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鴉雀無聲!
直到那東西掉下,還在地上滾了兩滾後,衆人才發現,原來那砸中蜀帝的是一塊瓦片!
衆人齊刷刷擡頭朝殿頂看去。
殿頂自是一切正常,這樣看去,根本就看不出那塊瓦片從何而來。想來,如果不通過專門檢修,這件事是解釋不清的了。
不由自主的,一個個又轉頭看向了蜀帝和姜宓。
蜀帝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與他的震驚不同,姜宓卻是一臉的懵懂,她彷彿還沒有反應過來,正瞪大眼睛傻傻地看着血流滿面的蜀帝。
因蜀帝的表情太過驚人,這時刻,便是最忠心的太監也不會上前,不敢掏出手帕幫蜀帝拭去他臉上的血水。
“啪噠啪噠”,一滴又一滴的血珠從蜀帝下巴上流下,滴落在地面上,轉眼便匯成了小小的一灣。
也不知過了多久,蜀帝終於開口了,只聽他聲音陰冷的,強忍着震怒的低喝道:“來人!”
“在!”
“把遺花公主請下去!”
鑑於剛纔蜀帝一動殺心,便馬上頭破血流,所以他再度說出這個“請下去”的辭語時,那些太監們還真是恭恭敬敬地請着姜宓移步了。
在太監們的圍繞中,姜宓兀自有點傻呼呼,她走了十幾步後,還楞楞地回過頭來看着血流滿面的蜀帝,以及那塊砸得蜀帝成了如今這模樣的瓦片。
對上姜宓的目光,蜀帝的表情真是難看到了極點!
片刻後,蜀帝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退宴!”
“退宴——”
於太監尖利的叫聲中,蜀帝衣袖一甩大步走了出去。而幾乎是他一離開。殿中衆人便像都沸了的開水一樣喧譁起來。
“怎麼回事?”
“居然連蜀帝這樣的蛟龍之體,那姜氏說他頭破血流就頭破血流,姜氏這人……”
“這遺花公主着實可畏!”
“依我看來,那遺花公主也未必有那麼神。只是陛下剛纔不應該對她動殺心,這不,上蒼便示警了?”
最後一句話一出,四下衆人紛紛點頭。
……
蜀帝一退出大殿。便咬牙切齒地說道:“去把明遠大師請到宮裡來!”
“是!”
當蜀帝回到寢宮時。太醫也來了。
那太醫把蜀帝的額頭洗乾淨後,稟道:“陛下萬幸,這些只是皮肉傷。過不得兩日便可痊癒!”
太醫的話一點也寬慰不了蜀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慢慢的,蜀帝向後一仰,他閉着眼睛。過了好一會,蜀帝沉啞的聲音傳來。“王伴,今兒這事你怎麼看?”
那姓王的太監連忙向蜀帝行了一禮,他小心地回道:“陛下,那遺花公主只怕真的動不得了……”
蜀帝臉色難看至極。
過了一會。殿外一陣腳步聲響。轉眼間,一個護衛跪在了蜀帝腳前,他低聲稟道:“陛下。剛纔我等在宮外門遇到了明遠大師。明遠大師說,自陛下離去後。他悉心齋戒,焚香禮佛,再次細測那姜氏命格,終於於今日下午測得一二:姜氏通靈,此女如果陷於極度的恐懼和激動中時,她說出的話能夠驚動鬼神!”
說到這裡,那護衛略頓了頓,低頭又道:“明遠大師說,他很慚愧,直到現在才測查出來,姜氏此女不但能招福更能降禍,命格雖貴,卻與帝王無益!”
聽到這裡,蜀帝殺氣騰騰地喝道:“既然先前不曾測探清楚,這老禿驢又怎能信口雌黃?”他實在氣恨明遠大師讓他當衆丟臉,有心想拿他治罪,可蜀帝這個人又是個特別相信鬼神的。因此,猶豫了片刻後,蜀帝沉聲喝道:“把明遠所在的寺院封起來,朕想好了再處治他!”
在那人凜然應諾中,蜀帝繼續聲音陰寒地說道:“既然朕這個遺花公主想讓誰倒黴誰就能倒黴了,那就把她送給南唐人吧。康兒不是說,這些南唐人前來,就是爲了求娶遺花公主的嗎?告訴他們,雖然此事他們還不曾向朕開口,可朕向來體惜他人,因此他們求娶遺花公主一事,朕允了!”
