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那個來歷不明的妖物,淨遠禪師本是蜀地出了名的高僧,一生慈悲爲懷,醫術精湛活人無數。當年佛誔節薑母抱着姜宓前往求佛,被淨遠禪師遇見,他也是朝她端視良久,最後,那淨遠禪師竟是朝着路都不會走的小姜宓拜了一拜,然後笑着飄然而去。因那日之後,成都人便再也沒有見過淨遠禪師,所以姜宓小嬰兒的名聲當時還傳得挺廣。
這兩個貴人的對話,姜宓自是不知道。巷子的角落處,姜宓得了那一大半個饅頭後,心中一陣歡喜,她小心捧着那鏝頭,轉過身便朝草棚跑去。
不一會,姜宓便跑到自家草棚外,當她小心地推開房門時,便看到自家哥哥好生生地坐在那裡,並試圖從牀榻上下來。
這是姜武昏沉多日後,第一次這麼清醒健康,姜宓從喉中發出一聲歡叫,“哥哥,你好了?”叫着叫着,她眼淚都出來了。
姜武十六七歲年紀,身材高大,濃眉星目,雖然生了一場大病,臉色臘黃,人也瘦得脫了形,可也掩不了少年身上的英武之氣。在這個尚武的時代,姜武這體魄這長相,正是時人所喜歡的。
姜武臥牀月餘,開始也認真服過半個月的藥,可錢糧被耗得一乾二淨後,姜宓連肚子也填不飽,自是沒有辦法再爲他賣藥,而姜武不管服沒服藥,也都是那樣昏昏沉沉,每次都清醒不了一會重又昏睡過去。原本,姜宓的心裡都有了幾分絕望,卻沒有想到這麼一會功夫,她竟看到自家哥哥那麼清醒地坐在那裡。
姜武對上欣喜若狂的姜宓,低啞無力地回道:“今日有了點力氣。”他打量着乞兒一樣狼狽不堪的妹妹,咽中一哽,低聲又道:“妹妹,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姜宓連忙搖頭,她忙不迭地跑到姜武身邊,一邊小心地打量着他,見到自家哥哥果然氣色有明顯好轉,姜宓獻寶一樣拿起那被咬了一口的饅頭,得意地說道:“哥,你餓了吧?你看,我今天弄到吃的了。”
姜武看了那鏝頭一眼,想到曾經也是錦衣玉食的妹妹,一時流下淚來。他顫着手接過那鏝頭,啞聲說道:“宓兒了不起。”小心把那鏝頭一分爲二後,姜武把其中一半強行塞給姜宓,說道:“我們一起吃。”
……
姜武甦醒過來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
讓姜宓沒有想到的是,哥哥昏迷時,那些怎麼也不肯借她錢糧的鄰居,這會倒是主動上門送糧送錢了。她不知道,以前那些人不願意借糧給她,不過是以爲姜武不行了,而她一個女人撐不起門戶。現在素有英武之名的姜武醒來了,情況自然也不同了。
姜武甦醒的消息也傳到了陳心兒耳中。
彼時,陳心兒正在前往與馬公子約會的路上,聽到這事,她也就不在意的笑了笑。對陳心兒來說,姜武最是英武,他也是連給馬公子拾馬鞭都不夠格的。
陳心兒來到與馬公子相約的地方時,遠遠便看到,馬公子正對着一個坐在馬車裡的貴人點頭哈腰地說着什麼。
見到這種情形,陳心兒自是不敢前往,直到那輛馬車駛開了,她才怯生生地走了過去。
陳心兒才走了幾步,突然間,前方的街道處又傳來了一陣喧譁聲,她轉頭一看,只見三輛氣勢不凡的馬車,在上百個全副盔甲的騎士的簇擁下駛了過來。
望着那些明顯與楚人不同的馬車騎士,陳心兒頓時一顆心砰砰直跳,她來到馬公子身邊,小心問道:“公子,這些都是蜀國人嗎?”
馬公子正帶着衆人避讓,聽到陳心兒的問話,他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他們與我一樣,都來自蜀國。”轉眼,馬公子又不無仰慕地看着那些馬車,續道:“大夥小心點,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些人只怕都是來自蜀都的權貴。”
幾乎是權貴兩字一入耳,陳心兒便一顆心七上八下了。
馬公子沒有注意到身邊佳人的異常,他還在一臉嚮往地看着那幾輛馬車。過了一會,馬公子突然說道:“對了心兒,你們巫城有沒有一戶人家是十二年前搬來,主母姓徐的?”
十二年前搬來,主母姓徐?這兩個條件怎麼好生耳熟?陳心兒尋思起來。
這時,馬公子想到一事,又補充道:“對了,那徐夫人應該還有一個十三四歲,名字喚做宓的女兒。”
十三四歲,名字喚做宓?這,這不就是姜宓嗎?是了是了,姜宓的母親就是姓徐,他們一家正是十二三年前搬來的。
陳心兒的心格登一下,她掩住急速加快的心跳,朝着馬公子嬌嬌地問道:“好生生的,公子怎麼問起這個了?難道說,那姓徐的女子一家是什麼罪人不成?”那一家人人怕真是罪人之後,幸好,幸好她疏遠了他們!
就在陳心兒如此想來時,那馬公子卻是哈哈一笑,樂道:“心兒還真是會想。她們怎麼會是罪人?我跟你說啊,眼前這些權貴,只怕都是衝着那府人家來的。”
在陳心兒陡然瞪得滾圓的雙眼中,馬公子樂呵呵地向她解釋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彷彿是蜀帝下了什麼命令,要接了那徐夫人一家回去。總之啊,那一家子算是登臨富貴了,嘖嘖。”說到這裡,馬公子還不無羨慕的嘖嘖了兩聲。這時的他,哪裡注意到陳心兒已是臉色慘白?