軟,還是要小碧衝了一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