“……是!”
……
姜宓以爲,自己會被這些太監帶到牢裡去。可她沒有想到,現在這處宮殿偏是偏了些,也舊了些,可還是一處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宮殿!
再然後,姜宓便在他們不言不語的服侍下,沐浴更衣上榻睡覺。
姜宓:……
事實上,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操心也沒有用了,想了想,姜宓乾脆真去睡了。
還別說,這個晚上姜宓雖然驚醒過無數次,可她好歹還真睡了一覺。
只是第二天,姜宓剛剛梳洗完,便有太監前來宣旨,說是因南唐人有意求娶,特把遺花公主嫁去南唐以全我唐蜀之好……
姜宓呆住了。
她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有這樣的變化!
不過,接下來也由不得姜宓細思了,當場便有幾個宮女圍上來,在她臉上抹的抹塗的塗,衣裳都換了幾套才選定。終於,這些人把姜宓打扮得花團錦簇後,在幾十個太監護衛的吹吹打打中,她被強行塞上華麗的馬車,熱熱鬧鬧地送到了南唐人所住的使館!
……這麼不尊重,連容她回家的時間都沒有。這哪裡是送嫁公主的陣勢?分明是在驅趕禍害啊!
姜宓剛被簇擁着入了南唐使館,後面那些車隊便迅速撤去,只留下幾個愁眉苦臉無精打采的宮女留在姜宓身後侯着。
這時,一個南唐使者走到姜宓面前,朝着她沉聲說道:“殿下,我們大人有請!”
姜宓點了點頭,提步跟在那使者身後,朝着使館的正殿走去。
正殿中,諸位南唐正副使都在,而坐在正中間的,就是姜宓的哥哥李武。
此刻,這些人聽到姜宓的腳步聲,都停止了商談,同時轉頭向她看來。
對上他們的目光,姜宓的腳步僵了下,不一會功夫,她才若無其事的繼續向前。
轉眼,姜宓便來到了殿中,只見她垂着眸,不亢不卑的朝着李武行了一禮後,說道:“姜宓見過大人。”
此刻,身着親王服飾的李武,正威嚴的端坐在主座上,見到姜宓過來,他才略略擡頭向她看了一眼。
在姜宓行禮時,他也是神色不動,一雙目光在姜宓的臉上掃了掃後,李武開口了,他說道:“今日遺花公主倒是從容了。”
姜宓垂眸,她淺淺一笑,同樣波瀾不驚地回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也就不得不從容了。”
幾乎是姜宓這句話一落,所有的南唐人都齊刷刷向她看來。
不得不說,盛裝打扮的姜宓美得驚人。姜宓的美,是帶了幾分書卷氣,幾分隱約的媚氣的,便在昨日,她的這種美中還藏着一種嬌軟,可此刻衆人再看她,卻覺得眼前這個少女似乎真有點不一樣了。
在座的都是男人,看到這麼一個應該被人嬌養在閨房的少女說出這樣的話,不由都有點心軟。
過了一會,一個年輕的副使笑道:“姜氏確實不凡,簡簡單單一句話,就令得我等這般鐵石心腸的人都心軟了。”
他這話不無嘲諷,姜宓垂下眸自是不答。
過了一會,那副使又笑道:“姜氏,你們蜀國的皇帝迫不及待把你送到這裡,你過來時,他可有說過將會把你嫁給南唐什麼人?”
難道不是南唐皇帝嗎?姜宓詫異地擡頭看去。
對上她秋水般明淨的眸子,那副使臉上的嘲諷不由少去,他笑了笑,目光朝着坐在主座上一言不發的李武看了一眼。
見到那副使的神情,姜宓一驚,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轉頭看向了李武。
就在這時,李武站了起來,他也沒有看到姜宓,只是向着幾個婢女吩咐道:“把你們公主帶下去好生歇息!”
“是。”
當下,姜宓便被幾個婢女圍擁着朝外走去。
姜宓一邊提步,一邊卻忍不住回頭看向了李武。
這時刻,李武卻是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望着他遠去的身影,姜宓忍不住向一個南唐侍婢喃喃問道:“剛纔那位大人是什麼意思?”
那侍婢低下頭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